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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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廷遲疑著道:“你不去齋學讀書,學業(yè)怎么辦?趙先生是難得的好先生?!?/br> 鄔瑾走在人群里,一張臉凍的雪白,太陽xue一跳一跳,唇齒間似有鮮血氣味:“我回州學?!?/br> 原來他已經(jīng)悲憤到了這個地步,光是沒遮掩的落淚大哭,還不足以傾瀉心中怒火,還要咬出滿口的血來才能繼續(xù)風輕云淡。 天下的壞人確實很多,可莫千瀾?yīng)殬湟粠?,格外的令人咬牙?/br> “你千萬不要為了一時之氣亂來,”程廷急道,“州學連條狗都教不好,等你消了氣,再去給趙先生賠個不是,等你胳膊好了,咱們還去讀書?!?/br> 鄔瑾將口中鮮血咽了下去,心頭的痛苦已經(jīng)淌了出去,能夠清楚明白的和程廷說話了:“我原來就是在州學讀書的。” 他拉著程廷靠邊走,看一輛輛裝載著冬衣的太平車出城,要送到堡寨中去。 第82章 平靜 程廷皺眉看鄔瑾,感覺鄔瑾從館驛回來,變化很大。 人還是那個人,姿態(tài)儀表都還是從前的模樣,但是趕考前的鄔瑾,最有少年人的意氣,自信沉穩(wěn),端莊的仿佛是書里走出來的龍駒鳳雛,只穿斕衫,就把讀書人的風骨顯露盡了。 那個時候,他以為鄔瑾會一直這么意氣風發(fā)下去,解元、狀元,加官進爵,衣紫腰金。 哪知今日見他,竟和秋草一樣枯萎倒伏了。 “鄔瑾,你......你......”程廷收回目光,看向腳尖,“你是不是覺得姑父不是好人?” 他壓低了聲音:“你是不是也聽說了漏泊商向姑父上供的事?” 鄔瑾平靜而且理智的點頭:“他不是好人,但不是因為漏泊商,你所知道的莫節(jié)度使,只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br> 他不帶感情,做了很公正的評價:“他是個魔鬼。” 程廷聽了他的話,心又是“咯噔”一下,一顆腦袋止不住的左右轉(zhuǎn)動,想看看四周有沒有莫府的人在。 沒有,只有他們,和一群看熱鬧的人。 他悄悄松了口氣,不敢去觸碰莫千瀾的真面目——這位姑父存了一顆冰冷的心,仿佛從出生到現(xiàn)在就是如此,不去溫暖任何人。 “你不去讀書,我也不去了,我本來也只是想和聆風一起玩,你不想見趙先生和姑父,我就把聆風叫出來,我們?nèi)齻€還去跑馬?!?/br> 他想了想,又道:“你也別和聆風一般見識,你看她生起氣來,連節(jié)度使都打?!?/br> 鄔瑾笑了笑,沒回答,只是向程廷道別,說要去餅鋪幫忙。 程廷攔不住他,只好放任他離去,一扭頭,看到糖人攤子,就掏出僅有的幾個銅板來買了一個,想給莫聆風送去。 在他看來,莫聆風的性情確實古怪,她天生就對生人不感興趣,小的時候都不在奶娘懷里喝奶,非得奶娘擠出來,莫千瀾抱著她,拿勺子喂。 但那是對外。 對自己人,她比誰都赤誠。 今天莫聆風恐怕也很傷心,他要去寬慰一二,再者也想嘗嘗鄔瑾做的冰糖核桃。 鄔瑾一路往家走,邊走邊覺得心口憋悶的厲害,像是絮了一團濕了水的棉花,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只得強行忍受。 回到家里,他實在是喘不上氣來,干脆抬手扯開衣襟,在心口處重重撓了幾下。 那地方立刻有了新鮮的血痕,火辣辣的痛,心里的憋悶之氣隨著幾道血痕淌了出來,讓他好受許多。 廚房灶上大鍋子里有水,灶灰堆著一根柴火,讓這鍋水保持了溫熱,他走進去揭開鍋蓋,取出一只粗瓷碗,舀了一碗水喝下去。 溫水讓他有重回人間之感——他的人間,光明正大,清清白白。 他若是不曾落入莫府,能比現(xiàn)在更光明正大。 人好受了一些,他就趕到餅鋪去幫忙,外頭人自行給鄔家餅鋪換成了解元餅這個名字,買餅的人比往常多了許多,他吊著右胳膊,用左手給人算賬收錢。 鄔母心疼他,想要他家去,他卻堅持要在這里忙。 忙過一天,他回到家里時打了兩個噴嚏,似是有些傷風,鄔母連忙給他熬上一碗姜湯,放在桌上慢慢喝,又升起炭火,放在他屋子里。 鄔瑾喝姜湯、看書、寫日錄。 “元章二十二年十月二十一日,陰。” 他將今日與趙世恒所對,一字不落,記在紙上,刻在心里,寫完之后,打開箱籠,埋頭數(shù)了片刻,拿出一沓日錄,和今日的一并放在桌上,一張張掃過。 從十月初三開始,他用左手寫日錄,那時字跡歪歪扭扭,落筆難以掌握輕重,寫出來的字總是一團一團,只能勉強辨認。 “右臂骨折,死里逃生,沒有聆風消息,憂心如焚?!?/br> 再之后,十月初四,依舊是“憂心如焚”,直到十月初十,全是滿紙憂心,一刻不曾安寧。 之后便是他的種種猜疑。 他把這些日錄一把攥住,出屋子進廚房。 若是讓有心之人看到他的日錄,便會生出無數(shù)風波,他既然決定了沉默,那么這些東西也要消失。 一進廚房,他就見鄔意搭著凳子,揣著一把長勺,在偷吃冰糖核桃,見到鄔瑾后嚇的一個哆嗦,險些從凳子上掉下來。 他膽戰(zhàn)心驚的放好瓷缸,從凳子上下來:“哥,我、我有點餓……晚飯的時候沒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