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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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蕭瑟,讓他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炭火又烘著他,讓他五臟六腑都烘的焦躁難安。 鋪開紙,小廝連忙在一旁磨墨,墨好之后,他握著筆,半晌沒動。 怎么寫? 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寫。 丟開筆,他背著雙手在屋子里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承受著山一般的重壓,同時腦子里開始籌謀上下打點。 光寫奏書還不夠,他還得寫一封信去京都,給自己的恩師,陛下若是有問責(zé)之意,請恩師為自己斡旋一二,再為恩師捎去田契數(shù)張,以做孝敬。 思及此處,他心里的重?fù)?dān)稍稍減輕,又想到了莫聆風(fēng)。 這小小女子過于兇殘,身邊也盡是虎狼之輩,想要動她,很難,但是不能不動,只有動了,才能永絕后患。 莫聆風(fēng)他挨不著邊,但是莫千瀾活死人似的躺在家里,他還是有可乘之機,等莫聆風(fēng)回來奔喪之際,再行動作。 還有鄔瑾。 一想到鄔瑾,他就恨得牙根癢癢,隨后把鄔瑾排在了莫聆風(fēng)前面——此人就像深淵中潛伏著的蛟龍,不驚起一點漣漪,然而一旦獵食,便理智清醒的可怕。 他想的頭頭是道,把暗殺順序排列的清清楚楚,只待時機,卻沒想到,鄔瑾并沒有留給他機會。 第206章 落定 九月初三,王知州奏書送入遞鋪,加急送往京都。 九月初八,一只裝有王知州罪證的樟木箱,由寬州悄然送往濟(jì)州洛水碼頭,再由石遠(yuǎn)親押一條樓船,秘密送往京都,交至莫府在京都的當(dāng)鋪,最終避人耳目,送去詹事府。 樟木箱中,裝有賬冊數(shù)本、拆過的皮甲、棉衣等物為證,另有一封狀書,上告王知州貪斂軍餉,士兵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貽誤戰(zhàn)事,致使三寨失守,兵臨高平寨。 秦敕使入堡寨后,王知州深恐此事敗露,連夜前往堡寨,強令高平寨開西門,突襲金虜,于亂中殺死秦敕使及禁軍。 詹事府得此箱后,驚駭震動,不敢有絲毫隱瞞,正詹事立刻入宮,將其交給皇帝。 九月二十,正在各地學(xué)子爭相入京趕考之際,皇帝盛怒,堂堂天子,竟被此jian詐之徒玩弄于股掌之間,著令即刻押送罪人王運生進(jìn)京受審,查封家財,由刑部、御史臺、大理寺共同審理此案。 既是詹事府首提,又令東宮監(jiān)察,不得姑息。 寬州府要務(wù)暫由轉(zhuǎn)運使、提刑司、漕司、知府共同協(xié)理,并查處知州府相干屬官、寬州一應(yīng)行商,朝中另擇州官,前來處理軍機大事。 這消息太過突然,如同晴天霹靂,劈向了看似安穩(wěn)的朝堂——儲君與藩王之間看似風(fēng)平浪靜,實則已經(jīng)因為寬州知州一職暗流涌動,各使手段,互不相讓,使得此職懸而不決。 寬州官場也隨之震蕩,與王知州有故之人還未清楚來龍去脈,便與王運生共同赴獄,等候?qū)徖?,沒有入獄之人,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擁有如此雷霆手段,攪動了天下風(fēng)云的人,卻是鄔瑾這個連春闈都未曾過的書生。 十月初,程廷戴一頂仙桃巾,穿身藍(lán)色團(tuán)領(lǐng)衫,靛藍(lán)色壓腰,腰間掛著兩枚玉獸佩,打扮的十分穩(wěn)重,然而一進(jìn)莫府,這種穩(wěn)重就消失殆盡,從花園里摘下一朵黃菊花插在鬢邊,路過桂花樹時,又折下一枝桂花。 他直奔山野居,在門外大喊了一聲“鄔瑾”,隨后往屋子里一鉆,將桂花“當(dāng)”一聲投入放雞毛撣子的賞瓶中。 “累死小爺了!”他走到鄔瑾身后,伸出雙手搭在他肩上,按住他就是一陣亂搖,幾乎要把鄔瑾搖散,“我爹可真是會使喚人?!?/br> 他如今做他爹的幕府,一個月領(lǐng)三兩銀子的月俸。 自他三次才過發(fā)解試,并且取了個末名后,程知府和程夫人幡然醒悟,不再敦促他讀書,反倒張羅著給他找個營生。 程廷不必再去州學(xué),又不曾挨揍,每日穿街走巷,好不快活,王運生事發(fā),他更是喜的手舞足蹈,連擺三桌席面宴客,一日歸家晚了,見程泰山還忙于公務(wù),一時孝心發(fā)作,前去探望。 程知府不見他時,還身體康泰,一見他這逆子,立刻氣血上涌,手癢難耐,當(dāng)即去卷桌上名冊,要給程廷一下,哪知程廷歪著腦袋一看,指著其中一個名字,奇道:“爹,王景蛤的表舅怎么勾掉了,他可沒少在碼頭上摻和,我在濟(jì)州考試,都遇上過他一回?!?/br> 知府衙門中兩位師爺俱是一驚,程知府松開手掌,問道:“這是他哪門子表舅?從沒聽說過?!?/br> “他外祖母是后嫁的,那個舊外祖母有個兄弟,兄弟養(yǎng)了個兒子,就是這個黎裘,投在王家,王景蛤也叫他表舅?!?/br> 程知府看這個兒子順眼起來,破天荒帶了笑:“你怎么知道的?” 程廷翻了個白眼:“這有什么不知道的。” 兩個師爺興奮起來,老師爺起身指著另外一個名字道:“這個呢?” 程廷掃了一眼:“他倒是想投靠王家,但是因他破了相,景蛤他爹認(rèn)為‘破’不好,不肯要他,他和人說王家以貌取人。” 老師爺連忙取來一張紙,重新填了名字,笑道:“老爺常說三爺不通不通,如今看來,三爺是通在人情上,官場之上,通了這一樣,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碗飯吃?!?/br> 程知府目光慈愛,看的程廷毛骨悚然,從那之后,程廷就端上了程知府的碗,吃起了衙門的飯,整日在外奔波,累的人都瘦了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