襯衣在椅面上攤著，皮帶好端端地系在褲腰上，而褲子的半截卻從椅子上耷拉了下來，垂在地上。

    褲腳的盡頭是賀洲的拖鞋。

    這衣服不像是脫下來的。

    ……倒像是衣服中的人憑空消失了一樣。

    賀洲走過去，把襯衫拿起來在里面拿出了那根玉石項鏈。

    賀洲把玉石放在手心里仔細地摩挲了一下，玉石溫潤，似乎還殘留著主人的體溫。

    然后他轉(zhuǎn)頭看向邱言至，說：“不是靈魂互換?！?/br>
    賀洲靜了一下，決定還是告訴邱言至：“我的身體是數(shù)據(jù)構(gòu)成的，我曾經(jīng)……打開過全息艙試了一下，當(dāng)我的身體與全息艙接觸的時候會逐漸透明、消失，所以我的身體在這個世界上并不是實體?！?/br>
    邱言至震驚地抬頭去看他。

    賀洲轉(zhuǎn)身從書房里走了出去，走到了臥室。

    邱言至在原地呆愣了一下，才慌慌張張地跟著賀洲走了過去。

    賀洲來到了臥室。

    那個全息游戲艙就在臥室的角落放著。

    賀洲直直地走了過去，然后打開了電源鍵，全息艙開啟，藍光閃爍的那一刻，他把手按到了全息艙的艙身上。

    邱言至想起賀洲剛剛說自己觸碰到全息艙后，身體就會消失的事情，渾身都打了個哆嗦，慌忙地伸出手去拉他。

    賀洲猝不及防地被他拉了一個踉蹌，站穩(wěn)之后，轉(zhuǎn)過身子去看他：“怎么了？”

    邱言至緊張地說：“你不是說會消失嗎？”

    賀洲眉毛舒展了下來，笑了笑說：“剛剛我手放上去了，但沒有任何反應(yīng)，說明我現(xiàn)在這句身體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一具了。”

    邱言至：“你原來的身體是數(shù)據(jù)，現(xiàn)在是秦賀的rou身……那……秦賀呢？”

    賀洲沉默了一下，然后開口問：“當(dāng)時你和秦賀在那個公寓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是……死了嗎？”

    邱言至搖了搖頭：“沒、沒死，我、我們發(fā)生了一些爭執(zhí)，我沖動之下拿花瓶砸了他，但我探過他的呼吸，他只是昏迷了，并不是死掉了?！?/br>
    賀洲說：“如果他只是昏迷了，那秦賀有可能依舊在這個身體里?！?/br>
    邱言至：“你是說……一體兩魂？”

    “準(zhǔn)確地說不是兩魂，而是一魂一數(shù)據(jù)?！辟R洲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進入到秦賀的身體里，可能只是他昏迷了，所以精神力弱，而我又是根據(jù)他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虛擬人物，所以和他的身體產(chǎn)生了一些必要的聯(lián)系?！?/br>
    邱言至：“那秦賀還會回來嗎？”

    賀洲伸手把全息艙的電源又拔掉了，他垂下眼皮，說：“應(yīng)該是會的，我也是無意霸占他的身體?！?/br>
    邱言至覺得整件事件的發(fā)展簡直是奇幻。

    他忽然想起他當(dāng)時想要給秦賀下藥，是想要把他關(guān)起來，然后讓賀洲暫時替代他，去處理游戲的事情。

    雖然中間出了一些差錯，但事情竟然……意外地成功了？

    用另一種方式。

    邱言至回過神來才看見賀洲耳朵上的鮮血都快凝固了。

    對了，“賀洲”頭上還有傷！

    邱言至：“你的頭……疼嗎？”

    賀洲：“有點?！?/br>
    邱言至吸了一口涼氣，一想到賀洲的頭傷了20多分鐘都沒有處理，就連呼吸聲都不穩(wěn)當(dāng)了。

    他拉上賀洲的手：“走吧，先去醫(yī)院。”

    快要出門的時候，賀洲腳步又停頓了一下：“廚房還煮了東西，我去關(guān)掉?！?/br>
    “我去吧。”邱言至走到廚房，把火關(guān)掉了。

    他們很快去了醫(yī)院，醫(yī)生把賀洲頭上的傷處理好，又在傷口處貼了一個巨大的紗布。

    醫(yī)生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又被賀洲給叫住了，賀洲指著邱言至的臉頰，說：“他臉上的傷口，也要處理一下?！?/br>
    邱言至臉上被玻璃劃過的痕跡實在是微不足道，醫(yī)生只用棉簽在邱言至臉上消了消毒，然后貼了個創(chuàng)可貼上去。

    邱言至摸了摸臉上的創(chuàng)可貼，然后才想起賀洲從頭到尾都沒問他為什么和秦賀在對面小區(qū)的公寓。

    雖然賀洲沒問，但邱言至卻不能不解釋。

    邱言至抬頭看著賀洲，說：“賀洲，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秦賀雇傭了國外的頂尖技術(shù)小組，想要徹底摧毀游戲數(shù)據(jù)?！?/br>
    賀洲愣了一下，抬頭看向他。

    邱言至決定隱瞞自己原本計劃綁架秦賀這件事情，只說：“我今天和他在那個公寓里見面就是為了阻止他銷毀游戲數(shù)據(jù)，但我們發(fā)生了一些爭執(zhí)，然后我沖動之下拿花瓶砸了他?！?/br>
    賀洲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不可置信：“你……砸了秦賀？”

    邱言至點了點頭：“對啊。”

    賀洲：“……為什么？”

    邱言至不解地看了賀洲一眼，很理所當(dāng)然地說：“因為他想讓你消失，想讓整個游戲消失??！這怎么行？賀洲，你現(xiàn)在必須阻止這件事?！?/br>
    賀洲指了指自己：“……利用這個身體？”

    “這是很好的契機。”邱言至說，“因為不知道秦賀什么時候會回來，所以這件事你要越早做越好?！?/br>
    賀洲神色有些猶豫。

    邱言至握住了賀洲的手：“……賀洲，我不想讓整個游戲世界消失，更不想讓你消失?！?/br>
    賀洲抿緊了嘴唇：“……好?！?/br>
    .

    賀洲還在打點滴，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來電人是秦賀的秘書。

    這是一家單人病房，為了讓邱言至也聽見，賀洲直接按了免提。

    “賀總，技術(shù)小組中的每個人都已經(jīng)簽好了保密協(xié)議，但他們現(xiàn)在說想要見一下您說的那個npc。”

    見npc？

    ……什么意思？

    邱言至愣住了。

    賀洲也有些意外，這和邱言至剛剛和他說的秦賀找人摧毀游戲數(shù)據(jù)不太符合，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沉聲對電話里頭的人說道：“他們的技術(shù)確實是國際頂尖水平吧？”

    “當(dāng)然?！泵貢鸟R屁說，“我剛開始聽說您要雇傭他們來摧毀一個游戲的數(shù)據(jù)，還覺得您大材小用，原來您是打著摧毀游戲數(shù)據(jù)的幌子，讓他們做其他事情，您果然是心思縝密。”

    秘書壓低了聲音小聲說：“不過，他們好像不太相信您讓我說的話，所以說想見一下npc，證實一下事情的真?zhèn)涡?。?/br>
    賀洲繼續(xù)套秘書的話：“你是怎么和他們說的，才讓他們這么不相信？”

    秘書說：“我就是把您對我說的給他們復(fù)述了一遍，說您原來投資的一款全息游戲出現(xiàn)了問題，有一個npc從游戲里跑出來了，現(xiàn)在請他們來就是為了讓他們在不破壞游戲數(shù)據(jù)的前提下，讓這個npc重新回到游戲里，并徹底封鎖游戲的入口和出口，但那些技術(shù)人員們都覺得這件事情過于不可思議……”

    賀洲沉默了一下，然后問：“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嗎？”

    秘書慌忙反駁，卻不是那么有底氣：“沒、沒有，您怎么會騙人呢！”

    賀洲又和秘書周旋了幾句，然后說明天早上會親自過去和他們商量這件事情，就掛了電話。

    “不太對?！鼻裱灾琳f。

    賀洲：“是哪里不對？”

    邱言至皺眉：“秦賀原本告訴我說他是要徹底摧毀游戲數(shù)據(jù)，覺得這樣更保險，他來公寓之后，是我……是我央求著他，他才很勉強地說不摧毀游戲數(shù)據(jù)也可以，但要把你送回游戲。”

    賀洲說：“可根據(jù)他秘書的說法，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要摧毀游戲數(shù)據(jù)，甚至強調(diào)在把我送回游戲同時，要保證游戲數(shù)據(jù)的完整性?！?/br>
    邱言至不解：“那他為什么騙我，又為什么不愿意破壞游戲數(shù)據(jù)？”

    賀洲想了一下，然后說：“那我明天去公司看看吧?！?/br>
    邱言至點了點頭：“那我和你一起去翻譯小組的人都是德國人，我可以做你的翻譯?！?/br>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小護士推著推車過來，給賀洲拔了輸液管，然后說他恢復(fù)得不錯，可以回家休養(yǎng)或者住院。

    “回家吧?！鼻裱灾琳f。

    .

    到家已經(jīng)將近十一點。

    邱言至渾身都乏力。

    可他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的襯衣上還沾著紅酒和血跡。

    于是就拿了睡衣去洗了澡。

    洗完澡之后，他就鉆到被窩里，等賀洲也洗完澡出來。

    可他左等右等，等得都快要睡著了，都沒等到賀洲推門進來。

    邱言至掀開被子走出臥室，發(fā)現(xiàn)浴室早就沒了人。

    只有書房的門縫里隱隱透著些燈光。

    邱言至推開書房門走進去，發(fā)現(xiàn)賀洲穿著睡衣坐在書桌前把秦賀的手機連接電腦查看里面的文件。

    “你不睡覺??？”邱言至說。

    賀洲：“我看看里面有沒有關(guān)于游戲噬夢的相關(guān)文件。”

    邱言至打了個哈欠：“明天再看吧，今天已經(jīng)好晚了?！?/br>
    賀洲猶豫了一下，然后說：“我不知道我睡著之后秦賀會不會回來?！?/br>
    邱言至愣愣地說：“那你今天晚上不睡覺了？”

    賀洲：“一晚上不睡也沒什么，我提前做好準(zhǔn)備，盡量明天一天把事情處理干凈?！?/br>
    邱言至抿緊了嘴，又拉了個凳子坐到賀洲的面前：“那我陪你?！?/br>
    賀洲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你去睡吧，你今天很累了?！?/br>
    邱言至搖頭：“我還這么年輕，一晚上不睡也沒什么，能熬得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