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璧浪漫計劃的第二站，是荀江。

    寧城很大，荀江由西往東，彎彎曲曲、穿城而過。他想在確定關系的第一個夜晚，帶著明玨一起登船夜游。

    明玨來寧城讀書第叁年了，早就聽聞過這項夜游項目，但是一直沒有來體驗過。

    程璧在手機上預約了兩張船票，為了紀念，特地取了紙質票，分了明玨一張。

    票面上用熒光粉做了防偽標記，燈照便能看見獨一無二的編碼。明玨覺得有趣，把船票捏在手里，被他牽著登船。

    游輪一共有叁層，頂層是露天天臺。今天似乎有音樂活動，游客們在上面笑著鬧著，夜色之下是衣香鬢影。

    程璧帶著明玨來到第二層。和底層一樣，中間是玻璃圍起來的活動區(qū)域，二層是咖啡廳，底層則是牌室、K歌廳等等。兩個人剛喝了酒，此刻熱意上涌，都喝不下別的，索性找了處無人的地方，靠著圍欄吹風。

    頂層的歡聲笑語傳入耳中，他們也被感染，十指緊緊相扣，相視一笑。

    “感覺像做夢一樣。”程璧將她摟到懷里，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

    明玨安靜地被他抱著，一手抱著花，一手環(huán)住他精瘦的腰身。

    就這么站了好一會兒，當游輪即將行駛過第一座跨江大橋時，就著橋上的彩色燈光，程璧拍了一張夜景圖。

    點開朋友圈，編輯發(fā)送：“風知道我喜歡你?！?/br>
    這是一句歌詞，但明玨看懂了。她笑了一聲，仰頭看他：“好rou麻啊你……”

    周謙秒贊，留評論：“哎喲喲，哎喲喲？”

    程璧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覃許然點了個贊，過了幾秒又取消了。

    明玨眼尖，看見了那一閃而過的頭像悅動，瞪了程璧一眼。

    程璧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人兒摟緊，低聲解釋：“工作需要加的微信。你要是不喜歡，我屏蔽她?”

    ……倒也不至于。

    明玨搖搖頭，額頭蹭了下他的下巴，語氣是她自己也沒有發(fā)覺的嬌氣：“我沒那么小氣，但是你得保證除了正常溝通，什么都不許聊！”

    許余自稱她的“愛情導師”，時不時就給她灌點愛情知識。邊界感，還是要有的。尤其是男女之間，還是一方喜歡另一方的情況下。

    “嗯，聽你的?！背惕蛋咽謾C收起來，放進外套的口袋。

    船艙里放著輕音樂，舒緩的音符鉆進游人的耳中，讓人身心舒展。

    程璧有很強烈的恍惚感。

    夜色像是在他眼前形成一陣時空漩渦，在短暫的白光之中，他看見小時候的自己牽著明玨的小手，兩個小孩一起去樓下超市買冰棍的場景。而后是大段大段的空白，他自己一個人上學、放學，看著jiejie離家住校、越走越遠，常常覺得孤獨。

    程琪很疼愛他，他也很愛jiejie。但他們終究會各自離開家，有屬于自己的家庭和人生。

    程璧從前沒想過要和什么樣的女孩在一起。

    在漫長的求學生涯中，他關于女孩的記憶都是模糊的，可能會有那么一兩個才華橫溢的女孩能短暫地讓他的目光停留片刻，但他很快就會拋之腦后。人生匆匆忙忙，他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不要為無關的人駐足。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么在和明玨重逢之后，會忍不住被她吸引。

    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落到她身上。會打量她今天穿了什么、梳的發(fā)型，她的一顰一笑，她手邊的飲料或水，她的課程作業(yè)……

    那時候他以為只是因為他鄉(xiāng)遇故人，下意識地對她格外關注些。

    他也這樣安慰自己。不過是相識的人會格外照顧罷了。

    命運和心意是無法預料的。就如同彼時的他也無法預料此刻。

    明玨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只是有些感慨。

    她看了太多言情故事，向往兩情相悅的愛情劇本，卻也見證了太多不幸的婚姻、失敗的愛情，自認為沒有那種踏入愛情的勇氣。

    很難說清為什么遇上程璧，她會情不自禁。

    或許是他穿白襯衫周正的樣子、低頭看腕表的動作，又或許是他熠熠發(fā)光的眼睛、讓人一不小心就踏入漩渦中去……

    程璧將思緒從天際收回，松開懷中人，笑著說：“好像今天還少了一個步驟。”

    “什么？”

    程璧將她貼在臉邊的散發(fā)別到而后，拇指輕輕擦了擦她的唇角。明玨的耳朵在他掌心下慢慢發(fā)熱，怯怯的，像受驚的小兔子，看著他，又有些不敢看他。

    明玨知道了……他想吻她。

    他的眼神太過于直白了。那天在教室里，她就見識過了。只要他想，是不在乎時間、場合的，只要她在他面前，他就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她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高興他的坦誠，還是擔心自己以后的境遇。

    鼻翼漸漸貼近，呼吸交錯在一處。他的唇guntang，覆在她被風吹得冰涼的唇上。

    相貼的那一刻，耳邊似乎有漫天煙火炸開，眼睛閉上，除了他的呼吸聲，什么都聽不到了。

    程璧沒有著急，一手摟住她的腰，把人往他懷里貼近，一手扶住她的臉，微微側過身子，輕輕撬開她的齒關。

    手里的鮮花不知何時掉落在地，明玨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想往后躲又躲不掉，承受他漸重的力度，壓下來。

    “唔……”她臉頰通紅，雙手抱住他的腰身，隔著薄薄的襯衫，能摸到他精瘦的肌rou，此刻緊繃著，用力著。

    程璧不再溫柔，兇狠地攫取她的唇舌，把她的理智全部攪碎了。

    過了很久很久，明玨終于得以喘息，整個人伏在他胸口，像鴕鳥一樣不肯抬頭。

    程璧心情大好，摟著她朗聲大笑，笑得胸口震動，被明玨狠狠掐了一把腰身也不在乎。

    他在她耳邊說：“明玨，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明玨心臟在胸腔之中劇烈跳動，小聲回應：“程璧，我也喜歡你。”

    明玨抬頭，他再次壓下來。

    這一次，豆沙色的口紅徹底被吃了個干凈。

    玫瑰花躺在甲板上，可憐兮兮，沒人再去管它了。

    一個小時的荀江夜游項目，他們聽了一場小型音樂會，和幾位不認識的船客玩了幾輪狼人殺，熱鬧至極。

    明玨很喜歡和這樣熱烈的人在一起。她本質上也是個喜歡熱鬧的人，能遇到同頻的人相伴一程，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緣分。

    下船之時，大家都有些不舍。程璧提出互留聯(lián)系方式，對方幾人委婉拒絕了，說他們只是游客，過兩天就要離開寧城，估計不會再來。

    明玨暗嘆可惜，卻也真誠地送上祝愿。平平安安就好。

    下了船，他們牽著手，沿著江濱路慢慢走著。從背后看去，像一對飯后散步的小夫妻。

    程璧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匦５穆烦滩欢?，十一點有寢室門禁。他偏頭詢問明玨的意見：“還想去哪里玩嗎？”

    明玨搖搖頭。事實上她也有些累了。今晚喝了酒，又和他玩了那么久，精神一直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tài)。

    明玨一直以為自己體力不錯。但今晚她刷新了對自己的認知。

    她竟不知，接吻會這么耗神。

    嘴唇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她靠在他胳膊上，仰頭道：“我們回去吧？明天再出來？”

    程璧刮了刮她的鼻子?！懊魈炷氵€愿意出來？”

    “為什么不愿意？”她笑，有些害羞，“和程老師討論學習沒時間，但是和程璧出來約會，可以考慮?！?/br>
    程璧噗呲一笑。

    要不是盤問過她，知道明玨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就她這說辭，差點就要被騙了。

    十足的小騙子，就會說渾話哄人呢。

    “明天要去外校參加研討會呢，晚上才有空來陪你。”程璧握緊她的手，抱歉地說、

    “哦，那你去唄。”明玨笑，“和周謙老師一起嗎？”

    “嗯，對。就我們倆?！彼a充強調。

    明玨好笑：“好吧。那你們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br>
    “好。”

    坐上返程的公交，他們選了最后排的靠窗位子。

    明玨坐里面，程璧坐在外面，鮮花擱在她的裙面上。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花怎么辦？”

    程璧想了想，提議道：“我們先繞道去一趟廣場，把花送給路人？”

    明玨眼神一亮，應道：“好主意！”

    之前她見過類似的舉動。男孩表白成功，那一大束鮮花，女孩不便存放，索性在人流量大的廣場上分給路人。既不浪費，又有意義。

    他們中途下了車，繞到最近的小廣場。

    這里靠近學校，有很多學生在廣場上滑旱冰。明玨把花帶微微松開，讓程璧捧著，自己抽出幾朵，一一和路人打招呼。

    有穿著校服的中學生看見，欣喜地接過去，連連道謝。

    “jiejie，這是你的男朋友嗎？”其中一個女孩問。

    明玨點點頭：“是呀。我們剛剛在一起?！?/br>
    “哇！好浪漫呀?！绷硪粋€女孩接過一朵玫瑰，有些羞澀，“那、那我祝你們……百年好合?！?/br>
    “噗。”明玨忍俊不禁，“好呀，謝謝你?！?/br>
    年輕人很多都喜歡熱鬧?？匆娪羞@樣的贈花活動，都來和她善意地搭話，給二人送上一句甜蜜的祝福。

    不過十幾分鐘，一大捧花就分完了。

    明玨將包裝紙和繩子迭起來，收進小挎包里：“這個還可以循環(huán)利用。下次有人過生日我就借花獻佛，哈哈哈！”

    “好主意?！?/br>
    “哎呀，我好像忘記給自己留一朵了。”明玨頓住腳步。

    程璧摟住她肩膀，點了點她的額頭：“傻不傻？我再給你訂一束就好了?！?/br>
    “哦哦，也是?！?/br>
    “走吧，送你回去。”

    “好?！?/br>
    距離校園越近，明玨的不舍感就越強烈。

    像灰姑娘穿上華美的禮服和水晶鞋參加盛會，而十二點鐘聲響起時，她就會恢復原來的樣子。

    她賴在他懷里不想走。

    程璧捏捏她的臉，哄道：“明天晚上有音樂會，我回來接你?！?/br>
    “真的？”

    “嗯?！?/br>
    小姑娘馬上興高采烈，點點頭，開始期待明天的見面了。

    程璧就站在學校門口對面的馬路邊，看著明玨走進校門，一步叁回頭。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校門之內，他等到兩個紅燈過去，才穿過人行道，走過去。

    走著走著，他就笑了。

    這種情形，倒是和偷情無異。

    想著又有些心疼。小姑娘第一回談戀愛，就要陪著自己偷偷摸摸的，像見不得光一樣。如果他再忍忍，忍到下學期結束……

    算了，事已至此，多想無異。他倒是一點兒也不介意，金屋藏嬌。

    他的明玨，就是一塊寶貝，藏著掖著不讓人知道，這種趣味倒也不錯。

    明玨一路小跑回宿舍，跑到樓梯轉角，確認四周沒人，掏出手機給他打電話。

    兩秒鐘，程璧馬上接起。

    “我到了?！彼皇治孀≡捦?，小聲說，“你回到宿舍了嗎？”

    “嗯，快了。”

    一時無話。

    程璧抬頭看看天幕，嘆了口氣。

    “怎么辦好呢？現在就后悔離開你了?！?/br>
    明玨聽到這話，心里像是灌了蜜糖似的，聲音也甜甜的：“明天就能見到了?！?/br>
    “很難想象以后不能光明正大一起牽手的日子，該有多難熬?！?/br>
    他踏著月色清輝，走在坑坑洼洼的校園小道上，在一片一片的路燈影子下穿行。

    “那以后我們偷偷見面就好，每天晚上都去跑步。”

    程璧笑了，跨上樓梯。

    “玨玨子？你回來啦！浴室空出來了，你要用嗎？”蘇在在出來晾衣服，看見了貓在角落打電話的明玨。

    電話那頭的程璧說：“快去洗澡睡覺吧。祝你擁有一個愉快的周末?！?/br>
    明玨說：“好。你也是?！?/br>
    睡覺前，程璧發(fā)來消息：“晚安，我的公主。”

    明玨發(fā)了個親親的表情：“晚安，我的騎士。”

    夜風乍起。

    床簾輕輕晃動著，明玨抱著被子，在黑暗中傻笑。像是回到了游輪上。

    嗅了嗅手指，好像還留著玫瑰的香氣。

    她把今天拍的玫瑰花圖修了修，打開微博，更換了頭像。

    QQ和微信換不了，那就讓微博見證我們的愛情吧。

    許余突然彈出一條信息。

    許余：“哎喲，你這微博頭像，什么意思？”

    已經是認識兩年多的網友了，平時兩個人侃天侃地什么都聊，明玨倒也不打算瞞著她。

    她回復：“男主角，我拿下了?！?/br>
    許余：“我去！牛啊姐妹！真有你的！怎么樣，牽手了嗎？親了嗎？！在線等！”

    明玨：“牽了。親了。感覺挺好?！?/br>
    許余：“太好了！姐妹，你值得！?。　?/br>
    明玨：“但是今晚我有點累了。喝了一點酒，后勁兒上來了?！?/br>
    許余：“好好好，你先睡覺吧。明天周末，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