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九月十二自盅郅郡府辭別時，門口青衫負劍的正立著一青年男子，看其身形略熟，垣容卻如何都想不起于何處見過他這一臉胡茬略青的端正模樣。

    “謝淮見過王女，家主?！?/br>
    禮行之下，謝淮起身，仿佛有意讓兩人看清他模樣的又道，“得以王主庇佑，巫州之謝仍以安穩(wěn)，然今日曈昽來息，庸洱城城主已經(jīng)以當日盅郅城門謝淮于涂仂王欽以及王女之間傳話為由，以城中重兵三千逼臨曈昽門下，要求州王打開巫州門防，奉行上旨的交出巫州謝家人?！?/br>
    “……”

    謝淮？

    這分明與當初在城門所見的謝淮樣貌大為不同……

    于門口正待上馬的垣容同謝云沖交換過眼神，都在暗想此刻大換樣貌的謝淮是否正是接替其暗影之隨的雙生命運而來，遂也往前一步行禮，“先生以此樣貌而來，莫非是想假以自身擔責之舉而退其兵？”

    “謝家受百姓敬，亦得百姓之信，淮必不可再累百姓于禍?！?/br>
    謝淮道，“而此行上京，無論辯罪成功與否，都已經(jīng)給謝家爭了求以存續(xù)的拖延之機。且事至于此，淮固以為謝家從來都是君臣百姓之橋梁，這橋梁就算斷，也不該輕易于斷，至少要在下一橋梁確定認準之前，方可謝幕?！?/br>
    “你當日傳聲于橋，為的就是證此謝家三合橋梁之意，”

    垣容再言，“只奈何，在旁人眼中看來，你就是故意在拖延時間而好讓我身后的受巫者眾私行入城與其家戚聯(lián)系，最后不得不聚眾而迫涂仂王欽大開城門放我而去。這在君臣看來，是你不臣，在他州百姓來看，也是你不顧盅郅郡中百姓而任受巫者過城而去，此后不日也有流聞傳出，有百姓受巫發(fā)病傷人而去。此事雖為涂仂王欽極力掩下，可又怎逃得過有心之人撥弄？然究其罪魁禍首，終是我垣容，先生如今已改頭換面，何不就此掩下身份，靜觀此局罷了?！?/br>
    “那王女又何不于望海港中一死而去，非要來趟這天大的渾水呢？”

    謝淮單袖挽后而右手并指于天，“說是為父以及為我巫州王女求以生死之謎，實不過早知這大廈腐朽不堪早謀其墜，如今它真的要墜了，王女反而又想促它起來的嗎？”

    “……”

    持禮收平于懷，垣容靜靜看著這人，想必是他已截下自己傳于挈國公之信看過，便是又往前一走道，“曈昽亂起，新任州王便可壓兵而駐，有此駐兵之近，那些于四處拿獲謝家人的主事者便會猶疑不定，必定會暫保手上謝家之子為棋，直至入京辯罪得于結(jié)果才會再隨之其變。我與國公書信，是信國公扶朝之心從無無變，我垣容也不過其一，但有國公所在，我便信這天下縱亂，亦無動搖傾塌之機。所謂借兵，也是想先以州外之禍而迫州內(nèi)于危機之重，固以團結(jié)為要。當然，如州內(nèi)真的已腐朽而崩塌離析，必定會因巫州之兵逼臨而亂起，如此，巫州成為逐鹿之眾，也定比州內(nèi)這些不思百姓之危而只顧私利者更適合成為這天下之主?！?/br>
    “既不諂媚朝中固本之治，也不順以巫州外兵不立，更不私以橋梁衡于謝家，”

    謝淮當即咧嘴一笑，“王女還真是一從無偏頗私心一心只為這天下苦眾之士了？”

    “不然。”

    垣容再道，“只要是人，皆有私心。不過容所私心者，是認為這天下民生既奉我柳州為王而養(yǎng)我以粟，我柳州就該為其謀生，為其求立。而此心者，不過是回饋以反哺之情罷了?！?/br>
    “好一個反哺之情！”

    大袖一揮而抽背負之劍橫持于前，謝淮朗聲再道，“淮便同王女打個賭。如于曈昽祭我謝淮仍不能止庸洱壓兵之重，王女便是我謝淮第一個要殺的國親王胄，如何？”

    “謝淮，”

    謝云沖當即沖出步來，“你放肆！”

    “一命還一命，”

    垣容攔在謝云沖身前，奉禮而道，“可?！?/br>
    “我知曈昽王女曾同以李家公子千刀萬剮不怕死，”

    收劍于背，謝淮也自是再鄭重一禮，“只此王胄一死，且死于謝家之手，那么此行不論上京結(jié)果如何，巫州謝家都是有罪在身。而此一罪在身，巫州不僅再無同州內(nèi)有何講和之可能，也能以此徹底封絕巫州大門，誰也休想再利用我巫州為其謀利。王女是想得明白的吧？”

    “先生所求，亦不過為巫州百姓，容不僅明白，更于欣慰?！?/br>
    垣容收禮于平，“但愿此行能如先生所愿，若不愿，也請先生保重體要，為巫州求以綿長之福矣?！?/br>
    平視于垣容一雙靜眸如淵片刻，謝淮終是再視一笑，奉禮于無言。

    九月十五抵達曈昽下郡時，郡中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于郡府打聽時，才聽得庸洱城已經(jīng)強攻曈昽于一夜之境，垣容一行十六人再也沒敢耽擱，直往曈昽揮開了馬鞭急奔。

    兩個時辰后抵達當日所別之西門，城頭搖旗已倒，滿身黑甲鹿盔的庸洱城重兵已經(jīng)與曈昽郡民親近博戰(zhàn)不休。

    “祭旗！”

    當喝一聲，謝云沖已經(jīng)翻身仗劍下馬，隨行而動的謝淮也早已持劍開闔而進，兩人便于身后兒郎祭起巫州王親賜的太月飛鳥虎踞旗之際沖開一條血路的護著垣容沖進了西城門洞。

    鹿盔重甲軍本是庸洱城特有之兵，也是當年為防巫州輕甲弩軍而特為編制于此重防，原本也只是聽說而不曾見過，此刻入城一見，垣容當真有些觸目于心。

    只見重甲軍十人一組而互為沖陣回防犄角，前有重甲沖陣大馬刀一人，側(cè)有雙二甲兵持盾為防而短刀突刺，更有四名弓兵策應其中以箭弩之至，最后一人則腰縛精金鐵索球而只前胸后背以及頭著鹿盔的以著下盤極穩(wěn)之勢揮出索球不斷撞擊各處角樓宅基，便聽處處角樓崩塌聲起而四處皆是重兵如履蟲一般的摧毀著這座原本因為貿(mào)易而遠比州內(nèi)要繁盛的城郡。

    “柳州戴罪之女垣容已至，”

    只有輕甲披身的郡中府衛(wèi)如何是這些重甲軍的對手，而其中多數(shù)也都是缺少訓練根基的郡中百姓臨時為旅，垣容一面想著由自己經(jīng)過父親筑工之術(shù)改造過的曈昽城防如何會破得如此之快，一面也急切的尋找著應變出口，“還請庸洱城主將出來說話！”

    “謝淮在此！”

    垣容方一出聲，謝淮臉色就變了，連是蹬踩數(shù)步一躍殘留房頂，高呼再道，“謝淮在此！”

    然亂軍之眾只稍有靜止一剎，便見東城墻頭鹿旗招搖，百數(shù)箭雨立刻直奔謝淮而去。謝淮一愣，當即擰眉一狠，揮劍一躍而落垣容列前，已是斬斷那沖陣馬刀再一左手反接斷刃狠而穩(wěn)準的自那重軍側(cè)頸縫隙里深深扎了進去。

    這快而狠準的招式一出，同列于后的持盾四人便合身列陣持平，長弓化短弩的自盾孔縫隙里激射而出，同此之時，又是數(shù)組十人重軍圍攏而來，眼而可見的就把垣容一行圍困在了西城當場。

    “擒王！”

    翻身一掠垣容于馬背，謝云沖當即將垣容推在背上道，“王女抱緊了！”

    “......”

    柳州王女之名不懾，謝淮之名也是不止，更惹鹿旗軍令于瘋，垣容心知此時已非說話之機，當即便是摟緊謝云沖，在這身邊十三兒郎以謝淮為主的壓陣突圍陣中直往東城令旗所在而去。

    聲呼于陣，巷奔于戰(zhàn)，血色不時飛濺于薄衣面頰，更有飛檐閣樓崩塌飛刺直至，垣容并沒有徹底于謝云沖背上有所躲藏眼眉，反而是目不掩睜的注視著這一路急掠又不時受阻纏斗的局面。再得益于巫州王旗招搖，受到鼓舞之眾的曈昽郡民也開始群聚而來，直至奔襲東城大道，就見一輕甲亂發(fā)汗津的青年喜色于顯，更于亂軍之中持臂振劍高聲于呼，“太月王旗已至，足已說明巫州王以誠赴朝之心，今日之舉，本是庸洱城主老聵昏庸妄顧朝令之舉，是為不正之師！你等皆是我朝精心奉養(yǎng)之師，本應穩(wěn)我朝綱顧我百姓，如何昏聵為一垂暮昏庸者陪葬！”

    重甲軍再有晃動于心，但就看東墻城頭一箭鋒銳之下，那青年頓時后肩中箭撲倒于地，再聽城頭有人呼道，“將在外，軍令為重，爾等駐守于庸洱城，守的就是我大夏于巫州虎伺之地，如今巫州之謝上惑王聽下枉百姓，致盅郅一郡百民受巫而死，又使王樹不祭，致娑食與越州同為受損，此乃內(nèi)外之大罪！我庸洱城為國故要，欲使巫州之謝但其罪責，曈昽反而包庇其中不使我入，又為違抗朝令之罪！此三罪加身，便是入朝，也是無可避駁！”

    “既如此！”

    謝淮再沖出來，“何不先拿我謝淮！”

    “謝淮？”

    城頭之人遙瑟一笑，“你這樣一張臉，莫不是在當我等是瞎子的嗎？”

    “！”

    謝淮咬牙，當即奔踩連桿一躍三進而踏城頭，熟料箭雨驟至如密，他卻于凌空出劍而滯交擊一剎，便是足踏其上一避箭雨之密落上城頭攻其說話之人。

    “是葉搖風?！?/br>
    于謝云沖背上低語提醒，垣容望著那中箭倒地后的青年被拖入廢墟躲避，不禁心有懸虛的問了一句，“先生知道他是誰嗎？”

    “晏幾聲。晏聞山的長子，方從京中回來?！?/br>
    由于要護著垣容，謝云沖都以盡力躲避為要而轉(zhuǎn)敵勢落于十三兒郎去接手，此刻盯著謝淮獨上城頭欲斬葉搖風，卻因城頭眾眾數(shù)十余，一時也難有突進，便估摸著一尋思道，“不如云沖先把王女送入客周樓后那地城仙所，待此兵禍卻歇，再迎王女出來？”

    “不能退，尤其是我?！?/br>
    一按謝云沖肩頭，垣容又道，“先生可否帶我同去他匯合？”

    “重軍摧毀之至，曈昽能堅持一夜已算幸事，如再為糾纏，我十三兒郎恐怕也要折損其中?！?/br>
    聽得垣容吩咐，謝云沖早已閃身突圍而去，“這損了命還算事小，于朝中失了舉證才是事大。王女切勿因小失大。”

    “曈昽本應是為她守，不該出現(xiàn)這樣城破人亡的境況，除非......”

    正在垣容眉鎖愁聚之間，東墻城外忽然號聲齊鳴，再而地面震顫微動，不過片刻于至，這震顫便能于足底傳至人心，而能造成這樣動靜的，也只能是等同城中這些正摧毀著一切的鹿盔重甲軍。

    不可期然的，垣容只覺得心頭莫名生堵，皆而竟生出萬般酸楚來。

    “她來了。”

    察覺到垣容正于自己肩頭或有失去自持的一緊力道，謝云沖便也隨其目之所向一望，但見略有靜止于震的東城亂軍叢中正涌入一黑甲急流，皆而便滿眼馬蹄踐飛，長柄馬刀齊至，成組成組的鹿盔重甲軍便被這同是鹿盔黑甲的重騎軍連連砍翻在地。

    “稷山葉搖風亂伺庸洱重軍之地，蠱惑軍中第十四營邀功近利，私以偽造軍令出戰(zhàn)，當斬！”

    黑甲亂流沖陣，本是熱血男兒剽悍之景，然再其垣容所視之地，唯有一青衫髫發(fā)女兒勒馬軍中之景，但看她再舉手中金札之令，“風原國公令鑒，準巫州王辨罪之旅入京，同攜柳州王女解證望海港亂。如有抗命不予通行入鑒金札者，亦斬！”

    為此一沖一喝，場面立有反轉(zhuǎn)，不少郡中百姓一見馬上青衫女兒正是當初救過自己的‘謝從容’，早就血頭血臉的沖了出來直沖她叩頭。再至謝云沖也背著垣容出來，這青衫勒馬之人便颯然一棄手中韁繩，長腿順撩鞍首落地，高舉手中金札之令一奉，“風原桃溪溯流居居主青雉承蒙柳州王女護曈昽于巫者之亂，感恩之至，夜奔庸洱城取得城主之證以及重騎軍五千用以平亂，路逢京中國公遣使，遂共前來。然為保特使安危，特使將在曈昽亂平之后于庸洱城與王女匯見，再執(zhí)雙令金札同返赴京?！?/br>
    果然啊......

    滑下謝云沖背部的垣容望著這人。

    散了男子發(fā)髻做了女兒髫發(fā)，這人還是一襲青衫的潑雅如貴，便是俯首奉上金札之舉，也都讓人瞧著不忍的想要立刻扶她起來。

    分明是重軍亂流還在側(cè)，也分明已經(jīng)知道她大概是個什么人，可還是不能遏制自己的向往之心，只這一步踏出，耳邊的慘叫之聽便尖嘯著擠涌進來，讓垣容立刻打了一個冷噤，動也不能動的就那么給站住了。

    內(nèi)機于聽，如何聽不出垣容止步之舉，青雉微落金札抬起眸來，便是撞見垣容那緊抿唇角臉色發(fā)白滲汗的模樣，倒是謝云沖眼色一使，假模假樣的同著身邊兒郎又去阻攔那些已被劃為私造軍令出戰(zhàn)的叛軍叢中亂斗，還又不時的把眼角鋒兒瞅著這邊。

    于心一嘆，青雉奉著金札往垣容身前步行，卻眼角一是微動而身瞬閃至垣容面前，正好捉穩(wěn)一支來箭止于垣容左眉。

    惶惶一驚的垣容往后退上一步，青雉卻又立刻跟上一步，奉上手中金札而溫聲，“王女......”

    “受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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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耶，終于又給走一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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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就是她們倆的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