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遠猜不到我們的主人是誰?！?/br>
    灼熱與明亮的燭光將犯人狡辯的面容照得更為猙獰。他們努力掩飾，反而更印證坎伯爾伯爵的猜測。他將原本準備掩口鼻的白帕塞回衣內(nèi)。

    “這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彼哪抗膺@次沒有避開骯臟的面容，并且轉(zhuǎn)移到其中一人的手臂上。破開的衣袖中露出一小片皮膚，上面印著古怪的青色花紋?！安磺桑疫€是有些見識的?！笨膊疇柌舻哪抗馑刚撬乱傻淖C據(jù)?！澳闵砩霞y的圖案應(yīng)該是威意士某位高貴之人的家徽?！?/br>
    被緊盯的囚徒眼神慌張，掩過露出的破綻，但被捆綁的姿勢限制住他的動作。鎖鏈摩擦產(chǎn)生的噪音更是在提醒他，現(xiàn)在再做掙扎已是無用功。

    “你少得意，”那人不愿承認，“我知道，你不過是想哄騙我們說出實情來?！?/br>
    “看來你們還是不信。那我也就不為那人留下什么情面了。”坎伯爾伯爵稍稍停頓，不輕不重道，“是你們威意士的皇后陛下吧。那是她娘家的族徽，狼首與荊棘果，粗野得讓人難忘。”

    不算寬敞的審訊房間安靜許久。任何人都在等待著別人先開口說話。燭火燃掉小半才有斷斷續(xù)續(xù)粗鐵鎖鏈的聲響。

    “想通了嗎？”

    “你能保證我們的平安嗎？”其中一個犯人終于開出條件。

    “我甚至有辦法將你們的家人從威意士送來這里生活。怎樣？”

    恐怕，真的是因為坎伯爾伯爵的高傲與自信的態(tài)度，讓那兩個犯人內(nèi)心有了動搖。已經(jīng)是失敗的行動，回去后兩人的結(jié)局也未必好過。而坎伯爾伯爵如果能承諾給他們安穩(wěn)與寬裕的生活，怎會不讓他們心動呢。

    這兩人對視片刻，皆對坎伯爾伯爵點頭。其中一人步步說出此次行動的目的來。

    “正如你所猜測的，我們是被皇后指派而來。目的確并非真的要殺死你們的雷亞諾王子?！?/br>
    “但你們的行動一旦實施，必定會驚動眾人暴露你們?！笨膊疇柌魡柕?，“難道有更重要的目的不成？”

    “這是當然?！绷硪粋€犯人輕蔑一笑，“我們怎會不知道雷亞諾王子的身邊守護重重，行動不易。特別是那位‘薩爾托之盾’特意護送，我們早有收到信息?！?/br>
    “但你們還是甘愿冒險?！?/br>
    “即便無法殺死雷亞諾，但能傷到他，或者只是受到驚嚇也足夠了?！痹饶莻€犯人更沉穩(wěn)些，接過話頭，“我們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害怕?！?/br>
    “害怕？”其他人不禁覺得不解與可笑。

    “因為，我們威意士有意與你們的雷亞諾王子聯(lián)姻。公主已經(jīng)出發(fā)來到你們的境內(nèi)。”

    “那不是更不合理？”連那位獄頭也不禁好奇問。眾人附和與他點頭?！斑@樣一來，與威意士的聯(lián)姻豈不是要告吹？”

    “你們是故意在手臂上紋上族徽的吧，就是為了讓人知道你們是威意士來的?！笨膊疇柌魠s抓住了無人發(fā)問的疑點?！澳銈児室獗┞渡矸?，冒死刺殺雷亞諾殿下，用失敗的行動來破壞兩國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條件，實在太不合理了?！?/br>
    “并沒有什么不合理的。特別是出于一個女人的嫉妒心之時?！蹦欠溉四樕届o緩緩道。

    “莫非，你說的是你們的皇后陛下？”

    “正是。如果大人了解威意士，也不難知道來此地的娜塔莉公主非是皇后親生。她是我們王的外室所生。”

    忽然涉及到他國王族的緋聞，令在場眾人露出略顯尷尬又想探知的矛盾神情。

    那犯人也看出這些人的好奇心，繼續(xù)道：“那位外室雖是平民身份的女子，但是她是我們王的真愛，兩人一直感情至深。雖然育有的一子一女，已經(jīng)被王室承認，她自己卻一直被排斥在外。”最大的阻力自然是皇后家族人的反對。這些事不用再掰扯的太過清楚，眾人皆能推測。“如果兩國聯(lián)姻成功，很可能實現(xiàn)長久和平。那么娜塔莉公主必定會成為民眾愛戴的功臣?；屎蟛辉缚吹侥莻€女子得到半點人心?！?/br>
    “那會動搖她的地位?！笨膊疇柌籼嫠鸬??！芭说募刀市牡拇_可怕。甚至不惜動搖國之利益?！?/br>
    “難道你們的皇后就不怕再生戰(zhàn)事？”有人忙問。

    “她是個自私的女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绷硪粋€犯人也開口道?！拔覀冊敢庹f出實情，也是因為她的手段。沒有攪亂聯(lián)姻計劃，回去必定是無法活命。我們雖然是死士，但我們也是有家人朋友的?！?/br>
    “她從未主張過靠聯(lián)姻來爭取和平，而那位夫人卻是提議和平解決。公主殿下也是主動提出愿意來薩爾托。”

    “原來如此?！笨膊疇柌羯钏计?，“歸根究底，是你們王的多情才讓我們的王子遭受這番驚嚇。幸好殿下他并無大礙。”他臉上帶著慶幸的笑，但在另外那名犯人看來像是在嘲笑他們的能力。

    “要不是那個卡斯德突然出現(xiàn)，我們恐怕不傷到你們的小王子都難?！?/br>
    這是失敗者最后的倔強。

    “他來得太過及時。”那犯人輕笑，“倒也讓我們有幸見識到你們薩爾托出名的兩位人物聯(lián)合作戰(zhàn)。不過，在我看來他們的能力也不過爾爾。讓我們能順利脫身。要不是最后線人暴露身份，說漏我們的藏身之處，又怎會被卡斯德抓住我們倆。”

    “又是卡斯德。”坎伯爾伯爵喃喃著，“雖然他遭遇你們，又逮捕你們，卻沒能讓你們開口說出這些情報?？磥砟銈儗λ泻艽笠庖?，平白讓我撿這個便宜?！?/br>
    “對他，我們自然不會多說半個字。但不是因為與他有意見，而是因為大人?！?/br>
    “我？”

    “是大人你的身份才能讓我們放心開口。”

    “沒想到我能讓你們威意士人如此信任。這句話很容易讓陛下懷疑我的忠誠度啊?！笨膊疇柌糇猿耙恍?，半轉(zhuǎn)過頭去，與身后之人提醒道，“不過，這些話還是要一字不差地都記錄下來?！?/br>
    “是的，大人?！北粐诟赖娜苏^也不抬地奮筆疾書。

    “不過，你能告訴我，為何對卡斯德不能透露半個字的原因嗎？應(yīng)該不僅僅是個人好惡吧？”

    那犯人看了一眼沒有停歇的年輕記錄官，又將目光落到坎伯爾伯爵身上。但他的嘴遲遲未開。

    “我也能明白。他將你們倆打得如此慘。”坎伯爾伯爵一臉不忍直視那些傷口，“又怎會對他有好感呢?！?/br>
    他見兩人依舊不開口，便轉(zhuǎn)移話題道：“你們可知娜塔莉公主的去向？”

    “公主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培都拉了?！?/br>
    “沒有。她失蹤了，在越過卡斯德所轄地區(qū)就失去了聯(lián)系?！?/br>
    “怎么會？護送公主的隊伍非常精銳?！?/br>
    “我還以為這也是你們做的?！笨膊疇柌舭櫭嫉溃翱磥磉@次我猜錯了。”

    “這事我們是萬萬不敢的。娜塔莉公主畢竟是王女，即便皇后她想，也不敢輕易下手。她是希望薩爾托主動放棄聯(lián)姻的想法，這樣就能繼續(xù)堅持主戰(zhàn)?！?/br>
    “雖然說，我的女兒也是王子殿下未婚妻的候選人之一，出于私利，我并不希望娜塔莉公主能順利爭取到這個位置。但為何，……明明知道公主已經(jīng)失蹤卻還要提出聯(lián)姻呢？”最后一句話坎伯爾伯爵越說越小聲，似說給自己聽來思考。

    “大人。”他身后的記錄官提醒道，“大人剛才說了什么？”

    “沒……沒什么?！?/br>
    眾人似有似無地聽見一些。而坎伯爾伯爵自問的答案，眾人心知肚明。個個謹言，不敢吭聲。

    那個在費亞德面前竭力建議兩國聯(lián)姻之人。

    犯人之一卻是耳尖又心急道：“我知道，除了那位夫人外，早有人在王的身邊透露過有意兩國聯(lián)姻的意圖?！?/br>
    “是誰？”

    “金斯特公爵?！?/br>
    難道他里通外國？！

    在場眾人腦中突然冒出這個可怕的推測。在費亞德沒有授意的情況下，擅自行動與他國暗中溝通如此大事。哪怕沒有里通外國的罪名，也是藐視王權(quán)，輕視君王的行為。

    “公爵大人恐怕是真的將自己的意志擺在王座之前呢?！?/br>
    “嘭”地一聲，費亞德將記錄冊拋在長長的議事桌上。著實讓身旁之人聽得心驚。他非是故意要嚇人，而是別人毫無防備。明明臉上沒有帶上怒氣，手中的動作不自覺用了力。

    “陛下息怒?！笨膊疇柌舨唤拖骂^勸道。

    “我并沒有生氣。他總歸是為國家利益才做了擅自之事。不過，他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忘記先與我商量?！?/br>
    “陛下真是寬宏大量。”坎伯爾伯爵的頭更低了些許。

    “就問出這些來嗎？”

    “是的，陛下?！?/br>
    “看來都是些緋聞瑣事，卻要傷害兩國利益。著實荒唐?！?/br>
    這樣平靜的回答讓坎伯爾伯爵詫異得抬頭，挺直了身板。

    “既然雷亞諾沒事，那就算了?？ㄋ沟逻@次的確辦事不利。還是將此事交由你來負責(zé)，打掃干凈余黨也就行了?！辟M亞德按了按眉心，有些疲倦，“另外城內(nèi)再加強些戒備?！?/br>
    “這些卡斯德早已吩咐過。”

    “是嘛。他其實也并非真的辦事不利啊?！彪S著費亞德離開，拖長著尾音緩緩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