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臺伯爵閣下_分節(jié)閱讀_129
如果說德·奧布里翁先生還沾染了些主子阿圖瓦伯爵的習氣——用一種鄙視的眼光看平民——的話,德·奧布里翁夫人也絕對沒有。對她來說,女婿的相貌家世什么的都是浮云,最重要的是要有錢! 有錢到足以幫奧布里翁家族還清欠債,有錢到將來可以養(yǎng)著他們一家三口! 和她依舊可以大手大腳地花錢的未來相比,臉面算什么? 正因為如此,現在德·奧布里翁一家才會在這里。因為德·奧布里翁先生僅剩的產業(yè)在西印度群島;為了填補夫人的虧空,這次他把上面的甘蔗砍下來賣,當然要經過進口地的海關。 也正因為如此,此時德·奧布里翁夫人非常積極地想向兩個幾乎要僵住的男士介紹她女兒?!皝韥?,瑪麗,快點兒下來,別害羞了!” 德·奧布里翁先生對她這種殷勤到幾乎獻媚的語氣非常不感冒。他們怎么說都是貴族吧,為什么要對萍水相逢的法國人卑躬屈膝?“你怎么能……”他抱怨的話剛說到一半,眼神不經意間掃過夏爾身側,突然卡住了。 ……等等?這個滿臉不耐煩的年輕先生有點像夏爾特爾公爵……? 德·奧布里翁夫人正試圖從車里把女兒拉下來,沒有看到背后丈夫急速變化的臉色?!鞍ィ瑢?,趕緊的……”她絮絮叨叨地說,帶著顯而易見的激動,“別讓兩位先生久等了……” 夏爾和斐迪南臉上的表情都已經不能用黑線形容。斐迪南的交際圈一向高大上,從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女人;而夏爾呢,他敢發(fā)誓,他對德·奧布里翁小姐的估計不足—— 他知道這小姐很難看,但他沒想到會那么難看??! 欠債的破落世家,看不起人的岳父,只會花錢的岳母,比如花還如花的夫人…… 腦殼哪里壞了才會娶這種女人吧?! 正當夏爾心里無聲咆哮時,震驚過度的德·奧布里翁先生終于回過了神?!罢堅徫业拿懊粒遣皇恰褪窍臓柼貭柟糸w下?”他這么說的時候,之前那種目中無人的樣子已經完全看不出了,背還有點佝僂著。 被點了名,斐迪南直接飛過去一個眼刀。就算是國王,和他說話時也沒這么不屑,他今天算是領教了!要知道奧布里翁職業(yè)是內侍,肯定見過許多達官貴人,眼力本不該這么差!就算他不是個公爵,對這樣前倨后恭的人都不會有好感! 夏爾瞬時就明白了。斐迪南身上已經沒有多少貴族習氣,甚至還能算富有同情心,但這樣只能讓他更加看不上奧布里翁一家?!澳然厝ィ@兒就交給我來處理吧,公爵閣下?!?/br> 這無疑是變相的肯定。德·奧布里翁先生渾身一抖,頭低得只能看見背;而德·奧布里翁夫人保持著把女兒從車上接下來、還扭著頭的動作僵住了,滿臉不可置信,張口結舌;這可苦了德·奧布里翁小姐,因為她一只腳還沒從馬車上落地,正不上不下地搖晃著。 斐迪南正是求之不得。“你快點兒。”他拍了拍夏爾的小臂,“我讓他們等你?!?/br> 他們?哪個他們?和公爵閣下一起的他們,想必一個比一個不好得罪吧? 德·奧布里翁先生在心里叫苦不迭,終于隱約想起了前陣子巴黎風傳的、準備去美洲的考察團。因為阿圖瓦伯爵這邊沒有人去,所以他只聽了一耳朵,還感覺伯爵閣下不高興、所以沒敢細問—— 那可都是全法國最有名的有錢人??!公爵在也不奇怪!那他剛才到底無視了哪個金光閃閃的土豪? 在從眼角余光中看到斐迪南的皮靴消失好一陣子后,德·奧布里翁先生才敢抬起頭?!皠偛诺氖虑槭莻€誤會,內人絕無意冒犯您。只不過,您應該怎么稱呼?” 夏爾挑了挑眉。喲,現在就是“誤會”“您”了???看起來他沾了斐迪南的光,要知道剛才這位老先生連個眼神也不屑分給他的?!鞍屠璧母鹄逝_。”他直接道,反正他這么明顯的目標,不說也會被找到的?!凹热恢皇钦`會,那我就先行離開了,不打擾。” 他抬腿就走,速度飛快。德·奧布里翁夫人原本還想說點什么,可等她徹底消化葛朗臺這個姓氏之后,夏爾早就不見影兒了。 “葛朗臺!”她激動得幾乎尖叫,“是我想象的那個嗎?那他就是夏爾咯?近兩年,幾乎所有家里有待嫁女兒的母親們都談論過這個名字!” “所有?”德·奧布里翁先生原本想要責備一下妻子的冒失,但注意力暫時被帶跑了。“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死板的人,總有一天是蠢死的! 德·奧布里翁夫人簡直恨鐵不成鋼。就因為她丈夫腦筋一直都轉不過彎來,奧布里翁家才越來越窮!連封地都買不起,他們要那個虛無的侯爵爵位有什么用? “你不會真沒聽過吧?”她急速道,因為太快而帶上了咻咻的氣音,“巴黎的葛朗臺家,原本是做葡萄酒批發(fā)生意的,后來成為了軍隊的葡萄酒特供商,金子就和長了眼睛一樣往他們家鉆!夏爾是葛朗臺家唯一的少爺,認識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出入皇宮更是家常便飯!這樣的人,你怎么能不好好記得呢?”簡直蠢到家了有木有! 不過她沒想到,如果德·奧布里翁先生機靈點,當年就不會娶她;正是什么鍋配什么蓋,妥妥兒天生一對。 德·奧布里翁先生那銹蝕的腦筋終于咯吱轉動了一下?!八褪恰莻€能讓……”因為驚訝,他話都說不利索了,“能讓佩爾戈銀號的拉菲特先生把金子都交給他開工廠的那個夏爾?聽說陛下十分喜歡他!”非常有錢,毫無疑問;還是國王陛下之前的紅人! “這不就對了嗎!”德·奧布里翁夫人飛快地接上去?!皠偛耪媸翘熨n良機!可你倒好,就讓他們這么走掉了!” 她不說還好,一說德·奧布里翁先生就想到了她之前的那些言辭?!跋胂肽銊偛旁趺磳糸w下和葛朗臺少爺說話的?家里有侯爵爵位繼承?還有都尉?你以為他們稀罕這些嗎?” 雖然奧布里翁家一般是女主人的話占上風,但德·奧布里翁夫人回想起這些夸耀的話,恨不能把幾分鐘前的自己打包送上天國—— 夏爾和斐迪南自然都不會看上她吹噓的那些東西!這下好了,第一印象全壞了! 可叫德·奧布里翁夫人認輸是絕不可能的。“但這也說不定,”她嘴硬道,完全是強詞奪理,“公爵閣下也就罷了,葛朗臺家的出身擺在那兒,他們就是平民!就算將來陛下給他們頒了爵位,那我們也才是純正貴族!” 這話極大地取悅了德·奧布里翁先生?!罢f得沒錯,”他志得意滿地道,“所以是他來求娶我們女兒才是。” 就在夫妻倆陷入對未來的妄想時,一直沒法插上話的德·奧布里翁小姐終于堅持不住那種要下不下的艱難姿勢,腿一抖跌下了馬車,發(fā)出很大的聲響,煙塵四散。 夏爾這時候已經走到了大路邊上,突然隱隱覺得背后發(fā)毛。他抖了一下身體,想把那種感覺甩掉——想嫁他?也要看他答不答應呢! 作者有話要說:維克托:還有我!【磨刀霍霍 ☆、第94章 雖然奧布里翁一家奇葩到讓人無語,但斐迪南根本就沒打算搭理他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而夏爾覺得他擺平這家人分分鐘的事,只要他們敢來—— 所以兩人都沒和其他人提這件事。一行幾人繼續(xù)往西,直到路易斯安那時繞了個圈往北,進入了阿肯色地區(qū)。 這時候,時日已至盛夏。漫山遍野的棉花都已經孕蕾開花,遠遠望去,一片深紅色的棉鈴在風中搖曳,像是起伏的海洋—— 因為史前地質活動的原因,阿肯色地區(qū)土壤肥沃,水網密布,非常適合耕種。它的名字寓意為“住在河下游的人”,說的正是密西西比河。在西班牙人、法國人到達這里之后,就被開發(fā)成大片的莊園,種植的全是棉花。 “它們看起來長勢喜人。”夏爾這么表示。他對種棉花不太在行,但植物健康與否還是很容易判斷的。 “那當然!不然我敢?guī)鷣砜磫幔俊碧┥壬昂拖臓栒勍资召徱庀虻拇笄f園主之一——這么驕傲地回答。 “您一定是在開玩笑?!毕臓栁⑿Φ?,“就算不來看,光憑您拍著胸脯保證的語氣,就給了我足夠信心了?!?/br> 這話十分中聽,泰森哈哈大笑?!拔椰F在明白您為什么能把生意做到我們這里來了——憑您這張嘴,就已經無往不利了吧?” “您這么夸獎我,我可真不能不說一點好話——”夏爾順口調侃,“您就是準備在這兒、用這樣的景象、加上這樣的話語來讓我簽上自己的印章吧?或許還要個更漂亮的售價?您說呢?” “這難道是好話嗎?”泰森反問,但語氣里并沒有一點生氣的成分,“但如果這代表著簽章和價格您都愿意考慮的話,那我真必須得承認這一點。” 夏爾夸張地搖了搖頭?!澳鷦偛耪f的話——無往不利的嘴什么的,合該用在您自己身上!” 他們倆互相客套來客套去,其他人要么幫腔要么就在心里翻白眼——沒錯,翻白眼的正是維克托。美國種棉花的莊園主又不止泰森一個,夏爾何必那么浪費時間呢? ——不要懷疑,這是某個小心眼兒、并且占有欲極強的家伙又在拈酸吃醋了。 但維克托也知道,雖然夏爾脾氣一貫不錯,可這時候最好還是別攪合夏爾的生意,否則后果肯定難以預計。所以他也就在心里嘀咕幾句,臉上維持著他一貫的面無表情—— 事到如今,他只能指望工作什么的能快點做完了! 夏爾暫時沒有察覺維克托的想法——要讓他從工作狀態(tài)分神實在是件很難的事情——還在和泰森討論棉花的品種問題。“您這底下種的就是本地品種嗎?” “大部分都算是?!碧┥卮穑吧铰雌皆€有些南美的品種。但它們長得太慢了,也許我該換一種方式栽種它們?!彼贿呎f一邊聳肩,顯然低產量讓他很不虞。 “那就是說,您手里有那些棉花的樣品了?”夏爾略有好奇。棉花的品種決定了纖維長短,而纖維長短就決定了紡織出來的布料質量。產量低是一回事,質量好就是另一回事了。 “當然,都有,我正準備帶您去看呢!”泰森肯定道,同時在心里夸獎自己有備無患—— 他在之前的時間里已經初步了解夏爾的為人,知道夏爾注重細節(jié),所以特意讓人提前準備好了能想到的一切。畢竟,相對于找許多個小買家,他當然更愿意一次性把自家的棉花都賣給夏爾。 第一省時間,第二省力氣,第三還能賺更多錢——何樂而不為呢? “那也不著急,”夏爾只是要一個回復,并不真的說風就是雨、馬上就要看,“您再給我說說這地方的美好景色?” “當然!”早就決定要拉攏夏爾這個大客戶,泰森自然不會反對表現的機會?!澳窃诰攀路輥?,那才叫壯觀呢——棉花都成熟吐絮了,簡直就是白金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