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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商業(yè)化的街道上,青磚漢瓦、古謝長街生綠生綠的,在午后兩點最火熱的驕陽炙烤下融融地化作攤水,神秘吵鬧耀眼。兩側(cè)已經(jīng)沒有老時候古樸的叫賣聲,喇叭中的錄音如鑼鼓喧天替代了口干舌燥的店主們履行攬客職責(zé),如同活躍的喉結(jié)在不休不止地上下鼓動,哪里都是熱熱鬧鬧、張燈結(jié)彩,樓閣堤岸瑪瑙似地被割開,光澤飽滿的切割面閃爍著強烈的青草香氣,即便是極目遠(yuǎn)眺和街景幾乎融為一體的層疊地像幾節(jié)樓梯似得山也柔美得不得了,美得像正用淘米水梳洗辮子的姑娘,清秀地羞澀地沖著透過墻壁偷看她的男孩靦腆的笑。 小林握著方向盤感受著耳邊魚貫而入的嘈雜,她享受地靠在和肌膚溫度相近的真皮靠椅上打開音樂就著鼓點用手臂打節(jié)拍。 她喜歡這兒,她在這里長大,后來搬走,最后還是扎根在這兒。她離不開這里的山水,走遍了國土大江南北,她發(fā)現(xiàn)還是這座長在山里的城市才是她真正的故土,她以為林宗維跟她似地也樂意在這兒呆。就像剛才他拐進一條黑布隆冬的小巷,在大白天里找到這么一條夜市旁邊傾倒垃圾的巷子很不容易,她不知道他守株待兔正躲著誰,只聽到他問她駕駛證帶了?接著他說那就好,你把車開回酒店,記著讓他們幫你停車。說著把這輛價值不菲的幻影充滿信任地留給她,自己下了車漫步著走,他走的時候小林真心實意地替他高興,以為他是被夜市的氛圍感染了,以為他也被驕陽融化了,他從前吃的東西陽春白雪,瞅著都怪可憐,她情真意切地尋思著他終于能嘗嘗這座城市真正的味道,嘗嘗煙火氣。 但林宗維的嘴唇始終是緊閉著的,除卻打車時對師傅說地名以外再沒張過口。 看著外面走馬燈呼嘯而過的街景,像是他也住在這兒似地,有種曖昧難忍的錯覺和如夢方醒的自嘲,陌生熟悉都已經(jīng)不重要,他帶著她逃了那么多年,竟然還是躲不過莫仕愷的半個影子,不如他一絲游魂那么有吸引力。 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林宗維以往發(fā)了瘋,他學(xué)不會這點,自負(fù)地以為九垓八埏都不過囊中之物,這是非常不成熟且盲目的錯誤。而在以后他們那場徹頭徹尾失敗的婚姻里他不思悔改地犯了第二個致命傷,失掉自己戰(zhàn)無不勝的豁達,把從前全身心信仰的那些信條,那些規(guī)律都忘得一干二凈,自詡高明的手段在曾雨面前跟發(fā)育不良似地失調(diào)了。愛的情感如萎縮起的膿包戳破了流出鮮血淋漓。 交心的說想她嗎?不想,一分一毫都不想。 離過婚以后他從曾雨的影子下茍延殘喘的爬出來,他要給自己充足的時間,煙霧繚繞的滾滾紅塵中他需要時間來想明白曾雨也沒什么了不起,最高級的報復(fù)不是兩看生厭,而是風(fēng)輕云淡,他給自己機會去建立免疫系統(tǒng),為了見面時冷靜地?zé)o所畏懼。 他等太久,在這么多年以后等到迫不及待,像一個仍然需要躺在病床上的車禍患者,他的腳能動,他的手能動,便自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能下床走路。瞥見她瘦弱的影子,林宗維終于生出一份難以遏制的喜悅錯覺。 曾雨的影子多矮小,他傲氣地想著。 想徹底擺脫她就只能面對她,像切開自己的腫瘤,他知道早晚有天得面對她,興沖沖地以為會是今天。 保安正打瞌睡,沒注意到遠(yuǎn)道而來的不速之客,他看她進門,看她上樓梯,更加自信了,像是清楚掉已經(jīng)窩在心口里多久的淤泥。他發(fā)現(xiàn)好似對于曾雨全然沒有了情欲外的目的,對她的淺薄是必需品,是他切除手術(shù)時麻醉劑。在她關(guān)門聲響起時他還在二層,恰好看見提著工具箱的維修工人,有錢能使鬼推磨,人家不在乎他是不是瘋子,想著賺這筆意外之財,不過還是謹(jǐn)慎地說只能幫他敲個門。 在這個季節(jié)的鼻息都顯地和風(fēng)下漂泊的樹葉一般顫動,現(xiàn)在他站在她身邊,她說“你想聽什么,你想聽什么我說什么?!?/br> 只要你快點走。這句話曾雨埋在心里沒說出口,可林宗維知道,他看著她凜然一笑,在曾雨看來還是那么不正經(jīng)仿佛剛才的不痛快全是她瞎想,他說我能要什么,跟你開玩笑罷了。說著往后退了三步,只三步,等著她自己走。 靠的那么近,如果不是樓上發(fā)出聲抬沙發(fā)的巨響,她差點伸出自己的巴掌,就為了他剛才說的話,可后來曾雨清醒過來,她記起來自己沒資格打他,就像你不會看不過去走在路上的行人就上前給人家兩巴掌那樣,她想把他們的關(guān)系保持在這樣,誰也不要欠誰,你來我往之間咱們把債都還清,何況你看,枯萎的樹葉夏天就有,它們從高大的楊樹枝上落下來腐爛在地下,不聲不響地等待著下一年的輪回,等待春天,它們長在濕潤的泥土里,遠(yuǎn)洋鮮嫩的草叢中有潺潺流動的小溪,蟋蟀蹦蹦跳跳從一渦淺水邊跳到另一個鼓點上用自己的鉗子給自己瘙癢,像是他們頭一回相見時的藍天綠葉,在萬花叢相遇,走時片葉不沾身。 林宗維后退了,曾雨才能呼吸,在和柜子零距離的黏著中脫身,她轉(zhuǎn)身去廚房拿剛才倒好的那杯水,晾了好一會兒已經(jīng)不太燙。 “你不是要水嗎?看你也看過了,笑你也笑完了,我就住在這兒。看你什么標(biāo)準(zhǔn)吧,這里一個人夠我住的,況且我也不常待?!毕袷峭菩闹酶顾频兀亓松嘲l(fā),頭向后仰著張開唇間裂紋的嘴巴,“喝完了你就走。” 趕客趕得半點兒不帶拐彎抹角。 林宗維卻當(dāng)沒聽見似地轉(zhuǎn)過腳跟恭喜她?!翱靹e說我是來笑話你,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起碼餓不死,我太佩服你落魄了也不當(dāng)回事兒。不過曾雨,臥室床頭掛地圖你不怕晚上睡覺累的慌?一睜眼一抬頭就全是圓圈,這些地方你都去過了?不錯呀,快混成本地人了?!?/br> 看著電視機背景墻旁又長又窄被做成花紋的鏡子,里面剛好能容納自己的眼睛,林宗維不去看坐在對面的曾雨,反而望著這雙笑眼,想起許久前他們擁有過的一面巨大的落地鏡。 他出于難以言明的目的買回來,在耳鬢廝磨的摩擦翻轉(zhuǎn)間愛液從他手掌上落下來,她趴在床上并攏著雙腿把頭照常埋在枕頭里,咬著已經(jīng)浸滿汗水的床單,雙手交叉著墊在下巴上,感受著林宗維用尖端的棱角在她腿縫的空氣里本能的抽送,激烈地挑逗著頂撞著桃粉色正大口呼吸的洞口。不一會兒剮蹭出透明的漿體,仿佛已經(jīng)把她身體頂破似地,但他始終停留在外陰,以她的臀rou為支點,發(fā)狂似地頂著。 在她深處花心由于空虛而酥酥麻麻,雪白的艷rou霎時間激烈發(fā)抖,甚至還未反應(yīng)就已無助地迎來陣強力痙攣,張合的狹小洞口內(nèi)漏出的大量yin液卻被他的roubang死死地黏著,他緊貼著她已經(jīng)抖如糠篩的嬌小臀瓣堵著不讓她漏出半滴,堵的她酸脹地像被啃食殆盡,翹著腳幾欲哭泣,在失神的瞬間生澀而痛苦不由自主地把頭猛地抬起,潮紅的小臉上曾雨沒有意識地舔著自己的上唇,透過鏡子林宗維看的意亂情迷強硬粗魯?shù)匕阉恼麄€頭扳過來和自己親吻,口中滑溜溜的她半睜半閉眼睛還不明白,吧嗒吧嗒地吸出他下體的再度沖刺,窒息的麻木伴隨著電閃雷鳴似的下一波潮噴,曾雨哭著嗚咽著被吻得香汗淋漓。 輕舟已過萬重山,好像另一個她似地。 他從回憶中醒過來看向那張仍舊倔強的臉,痛恨如藤蔓又生幾分,雖然笑臉還在,可他表現(xiàn)得那么灑脫冷酷,他們做飲食男女的那些腌臜事情好像都已過去。 “不說這個,財產(chǎn)分割的時候忘算了套房,靠近民安街那套,你要是想要就自己過去把鎖撬了,住進去沒人管你?!?/br> “我不要。” 料到她會這么說,他意興闌珊地抬頭看窗外,那顆參天的大樹被風(fēng)吹地沙沙作響,好像給她鼓掌似地,他都想沖它說你真有眼光,這位曾雨就是這么軸,這么有本事。佩服到他不由自主地想繞道沙發(fā)背后看看她的脊骨究竟是不是真堅不可摧。 “也是,不拿我的錢,你有骨氣。” 說罷他把來回?fù)崦岜车哪抗馐栈貋?,神態(tài)自若地往門口邁,看曾雨沒跟上來轉(zhuǎn)頭提醒,“我要走了,你不送送?” 她原本一直板著臉,聞言迫不及待地站起來,好像塊冥頑不化的石頭這才有了人氣兒不顧腳下的抽筋也要走到門口,怕他反悔,手緊緊地按著敞開的大門,就等著到時候暢快地一關(guān)。 林宗維知道她那點小心思,正好看見門口有只落了塵的風(fēng)鈴,他了解這不可能是她的東西,她最煩的就是惱人的響聲無節(jié)奏的嚎,想到這里便惡作劇地用手推了推,它叮鈴鈴像黃鶯唱歌那么響,響地曾雨皺起眉頭,林宗維看她難受,這才真心笑了,“行,我就是說這個來了,你現(xiàn)在知道了我是有事找你才來的?沒必要躲,往后你也不用躲,咱們倆見面就當(dāng)不認(rèn)得,大街上碰見招呼也不必打,這樣總夠磊落?!?/br> 曾雨點點頭。 可林宗維卻像想起些什么,腿都邁出半條又折回來,側(cè)著身子彬彬有禮地又問她,“阿姨最近怎么樣?”不說別的,涂淑珍對自己不錯,盡管如此,離了婚以后涂家的幾個老姐妹輪番來找他,只有涂淑珍沒來過,那天涂梨花在于明婚禮前來見他,跟他委以心腹地話家常,喝著鐵觀音恨鐵不成鋼地說自從咱們家曾雨離了你,家里別提有多雞飛狗跳的,大姐愁的老十幾歲,曾雨也不消停成天成宿的兩人不說話,他們都好面子不敢跟你提,我得跟你說,阿姨真心向著你,我看曾雨也后悔,沒事兒你就多來陪陪你岳母,我替曾雨認(rèn)個錯,你們倆這么般配,能好還是盼著好。他送涂梨花走,左耳進右耳出,從來沒再踏足過門檻快被他塌爛的誠述小區(qū),他回味著快意盎然的單身生活。何況如果曾雨誰都能替,他們倆走不到這田地。 “……不知道?!?/br> 曾雨站在門口聽見他提涂淑珍,浮動在眼窩里半濁半清的眼球麻木了,進而有些茫然地盯著門框,臉更白了?!昂湍阋矝]關(guān)系?!?/br> 林宗維站在門外一愣,過了幾秒后他才咧開嘴,把手插在兜里年輕了好多似地。 “曾雨你心夠狠。” 不知是為了涂淑珍還是為了他自己。 晚上約么十點鐘,小林折回酒店。 一天跑下來拍了不少風(fēng)景照,也是怪事兒她有工作時拍張照焦頭爛額,沒工作時拍了滿滿的一膠卷都如魚得水。 跟前臺打馬虎眼笑瞇瞇地問林宗維回來了沒,晃晃鑰匙她說我是他朋友,他車鑰匙還在我這兒吶。前臺也沖著她笑,模式化的職業(yè)微笑八顆牙齒白地锃亮告訴她我們不過問客人的隱私。 小林吃癟碰了一鼻子灰,打電話林宗維也不接,不確定他是睡死了還是在外花天酒地,她長嘆口氣,只能自己跑到十層去,沒有房卡她走上笨樓梯,走著走著都?xì)獯跤?,心里好像倒翻了辣椒壇子,蹭蹭往上冒火氣,把林宗維翻來覆去地掐了多少遍,要不是她賠不起他那輛擦地嶄新的雙門幻影,誰他媽閑的大晚上不睡覺跑酒店爬樓梯。 到了門口敲門也不見人,她在外面喊你要是在里面就說句話,臨過道有人給她白眼,屋里空曠的連個回聲都沒有,她又開始不抱希望地給林宗維打電話,自己都罵自己多管閑事,堵他門口要給他鞍前馬后。 沒成想電話竟然接通了,小林沒出息跟中彩票似地又驚又喜, 喂?你怎么還沒回酒店我這兒來來回回等了一天了都。那邊林宗維含含糊糊,音樂聲吵基本聽不清,肯定是在酒吧,小林?jǐn)Q著臉生他氣,聽見了身后有人要杯地獄射手。 可話到嘴邊,菩薩心腸又顯靈,外面呼嘯而過的大風(fēng)吹地小樹苗被攔腰折斷,三兩顆柳樹間明晃晃的路燈被吹地叮當(dāng)亂響,盡管比自己還會找樂子,她潛意識里還是把他當(dāng)外地人,當(dāng)他人生地不熟。 你怎么啦?你能行嗎?現(xiàn)在這個點兒打車都不安全,你喝的人事不省人家不定怎么宰你,再說了要是稀里嘩啦吐了一出租車誰給你解決,行啦你也別客氣,我去接你。 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開車來夜店,剛踏進去林宗維就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攬過她肩膀頭把他邁進自己胸膛旁邊,驚地小林心一跳,他沖著狐朋狗友說。 你來啦!我給大家介紹這是我朋友小林!你們愣著干嘛快給小林接風(fēng)洗塵,告訴你們?nèi)思仪巴竟饷鞲傻氖菙z影師,將來她出名,我想見都見不著。 小林以為他在沒安好心臊自己,還想還嘴,可呼吸間卻懵了,林宗維滿身的酒味兒好像在酒壇子里泡浮腫了似地,醉漢最難對付,她一下子沒了辦法,把那些俏皮話也壓下來,就得對他正經(jīng),你越挑撥他越來勁,何況那些醉了的壓根不覺著自己醉,渾渾噩噩不清醒還樂意于找麻煩,她可怕了林宗維,怕他像自家老爹似地躺床上噼里啪啦地砸東西。 你喝多了。 哪呀你來我高興。他靠近她耳邊往她耳根子吹氣,火辣的吐息燙在小林臉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 你真喝多了,今晚上你不回了還是怎么的? 我沒醉。林宗維跟她強調(diào),別掃興。 那你沒喝多酒就自己回去,我不在這兒跟三陪似地陪你。 小林氣的要死,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要不是這兒人多眼雜她真不想保持冷靜, 林宗維出來追她, 他按著她肩膀把她按回來,臉在她面前仔細(xì)打量她,瞳孔里林宗維的俊臉把她身上的那些委屈都舔干了似地,看她哪里還有氣。我錯了,我給你賠禮道歉,他喝醉了酒在她面前鬧笑話似地卑躬屈膝,是我冒犯你,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行啦不生氣,上車我送你回去。 你這樣上了道不定怎么吃官司,也別跟我假惺惺,坐副駕駛?cè)グ伞?/br> 一路上林宗維跟她說開快些,再快點兒。 酒店里她掏出裝在他褲子口袋里的房卡跟卸貨似地把他放下,又不忍心把他撇下現(xiàn)在就走,小林同情心泛濫,他喝成這樣除了我還有人管他嗎?她轉(zhuǎn)過身想去開燈,順便像老媽子似地給他掛外套。 誰知道林宗維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往她身邊走用力一抱就來吻她,好似溫文爾雅都是他裝大尾巴狼裝出來的,手上看著粗魯卻有輕有重,吻法就能看出是個老油條,小林這輩子沒這么吻過,她以前在學(xué)校在社會上交的男朋友各個都知道尊重怎么寫,林宗維卻粗魯?shù)馗鷦傞_化似地,吻得她全身緊繃著推都推不開他,等拼盡全力賺的一絲喘息小林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抬起手掌心就要打在他右臉上,還沒等接近就讓他擒住,玩味地看她。 你他媽瘋啦?我是擔(dān)心你,就該讓你死外面。?臭不要臉的老色狼!yin棍!小林不太會罵人,罵的林宗維哈哈笑。 既然如此你來干嘛?他目光灼灼看她。 “你喝醉了?!?/br> “我醒著呢,爛醉的人想不了這事兒?!闭f著他低下頭來,“你也說不嗎?”小林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錯覺,他壓下來的時候那張笑意盈盈的臉仿佛有瞬間的變化,變地飽經(jīng)滄桑卻還跟個受傷的小孩似得,男人脆弱起來也有種易碎的美,像精致瓷器在地上摔個稀巴爛那么值得人同情,特別是林宗維這樣的男人,玩世不恭,好似天塌下來也會壓在底下吹口哨,他這輩子有碰見過什么難事兒?小林心驚膽戰(zhàn),好似世界末日已經(jīng)來臨,可她望著他那雙好似需要關(guān)懷的眼睛,忽而有種寬宏大量的溫情。 沒吭聲也沒推他,糾纏著就走向了床邊,林宗維換了種捏法變地柔情似水,他肯定也這么對其他姑娘,小林控制自己想跑連腿也動不了,好像被他捏軟了捏成了手里一柸沙。房間里沒來得及開燈,她沒了幫手抵抗不了他的鼻息和他的吻心里打鼓似地亂顫,他時而隱藏在黑暗里時而有沐浴月光的手掌,在光影里像是藏在云層里的雷電似地,脫她衣裳時溫柔地說你喊停。 從外套褪到里揪出那只單排扣的襯衫,黃格子翻領(lǐng),紐扣解起來輕而易舉,在他手底下好像沒碰都開了一排似得。林宗維打開她的襯衫,露出胸脯前柔柔的那兩團,自己也開始脫衣裳,手繞到背后拎著后領(lǐng)露出緊實的人魚線和公狗腰。小林往回抽了口氣紅著臉,卻在剎那間失了主意,兩個人好像都停住了,他拎衣裳的手也放下,衣服垂下來,把剛露出的半截腰又遮了回去。只有她心在瘋狂的跳。 外面突如其來地那道光是對面哪家娛樂會所開的大燈,拉開了古城驚濤駭浪的夜生活,沒拉窗簾的房間里猛地被照個通堂亮。 在強光下小林被刺地臉上泛白,跨在她身上的林宗維愣了。他看著她,她也看他,他眼里走火入魔的高漲欲望像是蔫掉的鉆木火逐漸稀薄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種令性事伙伴蒙羞的停頓。 他不想要她。 他沒這么說,可他是這么干的。 小林不是不知羞,她含恨地看出來,睜著眼睛突然清醒了大半,受了屈辱似地,她遽然醒了,捂著衣服磨牙鑿齒地剜著他,想要把他身上的rou全剜掉,接著她邁著跌跌撞撞的步子張皇失措地跑,喘著粗氣系扣子,幸虧穿的是襯衫,只要拇指和食指就能系好全部,她大口喘氣不知怎的淚水也奪眶而出。留下林宗維一個人彎曲膝蓋著跪在床上,凹陷下去的軟墊褶皺繾綣地縮著胯下僅剩的是溫暖的空氣。他徒然地也清醒過來,在強光下那張慘白的臉和白色純棉帶有花邊的內(nèi)衣,在小林敞開的襯衫里瑟瑟發(fā)抖,讓他猛地想起誰。 他躺在床上想那個誰,你怎么就那么光明磊落。 不見她這輩子說不定也就這么糊弄過去。 但她一片丹心明晃晃地戳破了他最后一層遮羞布。林宗維望著那兩張地圖,風(fēng)平浪靜的湖面上漣漣地泛出腐爛的硫酸,連帶著他笑容都被腐蝕了,從來沒有看見曾雨面對誰這么上心,都好像是飄著懸浮的吃人間露水也是給面子。盡管他并不是在今天才知道,斗轉(zhuǎn)星移牛郎織女鵲橋相見,碧水清泉的五龍河旁,林宗維不是拿走她衣裳那個,不是他把她困在凡間。 林宗維在心底里也學(xué)著她那么冷笑,但他表面上還是那么淡然,效果確實不錯,梗著的揪起的心有報復(fù)性的疲倦,它就像是惡性地腫脹起來般不再疼了。他不表現(xiàn)出來,他愛人但他不需要被人可憐,他知道曾雨與眾不同,他知道曾雨有種異常的魔力,也許對旁人而言她從他們身邊走過去,那就是走過去了,他們回頭看看她,看看她端著的姿態(tài)看著她在清涼緯度下被養(yǎng)的潔白的肌膚。 但對他而言,他不滿足擦身而過,他也厭倦了追著她跑,林宗維需要的是曾雨回頭來看自己。 這點上大林嫉妒小林,她沒求過自己,開車路過她家里時那本該是個友善的邂逅,她在夏季悶熱的天空下,因為莫仕愷的缺席自己提著兩大袋從超市買回來的日用品,她拎著瓜果蔬菜往前走,芹菜細(xì)長的葉子笨重拂過她的腿,他想幫她,不過就是拎東西罷了這算什么人情,但曾雨不愿意,她勇往直前地走著甚至不看他,她說謝謝你的好意。 你要是真謝我,曾雨,你要是真謝我…… 他在酒店的白床單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抓著扭著,想起曾雨那張倔強揚起對他說了無數(shù)次不的臉,情欲也扭曲化成泄憤的自瀆。 曾雨的腿是跳舞的腿,每個腳趾頭都長得恰到好處,像是有小羽毛夾在她肌膚里似地,軟的透明。曾雨的手是干粗活的手,浸泡在家庭勞作里長出僵硬疲憊的白色凹陷,摸上去像指紋像有另一個曾雨長在她手上,在舞臺的燈光下根本看不清紋理,但林宗維看見的首先就是她的手,她有蕓蕓眾生中最平凡的一雙手,他從前那么寶貝她,把她的手放在唇上親,親她的勞苦功高,親她逝去的給了別人的愛。 他羞于啟齒想讓她也這么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