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陽光熱烈，講臺上老師的臉半明半暗。

    肖老師手指敲了敲桌子，成績表的紙張發(fā)出脆響。

    繼續(xù)說道：“這就是我今天要特別表揚的人。慕一，上期期末考試，班級11名，這次班級第3，各科成績都有很明顯的上升，數(shù)學(xué)還拿了滿分，非常不錯。大家鼓勵鼓勵?！?/br>
    肖老師帶頭拍著手掌，整個教室頓時掌聲雷動。

    第三名？

    懷疑人生的人總算找回了一點點尊嚴(yán)。

    慕一機(jī)械的轉(zhuǎn)過頭，一教室天真的臉，小手拍的啪啪響，連白蕭那小混蛋也在拍，與她目光一對，白蕭橫了她一眼。

    慕一轉(zhuǎn)回臉，白雪公主從余光里閃過。

    這小可愛甩不掉啦……

    老師接著念第三名以外的人。

    慕一煩躁的用手指戳著額頭，感覺身旁有人靠近，轉(zhuǎn)臉。

    肖然：“慕一，你進(jìn)步真大，真利害?！?/br>
    說完微微一笑。

    這是來自第一名的嘲諷加炫耀么？

    “利害你大爺?！?/br>
    “啊”

    “我說謝謝你，承讓承讓。”

    慕一轉(zhuǎn)開臉，望著窗外的清空。

    琢磨牛皮吹破后，挽回面子的若干種辦法。

    回家要怎么圓？

    慕一小拳頭捶著課桌。

    課桌發(fā)出微不可聞的悶響。

    放學(xué)后，回了家。

    慕一自己坐在房間里，仔仔細(xì)細(xì)的檢查發(fā)下來的卷子。

    痛定思痛。

    原來小船就翻在了拼音題。

    “原來要加g??？”

    “難道這個要翹舌？”

    慕一暴躁的揉著腦袋，細(xì)滑的發(fā)絲，漸漸變成雞窩。

    慕家餐桌上菜品豐富，慕媽一臉喜色。慕爸的小酒杯又上了桌。

    “一一，考試成績下來啦？”慕爸朝慕一遞過一碗飯去。

    慕一接了，“嗯”了一聲。

    女兒臉上不見喜色，兩口子面面相覷。

    “一一啊，你上次11名就挺利害了，班上有那么多孩子，有四十幾個吧，你已經(jīng)超過三十幾個人了。mama小時候連前20都沒進(jìn)過呢。”

    慕爸問：“降啦？”

    慕一臉上郁郁的表情逐漸淡下來。沒能拿到第1，拋開大話不說，從11到3，好像也還滿不錯呢。

    “你們可以省錢了，書包不用換了。第3名?！?。

    “第3名？”

    “嗯。”慕一點點頭。

    “第3名?！蹦綃屧俅未_認(rèn)。

    爸媽這表情可不可以默認(rèn)為有什么鼓勵獎？

    慕一肯定道：“第3名?！?。

    然后忘子龍成的父母就樂了。然后慕一眼里就燃起了希望。

    “你知道嗎？第1好，第3也不差，奧運會上第3都是可以上領(lǐng)獎臺的。你就是你們班里的季軍，冠亞季，季軍了?！蹦桨中χ嗣揭坏念^。

    對啊對啊對啊，然后呢？

    慕一眼睛里放射著貪婪的光。

    “想換書包不是嗎？”

    見爸爸略略一起身，從褲兜里掏出一個半舊的皮夾。

    要不要這么帥的！

    “爸爸獎勵你50塊錢，周末讓你媽帶你去挑個好點的?！?/br>
    50!

    are you sure？

    您是在搞笑嗎？50塊買什么包？包子嗎？

    慕爸從一疊錢里拿出一張50的，瀟灑的拍在桌上?！笆蘸昧??！?/br>
    當(dāng)慕一看清爸爸拍在桌上時錢時，簡直由如醍醐灌頂。

    這是一張舊版的她都差不多快不認(rèn)識的50元。

    現(xiàn)在、目前的物價，那是絕對不能和她出車貨時的物價相提并論的。

    這50塊估計老管用了。

    慕一“啪”的將錢拍在掌心，擦到自己面前，拾起，對著燈光看了看。

    余光里，爸爸眼里一團(tuán)亮晶晶的東西反射出一星光點閃過。

    爸爸一抑頭，一整杯白酒，他一口就喝盡了。

    “一一給爸爸漲臉啦”酒杯在桌上擱的“噔”的一聲。

    爸爸剛毅的臉上展開一抹笑。

    慕一木訥訥的將錢塞進(jìn)兜里，埋下頭，端起飯碗。

    其實爸爸從來都是一個敢干、敢拼的人。只是命運太捉弄人，他一輩子想賺大錢，結(jié)果總是栽跟頭。

    上輩子爸爸一開始是跟著肖家做超市，也就是目前家里經(jīng)營的小超市。肖家是一門心思的將超市最終干成了百貨商場。

    而慕爸總是在轉(zhuǎn)行，他想賺大錢，后來留下慕媽一個人守著超市，自己去賣建筑材料，結(jié)果遇上客戶跑路，又轉(zhuǎn)去干包工頭，結(jié)果遇上工人受傷喪命，不僅賠光了家里所有的錢，還欠了債，全家人只靠慕媽守著的小超市艱難過活。

    慕爸實際上是個不怕失敗的人，就算敗的一塌糊涂時，也沒有要死要活過。他不屈的態(tài)度為他們家撐起了一片天。

    十六歲那年，她掉進(jìn)河花池，自己不僅被折騰的半死，家里也被折騰的半死，為了支付大宗的醫(yī)療費用，讓她一個未來還長的孩子得到最好的治療，爸爸橫著心將好不容易才買下的房子給賣了，她病好后，一家人便失去了家，爸爸是個要強的人，不愿意總接受肖家的接濟(jì)，便舉家離開了安城，去了榿城，從頭來過。

    慕一大口扒著飯。

    這輩子，就由她自己來撐起家里的一片天吧。

    *

    周六，慕爸慕媽依然早就出門了，這周再怎么說也得出去逛逛。

    商機(jī)、商機(jī)、商機(jī)啊，錯過就沒有了，越早越好。趁現(xiàn)在的安城還沒有蘇醒。

    慕一收拾著她的出門裝備。

    “一一，慕一?！币粋€要命的聲音再次響起。

    又來。

    慕一呀著牙。這回就算請我吃龍rou海參，那也不去。

    慕一仍然把行禮藏了，來開門。為了防止云昭的慣用招數(shù)，慕一將一只腳放在門邊，保證門不會又猝不及防的關(guān)上。

    依然是左親右親，慕一例行完見面禮，開口道“云姨，今天就不去你家玩了，我要出去辦點事?！?/br>
    云昭的笑聲從嗓子里哼出來。

    這么個小小人說的煞有介事。

    “小一一，你能有什么事。走，阿姨這周研究了一樣全新的東西給你們吃，烤翅，怎么樣，超級香的。我昨天還專門出門兒買了孜然呢，孜然味的哦，還有，我這回用的花椒那是專門找人帶的呢……”

    行行好，不要說的這么祥細(xì)好不好！

    滿口生津的慕一，悄悄的咽口水?！笆且呀?jīng)做好了嗎？”啊呸，做好了也不去，找到發(fā)財?shù)穆纷?，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br>
    “做好了，做好了，連香蔥都撒好了呢?！痹普牙鹉揭坏氖志屯庾А?/br>
    蔥就蔥，還香蔥，這誰受得了。

    慕一做著最后的掙扎。

    一只手緊緊的拽住門框，“云云，云姨，等等等一下啦，”可否容我考慮兩分鐘先。

    “還等什么啦，再等就涼啦，涼了不好吃啦。”

    一分鐘后全軍覆沒的慕一顛顛的跟在云昭身旁。今天周六，晚一天，不礙事。

    “云姨啊，烤的脆不脆啊，我喜歡脆脆的那種”

    “脆，特別脆?！痹普讶嘀揭蝗彳浀念^發(fā)。

    肖家院子里，慕一狠狠的啃著雞翅。

    我的雄圖霸業(yè)啊！

    可惡。

    眼前突然飄來一張餐巾紙，紙擦向了她的鼻尖。

    紙撤退，肖然抿唇一笑，一臉的陽光燦爛。

    這家伙哪里內(nèi)向了？他就是不愿意搭理人而已。

    10的男孩，肩背端正，衣衫整潔，懂事有禮貌，規(guī)矩聰明，不咋呼，是比同齡的孩子順眼得多，長的又好看，從小男神范兒。

    慕一摸了摸鼻子。

    難怪所有人都喜歡他，難怪大家都瘋了一樣的追他。

    而受迫害最深的大概就她了。

    “肖然，你知道什么叫吃大鍋飯嗎？”

    肖然搖了搖頭。

    “吃大鍋飯就是大家在一個鍋里搶飯吃，搶完了就沒有了。像你這么吃，早被人搶光了，餓死的就是像你這種假斯文的人?！?/br>
    肖然：“？？？”

    假——斯——文！

    *

    周日，慕一大清早的就和mama出門了。

    上午買書包，下午瞅商機(jī)，這是她的行程計劃。

    書包沒什么好選，只要不花里胡哨就好，

    拒絕了mama建議的大粉書包，拒絕了老板建議的卡通圖案，“就要這個?！?/br>
    慕一拎起一個大紅色黑帶子的書包。

    “要這個？”慕媽最近總感覺女兒像在一夜之間長大了一樣。成了一個極有目的性、極有主見的孩子。

    雖然調(diào)皮了一點，事兒多了一點，不過什么時間該做什么，完全不用她來提醒。

    慕一倒沒察覺mama的疑惑，她已經(jīng)盡量扮演一個正常小孩了。

    完事還選了個和書包配套的純紅色文具盒。

    慕一滿意的背著大、小紅，陪著mama去了車站。

    “媽，要不你先回店里，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家?！?/br>
    “那怎么行?！?/br>
    “我都10歲了，你就不讓我自己鍛煉鍛煉？我班上的同學(xué)有住的遠(yuǎn)的，也自己上學(xué)。你相信我吧。而且，這城才多大，我走路也走回去了，這還有公交車呢。你不用擔(dān)心，你先走吧。去吧去吧?！蹦揭粚ama推上了公交車。

    慕媽不放心的看著車窗外朝她揮手的孩子。

    公交車噴了慕一一臉的尾氣。

    她揮著小手，在鼻子前扇著。

    個頭小了，街道就變得寬大了。

    慕一獨自在街頭晃蕩。

    她手里只有8塊錢，但在街邊吃了碗牛rou面后竟然還能剩6塊。

    2塊一碗的牛rou面，你能想像嗎？

    這物價真是低的爽到起飛。

    在她23歲的年頭，沒有10塊錢，想吃牛rou面，做夢吧。

    雙手捏著書包帶子，仰望著這座熱鬧而落后的城市，老掉牙的歌曲回蕩在街頭，停產(chǎn)的汽車跑的歡暢，街上的女人們燙著過時的發(fā)型，畫著她已經(jīng)沒了印象的妝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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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然：我不是假斯文！

    慕一：不，相信我，你就是。

    肖然：你欺負(fù)我？

    慕一：不，你錯了，我是在抹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