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婚，不管過程如何不堪入耳，成親那天依舊熱鬧非凡，孫首輔桃李天下，前來結(jié)彩的更是張臉，太子一路飲酒，臉上的笑意就沒有斷過。

    也許他不會(huì)記的，曾經(jīng)為他鞍前馬后的秦文清此時(shí)已經(jīng)偏居揚(yáng)州一隅，戴月迎風(fēng)，閑人在世。

    新娘的依仗從街頭吹吹打打，蓋著紅綢緞的聘禮一眼看不到邊，說不盡的富貴滿門，載歌載舞。

    太子親迎新娘，百鳥朝鳳的喜服勾勒著新娘曼妙的身姿，送入重重護(hù)衛(wèi)下的喜房，拐角的那一刻，她分明看到孫靈腳步頓了一下。

    僅僅一瞬，甚至沒有人看到，她卻覺得孫靈過往的種種無需更多的計(jì)較，因?yàn)閷O靈本身就是一個(gè)悲哀。

    宴席中也有人議論秦容玥的，聲音如細(xì)雨潤無聲，鉆到秦容玥的耳朵里面。

    “秦家都走了，往后她日子怎么過??！”

    “聽說秦家得罪的皇帝，怕是……”

    “你說樓寺卿會(huì)不會(huì)休了她？”

    ……

    秦容玥聽著，眼角的笑意更深，原來這些人都是這樣想她的，手扶在肚子上，秦容玥毫不避諱的朝那邊看過去。

    淡到寒冷的眼神，讓那些人頓時(shí)噓聲，轉(zhuǎn)而聊到別處。

    宴席是男女分席，這邊的狀況樓宴并不知道，所以當(dāng)人來說樓宴在外面等著的時(shí)候，所有人都看向秦容玥。

    秦容玥夾菜的動(dòng)作一頓，扭頭問丫鬟，“在哪里？”

    丫鬟道：“外頭照壁，大人醉了。”

    “嗯?！鼻厝莴h就站起來往外面走，幾個(gè)意動(dòng)的夫人眼珠子一轉(zhuǎn)，跟著出去了。

    八卦是女子的天性，看戲是不嫌事情大的。

    秦容玥在云端的時(shí)候，是京城中貴女的典范，如今一朝墜落，真是大快人心，不是嗎？

    所以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秦容玥身后每隔一段路就有人跟著，裝作看花解酒的樣子，到了照壁。

    樓宴穿著靛藍(lán)色的官袍，廣大的袖子背在身后，流光在他臉上流動(dòng)，幾分儒雅幾分邪魅。

    他的身邊是一株楊槐花，正是盛開的季節(jié)，潔白的花蕊落下，落在他的肩頭。

    樓宴像是沒有看到，拂袖朝秦容玥走來，肅冷的容顏展開一抹淡淡的笑意，把手伸給秦容玥。

    “來了?！?/br>
    秦容玥外頭看他，自然的把手伸給他，樓宴扶著她的腰，眉宇間流露的情誼可深可淺，羨煞了旁人的甜蜜。

    “不是喝醉了嗎？”

    樓宴看著她的雙眸，笑道：“是……醉了。”

    只是醉的不是酒而已。

    “哦?！鼻厝莴h反手挽著他的胳膊，“那我扶著你，你醉了不好走路?！?/br>
    樓宴腳步一頓，停下來正對著秦容玥，片刻后輕柔的把她的碎發(fā)夾在耳朵后面。

    “夫人頭發(fā)亂了……”

    秦容玥從疑惑中反應(yīng)過來，“嗯”了一聲。

    “走吧！”

    樓宴反牽過她的手，不輕不重的道：“我在，你盡可往前走，沒人敢擋你的道?！?/br>
    這話讓秦容玥心里一動(dòng)，覺得動(dòng)聽，但對于那些跟來看戲的人，無疑是迎頭的一擊。

    等兩人在落日的余暉中走遠(yuǎn)，身影慢慢拉的朦朧，那些人才吁出一口氣，和身邊的人無語對望一眼。

    “我看樓宴最近是太閑了，身上只剩對夫人的溫情，都要忘了他殺人是的樣子了。”

    耳邊突然傳來爽朗的聲音，那邊走來穿著紅衣的襄王，同樣挽著襄王妃的胳膊，有意無意的掃向看戲的人。

    襄王妃斜他一眼，“不要把人嚇到，動(dòng)不動(dòng)喊打喊殺的?！?/br>
    襄王反駁，“我這是真小人?！?/br>
    他是真小人，那看戲的……不就是偽君子了嗎？

    那些人反應(yīng)過來，想想大理寺咽氣的凡人，上到王孫貴族，下到官員女眷，胳膊雙腿沒有齊全出來的，血淋淋的往下流血，簡單的草席扔到亂葬崗活狗啃食。

    背后冷汗涔涔，她們怎么就忘了，秦家沒了，樓宴也是一個(gè)不要命的狠角色。

    狼溫順了幾天，掩蓋了它吃rou的樣子，可若是傷害了狼崽子，那是會(huì)沒命的?。?/br>
    那些人登時(shí)面色不好，三三兩兩攙扶著離去，襄王在身后冷哼一聲。

    轉(zhuǎn)而對王妃討好道：“愛妃，我們也回家吧！”

    襄王妃將他渾身上下的殷紅看了一遍，嫌棄道：“回吧！”

    那邊走到一半的秦容玥，突然想吃糖葫蘆，樓宴就帶著她下馬車，馬車遠(yuǎn)遠(yuǎn)的跟在兩個(gè)人的身后，他牽著秦容玥在落日的街頭散步。

    又是上次的老伯，看到夫妻兩個(gè)的時(shí)候，笑著挑了一串大的糖葫蘆，朝樓宴說：“這便的夫人吧！”

    那夜天暗，知道是個(gè)俏娘子，只是不知模樣這樣俊俏，再看隆起的肚子，老伯頻頻朝樓宴點(diǎn)頭。

    “公子有福氣了，夫人這胎像看著就是小子。”

    樓宴聞言朝秦容玥扶著的肚子看了一眼，虛心討教，“老伯何以見得？”

    老伯道：“男懷肚子，女懷腰，夫人肚子大，是個(gè)小子無疑，是第一胎嗎？”

    樓宴臉上的笑意加深，看到秦容玥驕傲的仰著下巴瞅他，就在前兩天兩人才爭較過兒子女兒的話題。

    她堅(jiān)信的兒子，樓宴都喜歡，最后無奈順著她的意思，權(quán)當(dāng)是兒子在交流，今日老伯就和秦容玥一樣的想法，她這是狐貍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秦容玥得意的看著他，覺得這個(gè)老伯真是太有眼光了，她懷的明明就是安哥，她有預(yù)感這就是她的安哥。

    樓宴非要讓她順其自然，哼。

    橫了他一眼，秦容玥朝老伯道謝，擰了樓宴一把，“付錢，快?！?/br>
    “好，”樓宴低頭朝腰間摸，摸了半天有些尷尬。

    老伯已經(jīng)看出來了，好笑道：“公子可莫要給玉佩了，我們普通鄉(xiāng)下人換不開的?！?/br>
    難得的，堂堂大理寺少卿……不對，現(xiàn)在是大理寺寺卿了，耳根帶著異樣的顏色，朝夫人伸手道：“夫人，給銀子付賬?！?/br>
    秦容玥目瞪口呆，怎么會(huì)有人這么不要臉，養(yǎng)夫人孩子不是他的事情嗎？

    一次兩次的怎么都是她在付錢，太不要臉了，秦容玥剛想把他拿去抵糖葫蘆，就聽到樓宴朝老伯交代。

    “我們家，是夫人管賬，我不拿銀子的，老伯等等?！?/br>
    秦容玥：“……”

    她何時(shí)摸過樓宴的半毛錢，樓宴都沒有她有錢，那些微薄的俸祿都不夠他宴請的。

    這個(gè)時(shí)候是沒什么大事，要是有事樓宴覺得捉襟見肘，真是……好生不要臉。

    但是老伯不知道??！

    老伯臉上帶著理解的表情，甚至說她好福氣，“這是時(shí)候，給夫人管銀子的夫君不多，不瞞你說，我們家……也是孩子娘在管?！?/br>
    樓沒臉竟然點(diǎn)頭，遇上知己一樣，秦容玥看不下去了，結(jié)了荷包丟給樓宴，自己轉(zhuǎn)身離去，忿忿的咬了一口糖葫蘆。

    今日的糖葫蘆還是一樣，甜多酸少。

    慢慢的走了幾步，聽到身后跟上來的腳步聲，秦容玥這才加快步子，路上看到有賣花環(huán)的，秦容玥多看了兩眼，可惜今日為了赴宴挽了云髻。

    秦容玥看了一眼，又咬了一口糖葫蘆。

    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到了交叉路口，秦容玥猶豫了片刻，憑著記憶朝一邊走。

    “孩子娘……”走了十幾步，樓宴突然開口，開口的稱呼差點(diǎn)沒有讓秦容玥一腳絆出去。

    孩子娘，有些土，又有些一樣心癢的感覺。

    秦容玥沒好氣的回頭大聲道：“做什么？”

    樓宴指著反方向，“走錯(cuò)路了，明天都回不了家。”

    頭頂感覺一群烏鴉飛過，秦容玥梗著脖子走回來，朝他推了一把，寬寬的道路，秦容玥偏要推他一把走過去。

    “你不早說?！?/br>
    “我想看看你會(huì)不會(huì)開口？”結(jié)果沒有，也許是上輩子朝他走，走的累了。

    那……這輩子換他好了。

    秦容玥走了幾步，回頭發(fā)現(xiàn)他愣在哪里，朝他喊：“你不走嗎？”

    “走?！?/br>
    樓宴追上來，剛好秦容玥走累了，就伸手扶著她，地上的影子兩個(gè)人不分你我，她的肚子已經(jīng)很明顯了，扶著腰往前面走。

    “你說我們家我管賬，夫君我管的銀子呢？什么時(shí)候拿來??！我可是給你養(yǎng)了兩回夫人了，你羞不羞？”

    樓宴臉上一抽，垂眸道：“現(xiàn)在沒有。”

    看，沒銀子給她管，要銀子理直氣壯，什么人??！

    秦容玥瞪他一眼，被樓宴的摸頭給順毛了，他笑道：“等我一年，我給夫人一個(gè)金庫?！?/br>
    “真的假的？”秦容玥心里是相信的，樓宴有這個(gè)本事，他想做什么，最后就能做什么。

    但是她嘴上表示懷疑。

    樓宴勾了一下她的鼻子，朗聲道：“假的?！?/br>
    秦容玥點(diǎn)頭，“那就是真的了?！?/br>
    “變聰明了?！?/br>
    “你真以為我一孕傻三年??！”

    兩個(gè)人一路吵吵鬧鬧，回來出了一身汗，吃飯沐浴之后，秦容玥一個(gè)人歪在軟榻上，翹著腿，扇著風(fēng)。

    櫻桃在收拾桌子，看到了就說：“夫人，您把腿放下來吧！”

    “這樣舒服?！?/br>
    “可這樣對孩子不好?！睓烟液鲇扑?。

    秦容玥一聽孩子就趕忙放下來，還好放下來了，她才放下來那邊就有人進(jìn)來。

    “夫人，三爺叫您過去湖邊?！?/br>
    樓宴回來就去書房了，兩個(gè)人沒有在一起吃飯，聞言秦容玥才想起，他一個(gè)人不知道有沒有吃飯。

    “好，櫻桃扶我過去?！?/br>
    來人道：“三爺讓夫人一個(gè)人過去。”

    “什么呀！搞的神神秘秘的。”這樣說著秦容玥還是搖著蒲扇，一個(gè)人慢悠悠的朝湖邊走過去。

    好在不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