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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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世恒收了筆,吩咐鄔瑾:“花廳中有把刻刀,叫人取了來,去紙存墨?!?/br> 鄔瑾點頭應(yīng)下,往外走時,莫聆風(fēng)按捺不住,一躍而起,跑到鄔瑾腿邊,跟著出入,險些絆倒鄔瑾。 程廷躍躍欲試,然而不敢站起來,只能把脖子抻的極長,看著鄔瑾一絲不茍的將字刻下,見那字分毫未損時,自己也跟著松了口氣。 趙世恒隨意支使著自己的學(xué)生:“把那兩支燭熄掉?!?/br> 程廷蹦起三尺高,跑去熄掉蠟燭,又一溜煙上前,和莫聆風(fēng)一左一右地依偎著鄔瑾。 屋子里只剩下一根蠟燭,光線立刻變得昏暗不明,只有香案上那一點燭火發(fā)出盛大的光。 趙世恒捏著刻下來的“田”字,放置于燈后,字和他的影子都投于白墻之上,而后,他捏著字往后挪動,墻上的黑影也跟著越來越小。 莫、程二人統(tǒng)一的歪著腦袋,滿臉疑惑。 而鄔瑾一瞬不瞬地盯著字,兩眼放光——趙世恒的楷書,非常精妙。 簡單一個字,由大縮到指甲蓋大小,那轉(zhuǎn)折、提鉤等筆鋒依舊是清晰可見,結(jié)密無間! 趙世恒收了神通,令他們點起燭火,讓他們坐回去:“作大字要如小字,而作小字要如大字,就是好字。” 他雙手張開,一甩長袖,手肘放置于方桌上,以手撐著額頭,架腿而坐:“今日,你們二位大學(xué)生就練字吧,字帖么,滿墻都是。” 程廷張口結(jié)舌:“沒、沒了?那么多課呢?” 州學(xué)里一日要上的課漫長的他困倦不堪,莫府則簡陋到令他害怕——在不久的將來,他可能會變的目不識丁。 趙世恒不以為意:“無用之術(shù),不學(xué)也罷?!?/br> 鄔瑾深吸一口氣,把自己激蕩飽脹的心緒壓下去。 在州學(xué)最后一日,他特地去看過州學(xué)記載的各科三鼎,其中提起趙世恒時,只有一句:“天下之能事畢矣也?!?/br> 既然趙世恒說是無用之術(shù),那他要教的術(shù),一定是聞所未聞。 鄔瑾沉下心去,開始練字,耳邊時而有聲,乃是趙世恒在教莫聆風(fēng)《三字經(jīng)》,漸漸的,他入了神,這聲音就模糊起來。 筆是寶帚,墨是潘家墨,紙是褾褙青紙,硯是瓦硯,俱是好物。 他在臨摹墻上所掛的一副柳公楷書。 臨完一貼,他凝神看自己的字,確實是局縮過當(dāng),有蜷縮之感。 看過之后,他再細(xì)看柳公之字,揣摩其“側(cè)、掠、啄、提”,而后再行改過。 不知過了多久,他轉(zhuǎn)動酸痛的手腕,鼻尖忽然聞到飯菜香氣,肚子里猛地發(fā)出一串長鳴。 午時了。 第19章 問心 程廷用一碗燒羊rou,總算是讓鄔瑾放下了筆,去耳房吃飯。 耳房里擺著一副樟木桌椅,滿桌熱氣騰騰,香氣亦是撲鼻,莫聆風(fēng)坐在椅子上,手里捧著一塊蒸餅,正在認(rèn)真咀嚼。 鄔瑾拉開椅子,在她右側(cè)坐下,還未曾拿起碗筷,莫聆風(fēng)忽然就停下嘴,把蒸餅從中掰開,伸長手臂,直遞到鄔瑾嘴邊:“棗泥的,好吃。” 鄔瑾連忙擺手:“你吃......” 然而在他張口說話之際,莫聆風(fēng)已經(jīng)強行把蒸餅塞進(jìn)了他口中:“你自己吃,不要藏著回家?!?/br> 鄔瑾一滯,沒想到莫聆風(fēng)會知道他在河邊藏猊糖的事,還記在心里,心中一軟,對莫聆風(fēng)笑道:“是,我知道?!?/br> 莫聆風(fēng)把手縮回去,只對著蒸餅使勁,從餅邊一路的啃咬下去,去吃里面甜的棗泥餡。 桌上還有燒的十分軟爛的燒羊rou、魚福丸子、豆腐羹,另有兩碟很爽口的鲊菜。 三人對坐著埋頭吃飯,程廷牙口好,不愛吃過于軟爛的羊rou,更不愛蒸餅里放的棗泥餡,把蒸餅邊撕下來吃幾口,又對著其他菜唉聲嘆氣,挑三揀四吃完了這頓飯。 鄔瑾不言語,只是吃,吃好后,放下碗筷,立刻起身去練字。 莫聆風(fēng)和程廷百無聊賴,聚在一起吹塤彈琴,要合奏一曲《泉水叮當(dāng)》。 鄔瑾默默聽著泉水“哐哐”、“咣咣”、“轟隆”作響,簡直是泉水爆發(fā)成了山洪,又驚悚又哀怨,忍耐著聽了片刻,他便專注于練字,任何聲音都浮在遠(yuǎn)處了。 而趙世恒直到酉時放課,才重新邁入九思軒。 他不檢查課業(yè),只于紙上寫下一行小字,行氣貫串,望之如珠,放至莫聆風(fēng)桌上,使他們?nèi)藗鏖啞?/br> 紙上所寫,是一句:撓萬物者莫疾乎風(fēng)。 莫聆風(fēng)不認(rèn)識這么多字,扭頭去看鄔瑾,鄔瑾就小聲念給她聽。 趙世恒問:“你們認(rèn)為這世上何物可如風(fēng),使萬物折腰?” 莫聆風(fēng)嗓門不小的回答:“是糖!伯伯,糖!牙齒那么硬,糖也讓它壞掉了!” 程廷張開大嘴,“哈哈”大笑兩聲,等意識到趙世恒也在時,笑聲“嘎”的一下止住了,埋下腦袋,做個苦思狀。 鄔瑾沒有回答,心中浮起無數(shù)個答案,又全都沉了下去。 片刻后,他站起來,看向趙世恒:“先生,學(xué)生以為是順?!?/br> “哦?”趙世恒笑看向他,“為何?” 鄔瑾回答:“此言出自《說卦傳》,易經(jīng)中,風(fēng)為巽,兩風(fēng)相重,長風(fēng)不絕,無孔不入,君子以申命行事,如風(fēng)之入物,無所不至,無所不順。” 程廷宛如智障般張著嘴,全然忘記自己也上過《易》這堂課,心想這說的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