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xué)第一周，正是社團活動活躍的時候。

    再過一個星期，學(xué)校的社團招新就要正式開始，作為社團的元老級學(xué)姐，明玨和幾個好友一起約了在大學(xué)生活動中心的教室里討論。

    幾杯咖啡、幾塊蛋糕，三臺筆記本、一沓草稿紙。兩個小時的激烈討論結(jié)束，一晃眼又到了午飯時間。

    今天周六，明玨八點就出了門，那會兒宿舍還是靜悄悄的。

    她收拾東西，和朋友們分道揚鑣，去距離宿舍最遠(yuǎn)的三食堂吃漁粉。她一手夾著資料，一手劃開微信宿舍群，艾特全體成員：

    “@寶貝豬們：我去三食堂吃飯，你們想要代購什么嗎？”

    沉寂了一早上的宿舍群立刻炸了，叮咚叮咚地響個不停。

    “喬喬喬：我要一份rou松絲和蛋卷！”

    “瑤瑤晃晃：涼粉一份。[瑤瑤晃晃給您轉(zhuǎn)賬：5元]”

    “月一縷：跪求打包漁粉?。?！”

    ……

    九月份的太陽很大，明玨撐著傘低頭走路，不小心撞上了路人。左手夾著的資料嘩啦啦掉了一地，她連連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

    “沒關(guān)系?！?/br>
    那是一道溫潤又熟悉的聲音，帶著兩分驚喜、三分戲謔。明玨對上他的目光，一下子愣了。

    程璧笑著，把東西撿起來遞給她，見明玨還傻站著，干脆兜在自己懷里。

    “你要去三食堂嗎？我跟你一起?！闭f著，他轉(zhuǎn)身往前走去。

    “?。俊泵鳙k回過神，亦步亦趨地跟上，支吾著想說點什么，又怕手里的傘戳到他脖子，一時間手足無措。

    “沒關(guān)系，你自己撐著吧。太陽太大了，這樣曬對皮膚不好?！背惕禍睾偷馈?/br>
    “……”明玨默默地收了遮陽傘，攥在手里，對他說，“那我陪老師一起曬著吧?！?/br>
    程璧回過頭，微微低著，看女孩子的臉。

    她和小時候一樣，還是可愛的鵝蛋臉，臉頰上有嬰兒肥，氣色很好，白里透紅的，在陽光下像白瓷娃娃，讓人想伸手捏一捏。

    他強忍著手指抬起的沖動，看她被曬得快睜不開的眼睛，無奈道：“我沒有帶傘，抱歉?！?/br>
    “??？沒事、沒事。”明玨看著他額頭上冒出來的汗珠，想接過自己的東西，“老師，我自己拿吧?！?/br>
    “不用，快到了。”

    走了沒多遠(yuǎn)，終于到了食堂樓下。兩個人沿著旋轉(zhuǎn)樓梯往上走到二樓，程璧挑了一處能看見食堂大屏幕的圓桌，把明玨的東西放下，自己去另一頭打飯去了。

    明玨松了口氣，去漁粉窗口排起了隊。

    周末的飯店，食堂向來少人，但也許是剛開學(xué)的原因，新生對食堂菜都還興致勃勃，所以明玨也排了好一會兒才取到粉。

    她小心翼翼地端著guntang的碗走回座位，發(fā)現(xiàn)程璧泰然自若地坐在自己座位旁邊。

    明玨：……

    現(xiàn)在換座位還來得及嗎？

    但是人家剛幫自己拿了東西，會不會不太好？

    吃個飯而已，沒事沒事……

    明玨給自己洗腦得明明白白，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往前走去。

    程璧眼睛還盯著大屏幕上的新聞，卻下意識地覺察到了明玨的靠近。他剛轉(zhuǎn)過頭，明玨就端著碗坐在了旁邊。

    心里有說不出的高興。沒來由地，像一朵花瓣輕輕落在了沉寂的湖面，漣漪很小，卻久久不息。

    明玨抽出一次性筷子，來回摩擦去掉粉屑，偏頭看了看程璧的碗：“程老師，您怎么吃這么素??？”

    程璧低頭看了看，笑說：“好像沒有找到我喜歡的rou?！?/br>
    “牛rou嗎？那三食堂做的確實不怎么樣，下次您去二食堂打吧，那里有自助餐，牛rou很好吃的?！泵鳙k一邊攪拌碗里的漁粉，一邊說。

    程璧笑意不停：“你還記得我喜歡牛rou？”

    明玨：“……”大意了。記性太好是個原罪。

    她不太自然地撩了下耳邊的碎發(fā)，別到耳后，忽略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我記憶不算差，記得您小時候就很喜歡吃牛rou面。”

    程璧點點頭，別開視線，夾起一塊西蘭花放到嘴里。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吃魚?！?/br>
    “……嗯。這個漁粉做得好，魚rou不腥?！?/br>
    “學(xué)生宿舍離這里遠(yuǎn)，你怎么跑這里吃飯？”

    “社團有點事兒，剛剛結(jié)束，就過來了?！?/br>
    兩個人沒有眼神交流，各吃各的，低聲說話。

    “程老師，您是這個學(xué)期剛?cè)肼殕?？?/br>
    “不是，上學(xué)期我就在實習(xí)了。但我是在另一個校區(qū)，這學(xué)期剛好你們老師休假，才被抽調(diào)來這個校區(qū)上課的?！?/br>
    “哦，您周六還要上課?。俊?/br>
    “那倒不是。剛剛和幾個老師一起開了個小會，交流了下經(jīng)驗?！?/br>
    程璧頓了頓，笑看她。

    “初來乍到，請多關(guān)照。明玨同學(xué)。”

    明玨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心里像有頭小鹿一樣蹦來跳去，心跳加速。

    她回過頭，和他對視，故作鎮(zhèn)定地笑著回：“關(guān)照不敢，程老師您說笑了?！?/br>
    “嗐?！背惕祰@了口氣，臉色有些無奈，“私底下就不要叫我程老師了，也不必用敬稱。你喊我程璧就可以了?！?/br>
    “那不行，多沒禮貌啊?！?/br>
    “我不僅是你老師，也是你哥哥?！背惕祱猿值?，“小時候那么粘著我，現(xiàn)在就見外了？”

    “我……”她啞然，不知如何接話。

    程璧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執(zhí)拗了。不知道為什么，從見到她、確認(rèn)她是明玨那一刻起，他的視線就沒辦法離開她，講課有些心猿意馬，她坐在自己身邊，他就不想她走。

    他開口道歉：“抱歉，我失禮了?！?/br>
    緊接著，他又問：“你是有男朋友了嗎？”

    對上他潭水一般深邃的眼眸，明玨看到了他瞳孔里小小的自己。

    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但還是狠不下心對他說謊，搖搖頭：“沒有。程老師，我只是……我只是長大了，小時候的事情……”

    “那就好?！彼驍嗨α?，“你若是喜歡，一直喊老師也可以?！?/br>
    一頓飯吃得深思飄忽，明玨低頭咬著粉，能感覺到身邊的人時不時撇過來的目光。

    并不覺得冒犯，只是……有些讓人臉色發(fā)燙。

    明玨，他是你的老師！

    她在心底提醒自己，三兩口把剩下的粉塞到嘴里，掏出紙巾擦嘴：“老師，我吃好了，您慢用?！?/br>
    說著，抓起背包和傘就跑了。

    跑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還要給室友買東西！明玨大無語，又折回來。

    三食堂開了一家很不錯的蛋糕店，糕點深得明玨和室友們的鐘愛，每次來三食堂的人都得自覺、主動詢問其他人是否需要代購。

    明玨買了室友們需要的糕點，自己又加了一包抹茶吐司和一塊蛋卷，正準(zhǔn)備結(jié)賬之時，面前的機器發(fā)出響聲——

    “校園卡  扣款成功  二十三元  ”

    明玨一驚，抬頭看見了程璧。

    程璧笑：“我請客。算是……久別重逢的見面禮?！?/br>
    明玨手里拿著幾袋糕點，有些無奈：“程老師，您真的太客氣了。”

    “唉，剛說完的話，你還是……”他心里失望，但還是不想強迫她，“你我父母皆是舊識，請你和室友吃點點心罷了，不必在意?！?/br>
    “那好吧。”明玨點頭，抿嘴的時候兩邊臉頰會出現(xiàn)兩個小酒窩，“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吃飯?！?/br>
    “好。”

    程璧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笑了。

    她剛剛，用的是：“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