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高斯市,安靜的像一只蟄伏于暗處之中靜候時機的猛獸。只等著向獵物拋出致命一擊。

    黑暗仿佛就是它的利爪，濃霧便是獠牙。

    程袖的身子不住的顫抖，牙齒無法控制的上下碰撞，發(fā)出咯咯的聲響。“沈叔叔……我好害怕啊……”

    沈欽不住的安慰著她，“沒事的，別擔心?！彼囊暰€緊緊的固定在前方的迷霧之中,等待中發(fā)出聲音的生物露出它原本的輪廓。

    唐且在身上找了一圈，又在邊上兩人身上打量了一下,沒找到什么十字架或者佛珠、玉佛、類似聽起來可以辟邪的東西。

    林晚晚也只是和他說過七月半的忌諱,具體怎么做也沒有說。

    隨著時間的推移,霧中有什么東西呼之而出,最先從露處原形的是頭發(fā)，一根根濃密纖長的烏發(fā)，慢慢的伸了出來頭發(fā)越伸越多，仿佛頭發(fā)有生命一般，從霧的一端探向另一端，發(fā)絲在空中自行的擺動，探測著空氣中的動靜。

    見到此景后，沈欽感覺自己身上的神經(jīng)驟然緊繃起來，靠著自己的程袖一聲抽氣，立刻用手捂住了嘴，身上抖的更加厲害了。

    唐且冷眼看著頭發(fā)越聚越多，最后暴露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渾身都是頭發(fā)的發(fā)團，發(fā)絲相互糾結、相互纏繞、從他們的角度隱隱約約能看見里面裹著一個人頭，也僅僅是有一個人頭而已。

    《百鬼夜行》有載：古有一女子為保護自己的美貌，殺死無數(shù)處女，以其血沐浴，終身不老，死后依舊害人，因為只要外貌，所以以發(fā)為身。

    唐且他們看到的，正是這種鬼怪——發(fā)鬼。

    話說回來，他還得多謝葉曉，如果不是她的話，唐且也不會去看那么多資料。他記得在資料上看過一張發(fā)鬼的插圖，隱藏在頭發(fā)之中的除了發(fā)鬼的頭之外，還有無數(shù)張少女的臉龐。

    發(fā)鬼并不是依靠頭發(fā)移動，而是整個懸在半空中，厚重濃密的頭發(fā)垂在地上，時不時的也蠕動兩下。

    三個人站在路邊一動也不敢動，看著發(fā)鬼緩慢的移動。

    有了發(fā)鬼開頭，那白霧就好似一扇通往異世界的大門，從中源源不斷的走出了各式各樣的妖怪。

    有外表為大樹，樹皮上滄桑紋路為五官木魅（有靈魂居住的大樹），也有巴掌大小相似小鬼的鳴屋（使木板作響的妖怪），也有只有一只腳的山精，更有巨大車輪，中間有一個禿頂人頭的輪入道。

    妖怪的數(shù)量很大，種類也各不相同，這就像是一場的龐大的游行，只是游行的隊伍并不是盛裝打扮的人們，而是形狀各異的妖怪們……

    這陣勢就很嚇人了。

    唐且再去看程袖時，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幾乎癱坐在地上了，又看了看沈欽，沈欽眼里全是駭色，不過行為舉止都還算得體。

    妖怪們緩慢的在路上行走，他們相互之間有的在交談，聊得很熱鬧，也有的不理會他人，只顧著自己低著頭，因為都是在街的正中行走，旁邊還有輛汽車作掩護，而他們?nèi)齻€人又站在人行道上，所以妖怪一時也沒發(fā)現(xiàn)他們，而是摩肩擦踵的紛紛越過汽車向前而去。

    這一切就好似他們的聚集，只是為了共同去一個地方而已。

    唐且他們怕驚動妖怪，紛紛斂氣屏聲，呼吸聲都放得極輕，唐且正默默的圍觀妖怪當開眼界呢，他忽然感覺到身邊的沈欽身體一動，呼吸聲加重了一聲，很激動的樣子。

    很快唐且就發(fā)現(xiàn)發(fā)生什么了，在妖怪之中，他們竟然看到了一個熟人。

    程怡依舊穿著她常穿的白色連衣裙，低著頭，默默地跟在妖怪群中。

    而且在這一群妖怪之中，程怡以人類形態(tài)存在，還穿著這么干凈的白裙子格外顯眼，難怪沈欽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雖然對上次的事情記憶迷糊，但是程怡他還是認識，遇見她之后那段時間發(fā)生的記憶紊亂，屋子里的狼狽，現(xiàn)在看到程怡站在她們之中后，一切都有了答案。

    就在沈欽盯著程怡看的時候，程怡像是察覺了什么似得，扭頭一看，視線剛好和沈欽對上了。

    她先是一愣，然后脫離了妖怪群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唐且聽見程袖小聲的呀了一下，然后就是她掏手機的聲音，動作很急促，但是由于心情太慌張，所以掏了半天也沒有把手機從包里掏出來。

    沈欽也是沒想到程怡會走過來，他防范的看向程怡，下意識的將唐且和程袖攬向身后。

    還沒等他開口，就聽見程怡刻意將聲音壓得低低的，問：“你們怎么在這？”

    沈欽還在迷糊中沒緩過勁來，唐且?guī)退卮穑骸爸皇锹愤^……”

    程怡看了唐且一眼，“你也在？”她之前對沈欽下手不成，是打算把目標換成唐且的。不過還沒動手，她就碰見了靴客貓。

    因為欠了靴客貓一個人情，所以干脆就收手了。鑒于現(xiàn)代社會動手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她的習慣是在一個地方干兩票之后，不管得不得手都走人。

    原本是她準備離開的，可是轉眼百鬼夜行的日子就要到了，夜行也不是說你隨便找個地方出來逛逛就算夜行了，每片區(qū)域只有那么幾個地方才會有妖怪自發(fā)組織的夜行活動。

    比如這附近幾省唯一的可夜行地點正是高斯市。

    所以程怡只好在高斯市多停留了一段時間，她還打算只等今天游行完，她便轉戰(zhàn)他地。

    沒想到就在高斯市的最后幾個小時，她就碰見了兩位失敗對象。

    “你們聲音小一點，萬一驚動了他們你們可就完了?！背题砬楹車烂C，她知曉萬一他們?nèi)齻€人的存在要是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后的下場有多恐怖。

    這個時候可不是她一句我認識他們就能解決的事情。

    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會在意其他同伴的話，也不是所有妖怪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本性。

    有些妖怪的本性就是吞噬血rou，奪其性命。甚至是對同伴，都有可能出現(xiàn)自相殘殺的情況。

    人有百態(tài)，妖怪又何嘗不是呢？

    程怡出于對靴客貓的感謝，能幫他們還是會幫一把的。但是他們幾個要是真把自己往死路上作，程怡當然不會“偉大”到用性命去保護他們。

    把所有該做的警告先做了，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一個盤子……兩個盤子……三個盤子……”一個身穿傳統(tǒng)和服，渾身濕漉漉的年輕女子走了出來，她抱著懷中的一疊盤子，默默地數(shù)著，她的音調(diào)奇怪，幽怨婉轉，讓聽者不禁遍體生寒。

    “七個盤子……八個盤子……九個盤子……”數(shù)到第九個時，她已經(jīng)將手中的盤子全部數(shù)干凈了。再準備去清點第十個盤子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手摸了個空。

    “啊咧……第十個盤子去哪里了……”

    這個找盤子的妖怪叫皿數(shù)，這個形象至今還活在日本的各種鬼故事中，許多家長都會用它來嚇小孩。

    皿數(shù)的傳說來源于一位正室夫人因為她的丈夫想迎娶一位年輕少女為妾，在嫉妒之下便把家中十個一套的名貴碟子中的一個打碎，再將罪名誣陷給少女，少女最后被推進井里，含冤而死的少女最后成為了會整日數(shù)著盤子到處尋找第十個盤子的皿數(shù)。

    皿數(shù)抱著盤子東張西望，希望能看到第十個盤子的蹤影，無意間她看到了唐且他們。

    “啊咧？”幽怨的女聲在寂靜的街道上響起，傳向遠方。

    幸好程怡反應極快，還沒等皿數(shù)再說什么，她摟住了沈欽和唐且，身后的頭發(fā)飛速的生長，越長越長，最后將他們?nèi)税饋怼?/br>
    唐且感覺到頭發(fā)移動速度極快在自己身上穿梭，頭發(fā)摩擦著衣料嗦嗦作響。就在頭發(fā)觸及到程袖的身上時，程怡遲疑了一下，但最終頭發(fā)還是順利的包裹住程袖。

    “你們也只能躲在這里，現(xiàn)在要是移動的話，死得更快?！?/br>
    沈欽問：“一直站在這里不動嗎？”

    “光是站在這里也不是辦法……難保會不會有其他的妖怪發(fā)現(xiàn)你們，這個點你們干嘛出門??？”程怡轉過去看了看情況。

    皿數(shù)本身看到了幾個人類還以為自己產(chǎn)生幻覺了，正打算仔細看，結果程怡反應太快，皿數(shù)只能看到一只毛倡妓和許多頭發(fā)而已。

    于是她的注意力又從發(fā)現(xiàn)人類變成了尋找第十個盤子。

    “第十個盤子去哪兒了呢……”

    見皿數(shù)將視線收了回去跟隨大部隊離開之后，程怡也收回了覆蓋在她們身上的頭發(fā)。

    唐且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對著程怡道謝，“謝謝……”

    現(xiàn)在離他是不到十米距離之外就是大批危險系數(shù)SSS級的妖怪們，還是成幫結隊的妖怪，要說完全的無動于衷那是不可能的。

    程怡笑了笑，她很為難的說：“我也沒有辦法一直這樣保護你，我在這里也是有仇家的，等到她看到我只怕你們更危險……”

    “那要怎么辦？”沈欽看了看身后的程袖，在這過程中程袖只顧著害怕，根本沒有和程怡對過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