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報警！”

    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檔案室里的兩個警察抬眼看去

    那是一個穿著灰色外套的中年人，似乎在隱忍著極大的痛苦，再仔細(xì)一看，他的腹部正插著一把匕首，那傷口處源源不斷的流出血來

    兩位民警頓時站起來，也沒來得及考慮他為什么會跑到距離大門最遠(yuǎn)的檔案室來報警，立刻上前扶住他，“你慢點說，是誰要殺你？”

    其中一位迅速拿出手機撥通了120的電話

    “是……是那個連環(huán)殺人犯！”

    中年男子愈發(fā)的驚恐，渾身都在顫抖，“我要……我要報警！”

    “好的先生，您不要著急”

    一個警察嘗試著安撫他，可中年人還是始終，“帶我去做筆錄，趕緊去抓人！”

    “我要報警！我要報警！”

    他的聲音恐懼而又急切，時而劇烈的皺起眉頭，右手還捂在腹部那鮮血直流的地方

    兩個警察見他情緒這么亢奮，也確實不敢耽誤，又出門叫了更多的人來，小心翼翼的把他挪出去

    霎時間幾乎所有的警察都集中在做筆錄的地方，追查了那個殺人狂魔整整五年，這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見到他的長相，他的手下從來沒有活口，這位大兄弟估計是拼了老命才得以逃出來的

    “你是在哪里碰見他的？”

    “時代廣場那”

    提問的警察皺了皺眉頭，時代廣場那里人口眾多，如今殺人犯竟張狂到這種地步，簡直是沒把他們這些警察放在眼里！

    他有些憤怒，繼續(xù)嚴(yán)肅的問道，“他為什么要殺你？”

    “不知道”

    “你之前曾經(jīng)見過他嗎？”

    “沒有”

    刺眼的燈光之中，警察們層層圍繞著正中間被審訊的男人，那兩個最先發(fā)現(xiàn)的檔案室民警仍在攙扶著他，讓他可以把身子坐直

    “怎么了？”

    站在最外層的一個小警察看著自己的同伴，他的同伴臉上有些奇怪

    “沒什么，就是覺得這個人好眼熟啊”

    他眼神琢磨的看著那名被審訊的受害者，輕皺起眉頭

    “哦！”

    忽然間，他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是那個瘋子！”

    “什么瘋子？”

    他的同伴困惑問道

    那個發(fā)現(xiàn)真相的小警察沒心思回答他，謹(jǐn)慎打量著正痛苦的捂著傷口的男人

    剛想說點什么，忽然被另外的聲音打斷

    “你在這里！”

    警察局眾人大駭，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看見剛才受重傷的年輕人猛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手也不輕輕顫抖的捂著了，插在小腹上的匕首也“坪”的一聲掉在地方

    原本孱弱無力的慘白面容也頓時露出了瘋癲的笑容，“哈哈哈”

    “找不到我！找不到我！”

    他忽的跑出去，警察局里的人都沒能料到，待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沒有人影了，張狂的笑聲還回蕩在走廊里

    幾個離得近的下意識就想去追，可卻不偏不倚被剛進(jìn)來那人擋住，“抱歉抱歉”

    那人微微低著頭，聲音十分歉疚道

    “給各位警官添麻煩了，那是我弟弟，他很多年前受過刺激，精神一直不太好，抱歉抱歉”

    他佝僂著身子，一副膽小害怕的模樣

    “所以說……你弟弟沒事？”

    房間里陷入了幾秒鐘的停頓，一個首先反應(yīng)過來的老警察問道

    “沒事沒事”

    這人擺擺手，指了指地上的匕首，“就是網(wǎng)上賣的血袋”

    “抱歉抱歉，給您們添麻煩了”

    這人愈發(fā)低下頭，更加的畏懼顫抖

    “沒事就好”

    審訊的警察們雖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那殺人魔不是那么輕易就會被抓的，就說怎么會突然露出馬腳

    “那我去找他了，一會兒又找不到了”

    這人面上染了些急切，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我們可以幫你”

    “不用了，太麻煩您們了”

    自稱哥哥的人婉拒了，“您們繼續(xù)工作”

    隨后便立刻扭頭追出去

    “怎么總覺得有點奇怪？”

    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方才審訊的警察若有所思的提出自己的想法

    “呂隊，那人確實是瘋子”

    剛才就感到懷疑的小民警及時出言道，“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中央廣場那里，只是沒想到他竟然還有家人”

    “哦”

    那老警察這才打消了疑慮，雖然荒唐，但由于城市里被多宗殺人案攪的亂七八糟，很快也就沒人再把這事放在心上了

    待走出警察局好久，他才在不遠(yuǎn)處的巷子里看見生生

    這是他們提前約定好的地方，傍晚的余暉下，蘇東逐漸站直了身子，臉上也變成了之前鎮(zhèn)定冷靜的模樣

    坐在中央廣場附近的長椅上，頂著即將深沉的夜色，蘇東焦急的看著手中的資料

    看來這幫警察還不算太廢物，至少查出來幾個可疑人物，他們確實是去調(diào)過監(jiān)控，除卻住在樓里的居民留下了幾個犯罪嫌疑人

    蘇東看著其中的一個女孩，她似乎只有二十幾歲左右，白皙的面上仍舊稚嫩

    她也不是這樓里的居民，監(jiān)控只保留到電梯的影像，所以現(xiàn)在他們也無法判斷女孩最后去了幾層

    其他的幾個嫌疑人里，有兩個買保險的，一個串門的，還有一個彭博的同事

    他定睛看著，認(rèn)真的看著記錄那個同事的紙張，這名同事叫潘全，跟彭博在同一所大學(xué)里任教，聽說平日里關(guān)系相處的不錯，聽聞彭博最近情緒不好特意帶著水果來看他，勸導(dǎo)了幾句便離開了

    想到這，蘇東忽然伸手掏了掏口袋，拿出一根煙點燃

    略微嘲諷的笑了笑，是不是天才都這樣？

    這位從小一路順利到大的數(shù)學(xué)天才跟同一所大學(xué)里的同事關(guān)系處的可有些糟糕呢，聽說連他們院長也不怎么待見他，好好的一個天才整日里打壓，不知道該算是誰的錯？

    不經(jīng)意間，天已經(jīng)完全黑沉下來，蘇東再抬起頭的時候街道上只剩下幾個少少的行人，幾家店鋪的燈光顯得有些單薄，店員正著著急忙慌的收生意呢

    他撇著嘴角的笑了一下，帶著紅色信子的香煙微微顫動，他怎么忘了？這里的商店從來不會在十點之后關(guān)門，這座城市到了夜晚如同一座死城

    不屑的抬起眼睛看了下，心中隱隱的血性與摧毀欲在作祟，其實他真想不顧一切的留下來看看，看看究竟是哪個幽魂會游走在這城市里肆無忌憚？可是他不能，如果他死了，故事就不復(fù)存在了，他也就永遠(yuǎn)都回不去了

    雖然他現(xiàn)在感到很惶惑，那記憶中無比鮮明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狠狠的摁滅了煙頭，隨手丟進(jìn)垃圾桶里，他再次撇了一眼那縮在墻角里一臉傻意的生生，這么可怕的夜晚，他卻能安全的活到現(xiàn)在，真是有趣

    沒怎么停留，對這城市的怨氣再次涌上心頭，蘇東筆直的朝著旅店的方向走去

    “阿覃”

    梁一冰輕輕喚道，那女人蓬頭垢面走來，手里還抱著用來畫畫的畫板

    “今天我們學(xué)人像”

    人像不是一個初學(xué)者就能輕易做到的，梁一冰看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女人并無異議，心中有了不同的考量

    他拉過來張椅子命令阿覃坐下，簡單教授一些便站在一旁看她畫畫，女人似乎只有在這個時候最安靜，整個人都像融進(jìn)了空氣中，連那臟兮兮的眉眼也在此刻變得鮮活

    梁一冰看著她混亂的描繪，不是完全正確的手法與方式，雜糅了多種青黃不接的內(nèi)容，就像一個人今天學(xué)習(xí)了數(shù)字，明天教她乘除，后天教她三角形，東西學(xué)的嘈雜又廣泛，直到這時他心中才大概有了一些猜測，阿覃以前可能學(xué)習(xí)過美術(shù)，大概是在瘋了之后，否則哪個老師會教別人這么抽象的手段

    他淡然下來，倚靠在窗戶邊，沉靜的看著整個房間，流轉(zhuǎn)的光芒與塵埃一同落下，金黃色平鋪在地板上，梁一冰其實很喜歡這里，這里的書籍與物品都不會動彈，即使時間在一點一點倒退也看不出任何變化

    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是完全安靜的，畫畫的阿覃由于正在與他產(chǎn)生交集也沒有倒退，多好啊，看起來像一個正常的世界

    梁一冰轉(zhuǎn)過頭去，發(fā)現(xiàn)阿覃的畫已經(jīng)初步有了形狀，她好像畫了一個小女孩

    女孩臉蛋圓圓的，還有輕輕的嬰兒肥，眼神格外美好純真，看起來異?？蓯?/br>
    他心念一轉(zhuǎn)，不禁贊阿覃像個天才，這樣的速度即使是他也望塵莫及，梁一冰向來是個隨心所欲的畫家，他只會想好大概的構(gòu)思，畫到哪處，改變到哪處，在他的筆下，沒有一片景物是一塵不變的，看起來格外的妙想奇思，也會給人非常鮮活的感受，所以很多人都喜歡他的畫，亦非常喜歡他這個人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感嘆，阿覃的方法比他更加詭異，她似乎不作構(gòu)思，上筆開畫，筆觸散亂而隨意，但你卻看不到任何與主旨無關(guān)的內(nèi)容，也就是說無論這哪一筆中出了變化，她都能輕而易舉的化解再重新印合主題，只要她想，這幅畫便回如她所想，沒有一絲的意外。

    這是非常了不起的技能，是千萬畫師想也不曾想到過的方式，他們永遠(yuǎn)只會盡力的彌補或修改

    阿覃差的，不過是時間而已，假以時日，待她純熟一切的藝術(shù)形式，她必定會成為一個令時代矚目的畫家

    想到這，他忽然頓了下來，滿腔的熱情被一點一點褪去，自己就是從這個故事的末尾而來，可那時并不曾聽說什么有名的畫家啊？就連阿覃，也還在大街上瘋跑？

    難道這樣一個偉大的天才，被埋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