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因為賈訓(xùn)的提醒，一時將家中原本興高采烈為三十兩銀子進(jìn)賬而歡聚一堂的氣氛給攪合的徹底變了一個樣子，興哥兒那是懊惱的不得了，嘆氣嘆的，順風(fēng)能傳出三里地去，看的家中其他人都忍不住發(fā)笑，特別是新婚的小苗，更是一邊笑，一邊和魚娘說著興哥兒的不是，還打趣著說：

    “瞧瞧，這還是當(dāng)大哥的呢，竟是還比不得二子機(jī)靈。“

    “那也不能這么說，大哥這是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銀子，一時有些懵了，不止是他，其他人不是也沒想起來嘛，二子，那也是事后的諸葛亮，要是當(dāng)時他在，只怕也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br>
    魚娘雖然也覺得嫂子這話說的不錯，只是到底要給自家大哥留點臉面，畢竟這還是新婚呢，可不能跌了大哥的氣勢，免得以后降不住嫂子，讓家中陰陽顛倒，弄出什么禍?zhǔn)聝簛?，這些都是她往日聽各處嫂子，嬸子們說話學(xué)來的，一家之主總是要剛強(qiáng)些，這樣的人家才立得起來，若是女人占了上風(fēng)，免不得因為見識短淺，最終吃大虧。

    這樣的心思她從沒有外露過，雖說也覺得自己未必比尋常男子差多少，可這畢竟是周邊幾乎所有人家都認(rèn)知的事兒，她自然也是要聽從的，免得因為自己處置不當(dāng)，而讓家里有什么不好，再說了，她自己多少也有這樣的感觸，自從爹死了之后，娘一個人果然是沒法子將這個家撐起來，還是靠著大哥和二子，這么兩個尚沒有成年的男丁，這才將家業(yè)支撐的如此興旺，從這里說起來，確實這家中男人是不是立得住很是要緊。所以即使自己頗有些為自己不平，卻也大半認(rèn)同這些道理。

    聽著魚娘這樣的話，小苗轉(zhuǎn)過臉，看了魚娘一眼，隨即笑道：

    “我不過是說這么一句，到是讓你說出這么一車轱轆的話來，我知道你們兄妹情深，見不得我說你大哥不好，我不說了還不成？“

    “大嫂說的哪里話？如今你是咱們家的人，是大哥的媳婦，你心里只怕是比我還向著大哥呢，這會兒又來說我做什么？只怕你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只是怕我笑話你，這才不說罷了?！?/br>
    魚娘也算是讀書識字，雖然比不得興哥兒兄弟，能上學(xué)，能正緊的練習(xí)，可是好歹也是跟著學(xué)了基本蒙學(xué)，知道了些道理的，這說起話來，自然和尋常漁民家的閨女已經(jīng)有了些許的不一樣，口齒更是伶俐不說，心思也靈動不少，這話一出口，就說的小苗臉上一紅，在新嫁娘那紅衣的映襯下，分外的嬌俏了幾分，恰好興哥兒轉(zhuǎn)頭，看了一個正著，倒是愣了一瞬，這又被家人看了去，又是一陣的打趣笑鬧。

    雖說這沒能多掙些銀錢，確實有些可惜，可這事兒畢竟已經(jīng)過去了，說過也就罷了，除了嘆息幾句，倒是扯過了這事兒，轉(zhuǎn)頭一家人又說起了開春的安排，多了這些許的銀兩，齊氏還是那個意思，銀子放著還是銀子，不會下崽子，還是買地，添置家當(dāng)最是劃算。

    而在賈訓(xùn)不知道的另一邊，福瑞居的掌柜也正一臉苦色，還夾雜著幾分尷尬，一個勁的作揖和劉班頭道惱。

    “往日總想著這大管事是個有見識，又穩(wěn)得住的人，這才派了他去，不想這一次居然也給驚著了，昏了頭了就這么直接轉(zhuǎn)了回來，居然連一點子貨都沒想著往回運，真是生生的浪費了這么好的一個機(jī)會，兩千多兩的銀子呢，若是能采辦些京城時興的東西來，哪怕只是一成的利潤，那也是二百多兩銀子了，真是。。。哎?！?/br>
    劉班頭倒是不可惜，他幾乎什么都沒有出，只是打點縣衙弄了張?zhí)?，好在路上使，又有幾處驛站的花銷罷了，就這么生生得了五百多兩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都抵得上一處很不錯的鋪面的價格了，他還能不滿足？所以對方說什么道惱的話，也沒有什么不滿的意思，反而勸解起來。

    “我們不也是事后才想起來的嗎，當(dāng)時聽到他們得了那么多銀子回來，不也一樣有些傻眼了？可見這一筆銀子確實是忒大了些，你也不用這樣，我又不是不知道，往日里你們來來去去的從不超過五百兩，一時不知道怎么辦也是有的，再說了這么一筆，大管事心里慌，生怕出岔子，一心帶回來，那也是他老實本分，說明是個可用的，能讓人放心的人，那里能因為一時驚的忘了就說他不是?！?/br>
    說起這個劉班頭心下又是一陣的滿意。

    “要我說，這海螺村，那真是個福地，靠著他們，就那么一個吃酒的時候隨口說起的事情，就能得了那么些銀子，可見是有財運的，以后你還怕沒有找回來的時候？銀子總是掙不完的，一次不成還有下次，不用這樣小心在意?！?/br>
    劉班頭能說這樣的好話，那也是他這幾日確實是心情很不錯的緣故，若是往日，聽到?jīng)]能掙上五十兩，這會兒只怕早惱了，可如今有五百兩放著呢，他自然也就看不上這五十兩了，心下更多的實在算計這五百兩怎么花。

    這五百多兩里頭，那跑腿的衙役是必定要給銀子的，那也是封口費，可不能讓人都知道了去，所以一回來他就直接給了人家五十兩，喜得那人立馬拍著胸脯表忠心，如今只怕都已經(jīng)藏回家了，剩下的有一百兩是分給洪書吏的，那衙門的帖子是托了他去辦的，自然也要給好處。雖然說，不過是小事兒，給個五十兩也成，不過他們這么多的情分，自然不能如此吝嗇，更不說已經(jīng)是年關(guān)了，洪書吏打點上下也要銀子，自己平白得了這樣一大筆，總要多替他著想一二。

    剩下的三百多兩，他有心在這城里在買上一處宅子，自家那二進(jìn)的小院說是不錯，可畢竟舊了些，過上兩年兒子就要娶媳婦了，新買上一個宅院收拾的利索些，總能多幾分體面，這邊畢竟和京城不同，三進(jìn)的宅子也不過是二百兩不到，還是很劃算的。自家住新宅子，那就宅子還能租出去收租子，就是只收取個二三十兩一年，也是一筆不錯的進(jìn)項。

    至于剩下的，加上自己今年手頭存下的銀子，也有二百多兩，再去買上一個鋪面也是可以的，到時候租出去，這鋪子的租金比宅子還多些，若是這樣自家就是什么都不干，一年光是收租子也能有六十兩上下，比自己在衙門一年的出息少不了多少了。

    本來他還有心買些田地，可是一想，如今家里那些地已經(jīng)不算少了，家中盡夠吃的，讓族中租種，雖說少了些麻煩，可是也讓族里好些人總是打著自己的主意，老想著怎么讓自己多幫襯一二，實在是心煩，若是多了，還不知道又會生出什么事兒來，還是以后再說，另一個他也怕，衙門里那好些典吏家中也不過是和自己差不錯的產(chǎn)業(yè)，若是自己比他們多上好些，只怕太過顯眼了些，沒的讓人因為妒忌，再多些掣肘，畢竟自己如今只是個班頭，還是小心為上，有這些不利在那里放著，還不如等著有一日自己再往上升一升，到時候再多置辦些中田也是可以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如今自覺家業(yè)還算是很不錯劉班頭對于這一次沒能一次性大大的膨脹上一回的事兒，倒是多了幾分寬容。

    而那福瑞居的掌柜聽了這話，心下也舒服的很，感覺和劉班頭關(guān)系又好了幾分，親近的很，忙順著他的話說道：

    “確實是這樣，我也察覺了，這村子比旁人似乎多了幾分運到，說不得是百年積攢的運勢，在這會兒一下子都攢到一處發(fā)起來了，你想想，往年那地方窮的，我是知道的，真是吃飯都難得很，全靠著有還，能打漁，才沒有什么餓死的事兒，如今倒是好，那村子里家家戶戶，瞧著都修繕了房子，還置辦了田地，雖說都是開荒出來的，近幾年都別想有什么正緊的出息，可那畢竟也是地，過上幾年，到時候那又是什么樣子？可不就是發(fā)了？就是我們這里，這館子，因為他們那海鮮什么的，今年生意也比往年好了兩成不止，在看看這次，若不是往日我常去那邊走動，只怕都以為那地方出了什么財神爺了呢?！?/br>
    財神爺三個字這可真是說到劉班頭的心里，他眼前猛地就出現(xiàn)了那酒宴上賈訓(xùn)扯著各家小子說話的一幕，心下忍不住嘀咕，財神爺？還真有，那小子別看人小，這人jingzi一樣的，可不就是個活生生的財神爺？還是個小財神爺，這要是籠絡(luò)的好了，只怕靠著他那腦袋瓜子，發(fā)起來的人還不知道能到什么程度呢。

    當(dāng)然這樣的話，他是不會和旁人說的，那是自家親戚，是自家兒子的妻舅，他總是要護(hù)著自己人的，出頭的櫞子先爛，這個道理就是不讀書的人都懂，何況是他這樣見慣了世間險惡的公門中人，所以他只是哼哈了幾聲，就此揭過這個話題不說了。

    “好了，不說這個，來吃酒，這樣一筆好買賣，怎么也要慶賀一番才是。”

    “對，對，該吃，該吃，今兒我請，來人，再去衙門瞧瞧，洪書吏下衙了沒有，一并請了來，這可是他穿的線，可不能虧待了他。“

    “很是，很是。“

    洪書吏或許是這一次另一個意外大發(fā)利是的人了，除了劉班頭，福瑞居的掌柜也記著他的好，給他帶來的好處，自然這紅利中也會給他一份，至于這一份是一百兩還是五十兩，這就不清楚了，只是劉班頭心里也知道，只怕不會太少就是，心下也為洪書吏高興，有了這么一筆銀子，洪書吏重整家業(yè)總能方便一二了。

    ☆、第62章

    年前這么一大筆的好處各家如何的歡喜自是不用多言的，為了這個，年下的時候，賈訓(xùn)有心去縣城再賣春聯(lián)什么的，齊氏都不讓去，

    “往日是家里實在缺銀子，沒有掙錢的手段，如今家里已經(jīng)這樣好了，銀子也足夠使用，還有那些田地，你們還做這個做什么？好歹也給旁人多留一些路子走，年年過年，這街頭巷尾賣這些的，哪一個不是日子過的貧寒的人家，說不得就圖著這些銀錢過年呢?！?/br>
    齊氏這樣說，或許是心疼兒子，這才有了這樣一個理由，可在賈訓(xùn)聽來卻也十分的有道理，凡是不可做絕，總要多給別人一點生機(jī)，去年自家為了銀子，將那春聯(lián)壓價出售，還占了將近三成的生意，自家固然是過得好了些，只怕那些往日靠著這個掙錢的人家卻過得差了，如今自家既然不缺這二三兩銀子使喚，自然是沒有在去搶別人生計的道理。故而立馬就應(yīng)了下來，只是買了好些紅紙回來，在家里寫了，當(dāng)成年禮，往村中和親戚各家送了些，得了好些的夸贊。

    今年興哥兒因為新婚，送年禮去舅舅家的時候，還特意帶著小苗走了一趟親戚，雖說送出去一家五十斤粗面，兩斤的豬rou，還有一只雞，一籃子雞蛋，可也得回了不少的回禮，一是因為新媳婦上門要給紅封，二來也是因著這一年來因為賈家，讓這兩戶人家，如今日子過得比往年更舒坦了好些，那新買的用盡了積蓄，可也因為這個，讓他們在年前有多了一二兩銀子的出息，還置辦下了看得到，能留給子孫的家業(yè)，自然是要多加厚幾分，以示感激的。

    還有劉班頭等人，又是未來的親家，又是這一次年前生意的得利人，自然也多送了好禮來，或是吃的用的，或是衣裳料子，都是最實用的東西，倒是讓賈家免了好些采買，像是福瑞居掌柜的，直接送了兩匹二等的綢子，兩匹二等的松花緞子，還有好些南邊特有的筍干銀耳什么的，雖說不是什么最好的貨色，可是畢竟十分的體面，比如說那個料子，不說自家做衣裳了，一匹布料，足足六十四尺，若是裁成了尺頭，怕是能做不少衣裳，這樣的東西，分好了大小，一塊一塊的，當(dāng)成節(jié)禮那也是很有樣子的東西。

    劉班頭這樣的，更是直接送了五十斤菜油，二十斤燈油來，實用的讓賈訓(xùn)都有些哭笑不得，這是講他們家半年的油都給包圓了不成？因為這樣的節(jié)禮，弄得賈訓(xùn)也不得不另外謀算了半響，又和興哥兒出海了一次，不說去下海撈點什么，好歹網(wǎng)上一些鮮魚什么的，給各家送去，好讓他們在年節(jié)招待親友的時候，多幾分體面，也算是用心了。

    今年賈家過年，人丁自然是多了，不說小苗，王奶奶他們也是不能忘了的，即使吃完了年飯，這王奶奶還是要去王家族人那邊守歲，可到底也算是熱熱鬧鬧的一家子團(tuán)圓了一回，讓王奶奶也歡喜的差點掉淚，她一個老寡婦，守著這么唯一的一個孫女，還是個不能摔盆祭祀的，支撐到如今，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總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不單是孫女過上了好日子，嫁到了富裕和善的人家，自己也得了濟(jì)，不至于孤苦伶仃，無人照看。

    為此，她對著賈家的越發(fā)的和善，甚至和齊氏商量，若是以后家中忙碌，她反正也不是做不動，就來家中幫著燒火做飯，好幫襯一二，這讓齊氏越發(fā)的歡喜和親近了。雖不至于如此，可能有這份心，那才是正緊一家人的樣子。

    冬日里，掙了前頭那一筆，在沒有其他的活計可做，村中人閑的無事，又不用愁吃喝，穿戴也暖和，屋子也齊整，一個個反倒是不知道這日子怎么過了，等著熱熱鬧鬧的過了年，轉(zhuǎn)瞬又該是元宵的時候，村中幾個有了銀錢的終于閑不住了，立馬也折騰了起來，各自做了好些的燈籠，掛到了屋門口，甚至還有廟宇等處，連著那擋著海風(fēng)的漁網(wǎng)邊上也一并掛上了好些，倒是讓整個村子看著多了好些的喜氣。

    村中積年的老人瞧著這樣，也忍不住喜形于色，直說這是村子開始興旺了，才有了如此樣子，一個個琢磨著是不是今年二月二龍?zhí)ь^的時候，各家湊上一點子銀錢，在龍王廟跟前請個戲班子演上一場，也好讓龍王保佑，將來越發(fā)的興盛。

    甚至還有人嘀咕，今年這海貨如此的值錢，是不是因為去年他們休整了龍王廟，讓龍王高興地緣故？若是這樣，那往后這祭祀是不是該再規(guī)整些？

    這事兒還沒有個定論，甚至好些人爭論的正有些上火的時候，這邊福瑞居的掌柜就又來了，興匆匆的坐著車，還扯著洪書吏一道，怎么看都是紅光滿面，興奮至極的樣子。

    卻原來京城那邊的掌柜來了消息，說是自打年前送去了那些個好東西之后，這冬日吃海貨，居然成了上等人家比拼豪富排場的規(guī)制，那些一二等的人家，若是清客吃酒的時候，沒有這樣的好東西上桌，都有些見不得人，不是被懷疑沒有手段路子，就是感覺慢待了人，為了這個，很是折騰出一些事情來，甚至還有些惱了的，真是不知道讓人說什么好了，這冬日里這樣的東西豈是容易得的？真是越發(fā)的不知道民間疾苦了。

    好在這雖然難了些，卻也能算是別出蹊徑的讓好些窮困人家在冬日里有了生機(jī)。據(jù)說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京城附近的漁村得了消息，正組織人拼命的出海撈貨，也有好些專門做豪門富戶人家的菜蔬販子，開始往那些靠海的城鎮(zhèn)而去，只為了能早一步收購這樣的貨色，回到京城狠狠地掙上一筆。

    也因為這樣，自打年前那一場搶購之后，如今時不時就有好些東西送到京城，雖說不一定都是個頂個的上品，也未必次次都是大框小框的往京城運，可凡是這樣的東西，只要一到地方，那必定就是一搶而空的架勢。

    最要緊的是，價錢也很是不小，比前些時候，甚至還上漲了二成，真是讓人瞪目結(jié)舌，更甚者，這樣的生意，按照他那邊的預(yù)計，怎么也能做到開春前，直到河面開凍，才可能回落，故而特意找了人過來傳話，說是問問他們，還愿不愿意掙上些銀子。

    有錢錚如何不肯，就是年前，因為下海，很是得了一場病的幾個，也蠢蠢欲動，他們都是漁民，常年在海上歷經(jīng)風(fēng)浪，身子骨本就比常人強(qiáng)健些，也比較耐寒，不過是受寒幾日，吃吃姜湯什么的，就能恢復(fù)過來，連藥錢也不用太過厲害，卻能掙上好幾畝地的銀錢，他們怎么會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