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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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處忽的安靜下來,雨聲不止,一桶桶桐油被運上城樓,順著戶樞倒下,生桐油氣味在瞬間飄散,從戶樞流出來的桐油浮在雨水上,四處流淌。 隨后“嘎吱”一聲,最外層閘樓門洞合上了。 箭樓門洞也隨之緊閉。 兩排士兵站在正樓城門兩側(cè),開始推動沉重的城門。 油漆顏色已經(jīng)斑駁的城門,隆隆作響,一點點合上,將堡寨隔絕成一座孤島。 程廷望著緊閉的城門,腦子嗡嗡作響,忽然聽到身后傳來許惠然的喊聲:“程廷!” 他回頭一看,就見許惠然從馬車上下來,小腹微微隆起,雨大,地上濕滑,她扶著馬車剛走一步,就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 丫鬟火急火燎去扶她,程廷喊了一聲“惠然”,撇下石遠,飛奔上前,俯身一把抱住許惠然,將她攔腰抱回了馬車里。 “你怎么來了?”他看著許惠然坐好,再看自己濕的直往下淌水,便挪開步子,坐遠一些。 “開戰(zhàn)了,你一直沒回來,我放心不下,”許惠然挪動身體,坐到他身邊,拿帕子給他擦臉,見他神色不對,低聲問道,“怎么了?” 程廷陷入許惠然的溫暖芬芳的臂彎中,腦中一片空蕩和茫然:“惠然,城門關(guān)上了?!?/br> 他癟了癟嘴,忽然像個委屈到了極致的小孩,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 “聆風(fēng)......聆風(fēng)還在外面,他們都在外面......怎么辦啊惠然,我真沒用......” 許惠然一只手擦去他滿臉的涕淚,一只手緊緊握著他冰冷潮濕的手,費了大力氣才止住自己的哽咽:“莫姑娘一定能贏的,她從小就厲害。” 她和程家大姐一樣,幾乎是看著莫聆風(fēng)長大的。 不大合群的莫聆風(fēng),從不拒絕參加她們的各種宴會,然后孤零零騎馬、喝茶、吃點心,像是想從她們的熱鬧中沾染一點煙火之氣一般。 誰也想不到她會上戰(zhàn)場,更想不到,她有可能回不來。 第261章 守城 程廷嚎啕的直打嗝,正要再繼續(xù)長哭時,馬車被重重敲響,石遠的聲音夾雜在雨里,變得不那么清晰:“程三,出來?!?/br> “干......嗝......什么?”程廷抻著脖子,讓許惠然給自己擦干凈臉,兩個眼睛腫的只剩下一條縫,又讓許惠然先回家去,自己一躍下了馬車,傘也不要,湊到了石遠身邊。 石遠拽著程廷往僻靜處走,道旁有幾間去年被雪壓倒的屋子,已成廢墟,只剩一間不知何時建的牛棚還能遮風(fēng)擋雨,兩人一同鉆進去,同時抬手,抹了把臉。 牛棚中沒有牛,但牛糞氣味還在,兩人又不約而同細細呼吸,緩緩開口。 石遠道:“殷北出不來了?!?/br> 程廷抬起腳,看鞋底上沾的東西:“把信給我?!?/br> 石遠靠近他,壓低聲音:“只有幾個字,你聽好——死是苦,生亦是苦?!?/br> 程廷睜著紅腫的雙眼,張大嘴,臉上神情從不解變作呆滯,再從呆滯變成茫然,滿眼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著牛棚外圖南書院院長葉書懷帶著一臉天怒人怨飄過去,又看著州學(xué)院長米應(yīng)宗踏起重重水花,很是不忿地跑過,忍不住向前一邁腿,想請二位院長解一解這禪機。 只一步,他便停住,甩了自己一巴掌:“蠢貨。” 不能求助任何人,這短短幾個字上,又是生又是死,也許與好幾條性命有關(guān)。 他得解開其中秘密,以免鄔瑾與莫聆風(fēng)因此而抱憾。 然而越是想,腦中越是混亂,抓不住任何有用之物,他甚至不合時宜地想起趙世恒在世時,曾經(jīng)問過的一句話。 “撓萬物者莫疾乎風(fēng),風(fēng)為何物?” 風(fēng)對他是什么? 那時的他,一定和現(xiàn)在一樣茫然愚蠢。 要是聆風(fēng)在,一定很快就能和鄔瑾想到一起去。 ...... 此時的莫聆風(fēng),站在堡寨女墻之上,看著下方金虜,每隔百步,放置一輛投石車,投石車上,裝載巨大石塊,數(shù)十人拉動繩索,將石塊拋出。 一塊塊巨石尖利的砸向城墻,猶如雷鳴,碾入莫聆風(fēng)耳中。 巨石從石墻上掉落之后,再滾入護城河內(nèi),不過片刻,便填平了護城河。 種家慶抬手,將令旗用力一揮,喝道:“殺賊!” 身邊士兵連聲喝道:“殺賊!” 女墻之上,比金虜更重的數(shù)臺投石車沿城頭架設(shè),同時往內(nèi)裝載綁著干草,浸滿油的石頭,由士兵點燃火石,往外發(fā)射。 萬石齊發(fā),金虜投石車一架架粉碎,一批被毀,便又推上來一批,架在堡寨射程之外,填滿火藥,發(fā)射上城頭。 金虜火藥不太精良,然而數(shù)量眾多,打在城墻石壁上,立刻接二連三炸響。 馮范在煙火、碎石之中奔向莫聆風(fēng):“西墻裂了!” 一塊碎石飛上城頭,從莫聆風(fēng)手邊劃過,手背之上,當即見血。 莫聆風(fēng)紋絲不動,果斷道:“放震天雷!” 種家慶無暇多想,狂搖令旗,傳令兵傳令下去,士兵立刻將僅存的數(shù)十個震天雷裝填在投石車內(nèi),點燃火線,拉動繩索,將震天雷投射而出。 火球落地,聲如驚雷,頓時天搖地動,半畝之內(nèi),夷為平地,金虜投石車粉碎,火透鐵甲,觸之既亡。 馮范正要松一口氣,就見金虜絲毫不亂,一隊隊弓箭手踏上焦黑地面,手持十石弓,拉動弓箭,黑沉沉排布于下,又有重弩,放置在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