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煙一愣，腦海里不禁回想起半個多月前，在醫(yī)院里自己見上mama的那一面。

    記憶里一貫大家閨秀做派的mama，狼狽地穿著一襲病號服，幾乎是聲嘶力竭地朝自己喊：“時煙！當(dāng)初你爸爸要保下你，不是讓你自輕自賤，不是讓你委曲求全呆在一個不愛你的男人身邊做情婦的。時煙，如果你是為了mama這么做，mama就拒絕醫(yī)治，死都不會連累你?！?/br>
    這么狠絕的話，時煙第一次從自己溫柔無比的mama嘴里聽到。

    她無數(shù)遍解釋自己沒有、不是，但又沒辦法用她和封則衍感情很好來試圖寬慰mama。

    因為如果倆人感情好的話，為什么兩人從未一起去看望過她？

    甚至，他們兩個的感情，連她都無法自欺欺人，又怎么能夠騙過別人？

    時煙自嘲一笑，重新看向黎管家。

    眼前這個人，是這些年來對自己冷冰冰的，卻從未想過害自己的人。

    她也不好一直像是一只刺猬似的刺她，便笑得溫婉燦爛：“主治醫(yī)師一直有跟我發(fā)消息，說mama的治療情況很好，只是她堅決不想再見我，那我也勉強不了。好在前幾年我身體沒那么差的時候，靠芭蕾巡演存了些錢，在我走之前，我一定會安排好mama的?！?/br>
    “而且，也是我媽支持讓我離開這里。她說，如果在一個地方待著不開心，就一定要去找尋自己的開心。我還年輕，我得為自己活一次?！?/br>
    黎管家蹙起眉，有些不解：“難道跟先生在一起，真的讓你不開心嗎？”

    時煙無法全盤否認(rèn)，畢竟這段感情是真過的，那些快樂也是擁有過的。

    所以她只能半是肯定，半是否認(rèn)：“有過開心，也有過不開心。自從我知道他心里沒有我之后，我就無法死皮賴臉地鳩占鵲巢、飲鴆止渴，因為如果真的那樣下去，我就會不再是我了。”

    “可先生的心里怎么會沒有你？他昨晚上喝醉了，把所有人都叫到跟前，鄭重?zé)o比地向我們宣布你就是這個山莊的夫人，我們也都得了改口費。他親口承認(rèn)的要過一輩子的人，你知道這個意義是什么嗎？意義就是，你是他心里唯一的人。我不知道你對先生有什么誤解，但時煙，有時候愛情就是需要互相寬恕，方能長久?！?/br>
    “可真正能寬恕的那一天，大概就是我把一切都放下的那天了吧?！?/br>
    說完這句話，有風(fēng)徐徐吹來，吹散女生的發(fā)，露出那比花還甜的笑。

    看得黎管家忽然就愣住了，也不知道有多久她都沒再見過時煙這么笑了。

    甚至自我懷疑到，是不是真應(yīng)該放她走……

    ——

    今天封則衍拒了一切工作和外人來訪。

    一整天，幾乎是形影不離地跟在時煙身邊，但又恰到好處地給了她一個合理安全的空間。

    比如……時煙在客廳看電視，他就會在客廳辦公；時煙在練琴室彈鋼琴，男人就在練琴室看雜志；時煙去花坊插花，男人就在一旁拿著明顯已經(jīng)不熟悉的畫筆，將她插花的場景畫得惟妙惟肖。

    可縱使如此，彼此也沒先開口說哪怕是一句話。

    兩個人就像是相互躲避，又相互吸引。

    最后插完花，時煙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里有淚花閃過。

    那邊男人也停下了作畫的手，走過來，幫她摘下圍裙，順口問道：“困了？”

    時煙很自然地回答：“沒，是餓了?！?/br>
    男人順手牽起她的手往廚房那走，回答的聲音不大，但稍顯理直氣壯：“我給你開小灶?！?/br>
    時煙一愣，有些驚到了：“你說什么?！?/br>
    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因為山莊里其實有很多規(guī)矩，據(jù)說都是封家祖輩規(guī)定的。

    比如不準(zhǔn)過餐點后再吃飯，比如二樓不準(zhǔn)外賓進(jìn)入，比如莊園里不能養(yǎng)小動物。

    封則衍一向是這些規(guī)矩的守護(hù)者。以前小樹還小餓了想吃飯都沒能改變的規(guī)矩，難不成這次還能因為她給破了？

    “我親自給你燒?！闭f著，男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時煙也一直想突破這些陳雜的規(guī)矩，也就跟著起了玩心。

    一邊默許男人的做法，一邊偷偷摸摸跟著他出了花坊，一路往廚房走去。

    下午兩點的廚房根本沒有多少人，大多數(shù)的女傭都借著這一時半會的休閑在外聊天散步。

    所以他們順利進(jìn)到了廚房。

    不消片刻，時煙乖巧地坐在一旁正啃著封則衍給洗的西紅柿，而男人則套上圍裙就開始切菜。

    見他手法熟練，刀法精致，女生很是好奇：“你會做什么？”

    男人停手，凝眉想了想：“一些料理，但我們現(xiàn)在時間不夠，下次再給你做，現(xiàn)在先吃點意大利面?！?/br>
    時煙點點頭，笑得很開心：“好?！?/br>
    昨晚余留下的矛盾，似乎在彼此舒適的互動里，漸漸消失。

    他們之間可以很舒適很愉悅，但是一旦有了更深層次的矛盾，也一時間無法調(diào)節(jié)。

    之后的時間里，時煙的饞蟲被面香勾起，不住地嘟囔著自己餓了。

    男人總是耐心地表示馬上就好。

    大約半個小時后，兩人手牽手地逃離了廚房，又躲進(jìn)了花坊里。

    時煙吃得小半張臉都是蘸料，封則衍一邊幫她吹熱氣，一邊幫她擦臉。

    兩人沉浸在這種久違的和諧氛圍里，誰也沒意識到彼此那掩蓋不掉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