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講過，仔仔們有我啊?！比顩Q明隨手將酒杯擱在書桌上，捏住裴辛夷的肩膀，“……辛夷，還來得及，收手好不好？”

    裴辛夷深吸一口煙，稍微緩過來了，“我侄女當年才是真的BB仔啊，她可以這么做，點解我不可以？”

    “這不一樣。她是這樣的人，你也要成為這樣的人嗎？”

    第76章

    時間退至午后。

    裴安兒借口接電話走出廂房，離開了料理店。上了等候在巷口的車，她對司機說：“去療養(yǎng)院?！?/br>
    車向著灣仔的方向駛去，她閉上了眼。

    似乎從記事起，裴家長女就是一個令人無法忽略的存在了，而裴安兒則是壁花——舞會中待在角落無人問津的女孩。

    儀態(tài)、舞姿，甚至垂眸時的一笑，裴安兒對著鏡子模仿年長十多歲的大姊的樣子。大姊聰敏過人，亦貼心得越過了邊界。其實算不得越界，大姊只是疼愛阿妹罷了。

    大姊說：“Azura，你就是你，你不用成為任何人?！?/br>
    這句話成了一根刺。

    裴安兒要超過大姊，超過任何人。讓一心求子的母親、重視男丁的父親看到她的存在?？刹还茉趺磁Γ€是無人給予她真正的肯定。

    直到長房出了事故。她作為有望的接班人，進入了船務公司，從低級管理做起，努力攀爬。不想靠男人，最終不得不靠男人與婚姻握得實權，令父親顧忌，母親攀附。

    沒人問過她這一路辛不辛苦。

    母親第一次對她說“辛苦你了”，卻是有事相求。

    一直以來不愿過問母親背地里干的勾當，其實都知道，只是不愿承認。甚至她“人生的轉機”，全拜母親所賜。

    母親此前斥責說：“不愿臟了手是不是？”

    如今懇求說：“為了這個家，你阿媽，你阿爸，還有你的BB呀！”

    仿佛早預感到會有這一天，她沒有分毫猶豫，答應了母親的請求。

    她覺得該是還債的時候了。

    *

    在樓層的來訪登記處簽了名字，裴安兒被醫(yī)護人員帶進了病房。護工對她的到來感到很驚訝，還試探地問：“六小姐讓你來的……”

    裴安英端詳了來人片刻，卻對護工說：“冇嘢，不要告訴六妹，你出去吧?！?/br>
    她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捧著一本書，即使是午后明媚的陽光照耀，也沒給她蒼白的臉添一分血色。

    護工走出病房，猶豫一番，留了一道門縫。

    裴安兒無所謂地走到沙發(fā)旁，輕聲喚道：“大姊?！?/br>
    裴安英合上了書，平靜地說：“我知你遲早會來的?！?/br>
    裴安兒復雜地笑了一下，“大姊——”

    “坐吧?！?/br>
    裴安兒在斜對角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大姊——”

    裴安英再次打斷說：“是來告知我你贏得徹底——同他結了婚，又有了小孩。洪太，需要我這么稱呼你？”

    裴安兒表情有些僵硬，依舊溫聲細語地說：“大姊，這么多年了，難道你還鐘意他？”

    裴安英笑了一聲，“是他還鐘意我吧？”

    裴安兒說不出話來了。

    洪先生結過一次婚，對象正是裴安英。結婚不到一年就離了婚，因為裴安英愛上了一個法國來的窮小子。結婚是奉父母之命，裴安英從來沒愛過他。

    幾年之后，洪先生同裴安兒結了婚，當時媒體是如何奚落的？比如今裴安霓受到的譏諷還要過分。

    亦如裴安霓，是裴安兒先認識洪先生的，裴安英卻“橫刀奪愛”，定下婚事。

    世人分明什么都不知道，還言之鑿鑿的胡說。

    靜默片刻，裴安兒說：“你誤會了，我不是來爭輸贏的。在你面前，我?guī)讜r贏過？”

    “那么，你是來問Daph的事？”裴安英緩緩說，“Azura，我從來不覺得我欠你乜嘢，你也不要想從我這里討回乜嘢。我不會告訴你的。”

    “你知道她做了乜事？她為了你，重演當年的事故?！?/br>
    裴安英露出困惑的表情，“乜意思？”

    僅一剎那，風勢交換，裴安兒淡然地說：“你不知裴辛夷做了乜事？”

    裴安英握緊了書的一角，“……乜事？”

    “她害死安琪，害安胥被調查，搶了安霓boyfriend，不知還要做乜事?！?/br>
    “我不相信。”裴安英這樣說，臉色卻有些難堪。

    “你應該知道，她讓你住在這里，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牲c解不把你接到身邊去？因為她不想讓你知道她在做的事。”

    “Daph做乜??？”裴安英盡力鎮(zhèn)定地說，“Daph不是在做該做的事乜？為了大哥和阿媽，努力撐到現(xiàn)在?！?/br>
    “大姊，我想你很清楚，對她來說，你是唯一的親人。她做這么多，全是為了你。不要讓她一錯再錯，好咩？……不然下次我再來，你很有可能聽到不好的消息?！?/br>
    裴安英當然明白這話的意思。不用任何人告知，她也知道自己是阿妹的負擔。所幸她不是阿妹唯一的親人，阿妹還有兩個小孩，還有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回過神來時，裴安兒早走了。護工看她臉色不好，關切地詢問發(fā)生了什么，要不要叫六小姐來。她說不要，只讓護工去叫醫(yī)生來。

    *

    時間回到當下。

    澳門西望洋山半山彎道，繁茂的枝葉掩映著一棟亮著燈光的宅邸。大門哐當當打開的聲音劃破了寂靜，一輛車從宅院里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