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顧言之抬眸，跟他對視了一眼。

    昊天說：“天帝讓我妻離子散，我反了他有什么不對！”

    顧言之望著昊天的眼猛地閃爍了一下。

    昊天卻沒有再多說，也沒有再開殺戮，而是抱著顧言之向后連退數(shù)步，直接在眾仙人尚在猶疑之時縱身跳進(jìn)了那一汪瀑布落下后形成的潭水中去。

    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來不及，那潭水中哪里還有昊天和那鳳凰的影子？

    潭水之下別有洞天。

    重新爬上岸，兩個人渾身上下都是濕漉漉的。

    顧言之自打跳進(jìn)潭中以后便覺得胸口發(fā)悶，呼吸不暢，到后來意識都不清醒了。幸好昊天從始至終都牢牢地將他固定在懷里，要不然能不能再上岸都是未知。

    “留在水邊比較安全，方便人來尋找接應(yīng)我們?！标惶煺f。

    他看出了顧言之的難過，又將他扶起來，從法寶袋中掏出一塊干凈的帕子仔細(xì)為他擦拭著額上滑落的水珠，又掏出了件仙衣為他換上，動作極為嫻熟，似乎已經(jīng)做過無數(shù)次。

    將顧言之都打理好了昊天才開始打理自己，整理自己的衣裳。

    顧言之軟趴趴地靠在巖石壁上，喉頭有些干澀，但還是道：“你傷的很重，對吧。”

    要不是傷得重，以昊天的實(shí)力不會一味地帶他逃跑。由對方現(xiàn)在的狀況來看，方才的殺一儆百對于他來說都是拼盡全力，的確是強(qiáng)弩之末。

    昊天的動作頓了頓，沖顧言之笑：“別亂想?！?/br>
    他伸手撫上他的面頰道：“只要你能平安地跟我回去，這點(diǎn)傷都不算什么。”

    顧言之：“……”

    明明這會兒老攻越是癡情他心里就越難過，但一見對方專注且深情的目光，偏偏又不忍心再強(qiáng)調(diào)解釋了。

    妻離子散……在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究竟都經(jīng)歷了什么？

    “我再也不會把你丟下了?！标惶煺f。

    說罷，他靠在顧言之身邊重新將人帶入進(jìn)了懷里，再三確定了他的存在以后，昊天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jīng)安靜地睡了過去。

    顧言之趁勢握住對方的手腕兒，將兩指搭在脈門上，想看看他究竟傷勢如何。

    然而緊接著才發(fā)現(xiàn)對方貴為上神，根本就無法用傳統(tǒng)的把脈一法來斷定他的傷勢。

    不了解這個世界的醫(yī)術(shù)體系便沒法行醫(yī)，自己的隨身空間又不見了，顧言之就算心中著急也束手無策。

    “昊天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他的傷怎么樣了？”情急之下他只有再次詢問大寶鑒。

    然而這次大寶鑒也像睡著了一樣，并沒有給他半點(diǎn)回應(yīng)。

    他現(xiàn)在這具身體弱得很，這樣折騰一番竟也困倦不堪了。

    顧言之心知著急也沒用，莫不如養(yǎng)足精神再做商議。

    于是他干脆靠著昊天，跟著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差點(diǎn)忘了今夕是何年，顧言之知道自己這是又做夢了。

    他夢見了昊天。

    夢見光與影交匯的地方，面龐還很稚嫩、也愛笑的昊天逆光而立，正沖他溫柔地笑。

    畫面倏地一轉(zhuǎn)，轉(zhuǎn)為人聲鼎沸的場景，周圍人不知因何都喊著昊天和他的名字，可顧言之再怎么注意留意周圍也沒看出這是個什么地方，背景虛化得有些嚴(yán)重，只留下昊天一個高大的身影無比清晰地立在他的視野當(dāng)中，目光杳亮地望著他。

    此后是一段很甜美的時光。并沒有具體的情節(jié)出現(xiàn)在夢中，但顧言之就是知道他跟昊天廝守在一塊兒了，天作之合一般，諸事順?biāo)?，幸福甜蜜?/br>
    只是甜蜜的時間終究是短暫的。

    忽然間鏡頭又一拉扯，是他跪在九霄凌云之上，手腳皆被兒臂粗的鐵鏈緊緊纏繞，周圍具是一群道骨傲然的仙人，只是人人神情冷漠。

    上有一人手中持有一冊竹簡，正緩緩地閱讀上頭的內(nèi)容。顧言之仔細(xì)聽，竟然都是在讀“顧鳳兮”這人兒的罪行——

    “雖為神鳥，然性格頑劣，頑固不化，生來便帶有災(zāi)難?！?/br>
    “擅取星辰珠引星象大亂，逗戲龍子致使凡間水患，勾引昊天擾亂陰陽平衡，致使三界黎民眾生經(jīng)歷浩蕩?！?/br>
    “更有摩天星君預(yù)言，其會對三界帶來毀天滅地之災(zāi)。”

    ……

    顧言之：“……”

    凡此種種，看起來罄竹難書，但待細(xì)聽，無非都是一些不傷大雅的“罪行”。

    顧言之聽明白了，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他身處夢境當(dāng)中卻也掙扎不得，只能旁觀認(rèn)命。

    或者與其說是夢境，倒不如說是顧鳳兮的回憶來得真切。

    因?yàn)楫?dāng)那講述完他罪狀的仙人將手中竹簡收起的那一刻，就是顧鳳兮接受懲罰之時。

    “今令顧鳳兮剔除仙骨，墜阿鼻道，永世不得超生！”

    顧言之對這樣的處罰未置一詞，但在顧鳳兮的記憶里似乎他們還發(fā)生了某種爭執(zhí)，只見那坐于上首、一襲錦衣華服的美冉男子正對他怒目而視，呵斥道：“是本君信任你，讓你與昊天從小玩于一處，令他教你智化，但那并不意味著你可以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好處！”

    顧言之知道，這就是已經(jīng)被昊天弒父殺死的天帝。

    左右之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屏退了大半，留下的皆是天帝的心腹，天帝說起話來肆無忌憚，“昊天是修習(xí)千世換得的金身，是本君的兒子！你雖為神鳥卻終究仙妖有別，更何況你又是公獸。本君早就警告過你，若執(zhí)意與他在一起只會害了他也害了你，是你不聽！”

    顧言之：“……”

    合著鳳凰雖然貴為神鳥，但對這些神仙來說也不過是個自家飼養(yǎng)的牲畜而已。

    牲畜勾引了少爺，也難怪要被剔除仙骨、永入無間地獄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