第7章粉紅

    他們兩人走后沒多久，伊萊就閉了店，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酒吧里沉思了幾分鐘，然后脫掉鞋，沒有關(guān)一樓的燈，悄無聲息地上了二樓。

    他晚上工作的時候，向來都會給諾亞留燈，這段時間諾亞長得太快，他沒有只把它關(guān)在臥室里面，把客廳里清理出來作為了它的活動空間。

    他走到二樓，輕手輕腳地打開客廳的門的鎖，想要突襲一下幾小時沒見的諾亞。

    柔和的落地?zé)粽樟林蟀脒吙蛷d，諾亞正趴在客廳的正中間，大紅色的巨大毛線團以一個非常高難度的狀態(tài)把它從頭到尾都纏了起來，而它則在網(wǎng)狀的毛線里面精力充沛地掙扎，越掙扎越亂，弄得整個客廳到處都是毛線。

    伊萊：“……”

    很快，諾亞就發(fā)現(xiàn)了他，不動了，把頭往毛線里面拱，嘴里發(fā)出尷尬的“嗚嗚”聲，似乎不想被他看到。伊萊走到它身邊繞了一圈，沒有穿鞋的腳踹了踹它的屁股：“你是不是成精了，我藏在冰箱頂上都能被找到？”

    諾亞知道自己又闖禍了，把自己團起來不敢說話，只用尾巴小心地掃著伊萊的腳面。伊萊從臥室里拿了剪刀出來，把它身上那些亂七八糟地毛線團剪掉，然后用掃帚掃到一個角落里去。諾亞搖著尾巴討好地跟在他身邊，他看了它幾眼，皺起眉來。

    “軍隊里來人了，最近要乖一點哦，不要鬧出什么動靜，”伊萊道，“等你再長大些，我會開車把你送到森林的最深處去，到時候你就自由了，永遠不要再回到人類社會來?！?/br>
    諾亞歪著頭，聽不懂伊萊在說些什么，但深藍色的伊萊讓它感到非常難過和自責(zé)，它低低地“嗚嗚”著，垂下上半身，腦袋哀求地拱著伊萊的大腿。伊萊安撫地摸著它背上已經(jīng)變得堅硬的長脊椎，情緒有些低落。

    他很清楚諾亞的不同尋常。他在布哈德特殊保護區(qū)里住了接近12年，整個童年都在和各種恐龍打交道。食rou龍絕大多數(shù)都是桀驁不馴，大多對人類有天生的敵意，很少能夠有人敢和它們進行近距離的接觸。但諾亞不同，諾亞沒有那種常年立于食物鏈頂端的生物的高傲，遠比它們來得立體、豐富、甚至可以說是人性化。他曾經(jīng)懷疑諾亞是從哪個研究機構(gòu)泄露出來的基因改造樣品，但它身上沒有任何過分夸大殺戮基因的痕跡，不僅不像改造恐龍，甚至連正常的恐龍都不像。

    “小家伙，”伊萊用指甲輕輕撓了撓它表面開始變硬的灰綠色鱗甲，“你到底是哪里來的？”

    諾亞拿側(cè)臉貼著他的小臂，收起了指甲和牙齒，深眼窩中的眼睛難過地注視著他。伊萊半彎下腰，親昵地摟了一下它，它濕潤地鼻子蹭了蹭他的臉頰，尾巴垂到了地板上。

    將毛線收拾了之后，諾亞乖乖地自己回了臥室，在它的窩里躺下來，不敢再鬧騰。伊萊將臥室的門帶上，去閣樓里用座機打了個電話。

    時間已經(jīng)接近十二點了，電話只響了一聲，那邊的人就接了起來，聲音有些低沉，帶了些沙啞，聽上去很疲憊：“小伊？”

    “艾薩克叔叔，你今年準備什么時候過來？”

    那人安靜了一會，然后笑了笑，聲音里含了愧意：“竟然已經(jīng)到八月了，差點忘了，抱歉，”然后話筒里傳來翻紙張的聲音，聽上去像在翻日程表：“五號吧，今年我早一點過來，幫你檢查一下身體。你的身體還好么？”

    “挺好的，這段時間都很健康。”伊萊說著，在座機上方的日歷上把五號這一天圈了出來，然后又在7號上面畫了一個五角星，“正好我也有件事情拜托你，那我們五號見?！?/br>
    “好的，五號見?！?/br>
    伊萊掛了電話，靠在陳舊的柜子上看著日歷下面的小相框，相框是原木做的，看上去已經(jīng)有了不小的年齡，縫隙里面積攢了陳年的灰塵。但相冊里面的照片被保養(yǎng)得很好，看上去和新的一樣，照片里的他坐在一頭小原角龍背上，他爸爸和艾薩克叔叔分別站在兩邊，一個拿著長釣魚竿，一個提著大桶，然后分別伸出一只手來扶著恐龍背上的他，沖鏡頭笑得一點陰霾都沒有。

    伊萊看了一會，抽了一張紙巾把相冊上的灰塵擦干凈，然后把照片的那一面朝里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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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又有獵龍者和軍隊的人進了小鎮(zhèn)，伊萊第二天把家里的門窗全部封鎖了起來，然后買了攝像頭，在所有的房間里都安裝了一到兩個，防止越來越聰明的諾亞耍什么花頭。

    連后院都無法再去的諾亞看上去非常不適應(yīng)，悶悶不樂地在家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作為補償，伊萊陪他玩了一整天的玩具，把那個寫了noah的小背心給它穿上。他買的時候是照著大型犬的型號買的，背心上畫了一只非常大的粉紅兔子，穿上身意外的合適，伊萊看著它笑了半天，然后給它拍了照，又從閣樓的最里面翻出落了灰的節(jié)日用蝴蝶結(jié)，那綢緞繩子系在了諾亞的頭頂。

    “哦親愛的，你太可愛了，”伊萊盤腿坐在地板上，笑到前俯后仰，抱住諾亞就是一頓揉搓，“你是最可愛的兔子龍！我應(yīng)該給你改個名字，就叫兔龍怎么樣？”

    諾亞頂著蝴蝶結(jié)，伊萊高興它也高興，于是趁機照著伊萊的臉就是一陣舔，尾巴緊緊地纏著他的腰，前肢抱著他的脖子，一邊蹭來蹭去一邊愉快地喘著氣，蹭得蝴蝶結(jié)都歪了，掉下來擋住了它的眼睛，又慌亂地去用尾巴甩蝴蝶結(jié)，結(jié)果整個從伊萊的懷里栽出來，倒在了地面上。

    伊萊笑岔氣了，諾亞委屈得嗚嗚直叫，終于把蝴蝶結(jié)蹭了下來，尾巴噠噠噠地拍著地板，爪子勾住伊萊的褲子要抱。伊萊幫它把小背心整理好，心里已經(jīng)開始計劃網(wǎng)購一條寵物蕾絲裙：“乖，你太重了，我抱不動你。”

    諾亞繞著他轉(zhuǎn)圈，伊萊道：“坐下！”它猶豫了一會，然后不情不愿地坐了下來。

    作為獎勵，伊萊給了它一大塊雞rou，諾亞迅速地把雞rou裝進無底洞一樣的胃，然后開始了新的一天的學(xué)習(xí)。

    伊萊本來計劃用一個下午的時間教它聽懂一些非常常用的單詞，然后學(xué)會像狗狗一樣叼物品，但諾亞學(xué)得太快了，不到兩個小時就學(xué)完了一整天的課程，學(xué)到最后都有些困了，把腦袋放在伊萊的大腿上昏昏欲睡。

    伊萊從沙發(fā)上抽了一個抱枕，讓它墊著睡一會，諾亞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他一眼，目光跟隨他去了浴室。正半睡半醒的時候，諾亞聽到伊萊在喚他的名字，于是迅速地從枕頭里爬起來，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到了浴室門口。

    伊萊從門后面探出一個頭來，諾亞看到他渾身都是大紅色，血液流速很快，心情愉快，于是也跟著心情愉快地甩起了尾巴。

    “毛巾，諾亞?！币寥R用濕漉漉的手摸了摸它的頭，“幫我拿個毛巾好嘛？”

    毛巾。

    諾亞記得這個詞。

    但它不是很想動彈，它盯著伊萊被打濕的臉，覺得有些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