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后殿之中一片歡愉之聲。酒過三巡，便是歌舞，眾嬪妃看著教坊伶人敬獻(xiàn)的歌舞，有人喜歡，但也有人面露不屑。

    薛貴嬪瞧著這些伶人，說道：“宮里的教坊都不大下功夫了，瞧瞧他們，跳個(gè)舞，臉色木然，一點(diǎn)表情都沒有，可見敷衍?！?/br>
    薛貴嬪雖然說得不客氣，但是眾人卻都沒有反駁，就連皇后聽了，也只是笑笑，并不言語。

    先帝在位的最后五年，身子不好，怠于朝政，終日沉溺于歌舞，教坊也格外盡心，不但人數(shù)眾多，還每日排演新曲，取悅于皇上?；实鄄焕碚?，乃是國之將亡的征兆，所幸還有彼時(shí)的皇后、也就是今日的太后和朝廷重臣力撐大局，才能全了先帝那夜夜笙歌的好日子。

    皇上登基以后，為了節(jié)省開支，教坊再無新人，倒是有些老人，都賞了銀錢，脫了樂籍，打發(fā)走了?；噬弦采跎僬僖娊谭恢?，那些人沒了指望，有本事的，就花錢找關(guān)系，脫離了教坊，去到外面自謀生路，沒本事的，只好留在宮里，靠著俸祿，混日子。

    如此一來，哪里還有什么新曲新舞，把先帝朝的舊曲翻出來，湊合著能撐起一場宴席都不錯(cuò)了。

    貴妃瞧著這些人潦草塞責(zé)的樣子，也嘆了口氣，說道：“聽說北邊的固特人和西邊的西曹國人都善歌舞，京城那些民間樂坊中有不少歌舞姬和樂師都是這兩個(gè)藩屬國的人呢?！?/br>
    固特人？宣綠華聽到這話，立刻想到了哥哥宣子君，也想到了皇上的宏大籌謀，不覺心里一動(dòng)。

    陳美人說道：“嬪妾聽說固特人和西曹人都悍勇善戰(zhàn)，十分野蠻，沒想到他們還能歌善舞？”

    貴妃笑道：“我大虞朝若是積貧積弱，他們就悍勇善戰(zhàn)，我大虞朝若是兵強(qiáng)馬壯，他們就能歌善舞，一切都眼看咱們的實(shí)力?！?/br>
    眾人一聽都哄笑起來，就連皇后也點(diǎn)頭道：“雖說是玩笑之言，卻也是這個(gè)道理?！?/br>
    前殿之中，宗親重臣們開始給皇上敬獻(xiàn)壽禮，不時(shí)傳來一陣陣驚嘆聲和歡笑聲，想來是有不少寶貝，后殿之內(nèi)，嬪妃命婦們也頻頻舉杯，十分熱鬧。

    皇上、太后和皇后、貴妃乃至公主命婦等人的酒喝了下來，也不知怎么搞的，宣綠華便覺得熱，臉上緋紅一片，再一看陳美人，也是如此。

    尤其是陳美人話也變多了，一會(huì)兒跟身邊的嬪妃聊天，一會(huì)兒又轉(zhuǎn)頭和丫頭待月說些什么，甚至還主動(dòng)站起身，舉杯與人飲酒。就連謝貴嬪對她連連使眼色，讓她安分一些，她都置若罔聞。

    眾人皆停了下來，看著陳美人，尤其是那些命婦，更是心里偷笑。

    他們皆是從二品以上的誥命夫人，在民間自然是一等一的尊貴，可是到了宮里，就要夾著尾巴做人，心里對這些低階嬪妃甚是不忿，認(rèn)為這些嬪妃不過是以色事人，并無根基，可是他們再心里不滿，還是要居于這些嬪妃之下，小心謹(jǐn)慎，唯唯諾諾。

    如今終于有了一個(gè)正得寵的美人酒后失儀，這些命婦當(dāng)然樂得看笑話了。

    皇后也瞧出了這些人的各自心事，立刻說道：“陳美人，這酒喝多了，發(fā)熱，本宮這里有些冰露，就賞給你喝吧。”

    說著，宮人便從皇后席上捧了一個(gè)杯盞到了陳美人席上，陳美人接過一看，是淺黃色的茶湯，上面還飄著幾塊冰。皇后下命令，她不得不喝，一入口，才發(fā)覺這是醒酒湯。

    陳美人原本渾身燥熱，糊里糊涂，好像說話都不受控制一般，一碗湯下肚，立刻警醒起來，連忙起身行禮謝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失儀了！”

    皇后溫言笑道：“本宮沒有怪你什么，今兒個(gè)千秋節(jié)，就該熱鬧喜慶些，無妨！快坐下吧！”

    話音剛落，那邊皇上走了過來，安慰道：“陳美人文靜，今日高興，多喝一些也沒什么，快坐下吧，別那般拘束了?！?/br>
    陳美人松了一口氣，感激地看著皇上皇后。

    雖然皇上的坐席在前殿，可是后殿之中仍舊留了位置，皇上落座之后，與眾人飲了一杯，皇后環(huán)視一圈后，說道：“今日千秋節(jié)，臣妾備了賀禮一份，還請皇上笑納。”

    終于到了敬獻(xiàn)壽禮的時(shí)候了，宣綠華心里有點(diǎn)緊張，唯恐自己那個(gè)小荷包拿不出手。

    皇后瞧了瞧身后的繪月和侍花，二人明白，拍了拍手，便早有候在那里兩個(gè)太監(jiān)，抬出了一個(gè)半人多高的錦盒。

    皇后起身道：“這是臣妾敬獻(xiàn)給皇上的彩繪祥云金龍紋秘色萬壽瓷瓶，乃是越州工匠所制，恭祝皇上萬壽無疆！”

    眾人看著那米色瓷瓶，頓時(shí)驚嘆不已。尋常秘色瓷，高不過兩尺，可這個(gè)瓷瓶，三尺有余，體型碩大。青綠的秘色溫潤如碧玉，瓷瓶上半部分光滑細(xì)膩，下半部分則有祥云和壽字花紋，花紋之間，盤著五條五爪金龍。

    這個(gè)瓷瓶莊重典雅，奢華大氣，真是讓人眼前一亮，不愧是皇后的禮物。

    皇上連連點(diǎn)頭，說道：“皇后有心了，知道朕喜歡秘色瓷?！?/br>
    皇后道：“在隴川時(shí)，皇上曾經(jīng)跟臣妾說過，秘色瓷溫潤，平和，卻又是千錘百煉而得，就如同做人一樣，經(jīng)得起磨礪，才能成就無上榮光，臣妾都記著呢！”

    皇上輕輕地拍了拍皇后的手，沒有說話。

    貴妃笑著起身：“皇上，臣妾也有賀禮，只是不如皇后這般有心，還怕皇上嫌棄呢！”

    皇上道：“朕收你們的賀禮，已經(jīng)是心下愧疚了，禮物不在價(jià)值高低，而在于心意，意思到了即可?！?/br>
    貴妃便命人呈上了禮物。這件禮物高四尺左右，似乎格外重，須得四個(gè)太監(jiān)一起抬著，還要小心翼翼的，用緞子蓋著，看不出是什么，只是 ，好像比皇后的賀禮還要大一些。

    眾人都無比期待，看看貴妃到底準(zhǔn)備了什么大禮，更想看看，貴妃的禮物與皇后相比，到底孰高孰低。

    錦緞緩緩拉開，眾人靜默之后，一片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