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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餓鬼與女在線閱讀 - 孤城者

孤城者

    七月十二。

    未初。

    后午灼灼。

    一二十余左的敦厚少年領著兩名稚羽府衛(wèi)踏上客周樓欄廳,只見那白襟青衫的女子正把散發(fā)鋪呈的懶在搭于門口的竹榻上正做午歇,便也不做吱聲的立在烈日正灼的淺蔭廊下輕步而待。

    這一等并未等過多久,就聽那女子把懷中青玉小扇微一摩挲打開,搖晃搖晃的問了過來,“聲從三義,明動日月,你的父親志向從來不小,怎么就教出你這么個敦厚孩子?!?/br>
    孩子?

    瞅著這‘謝從容’也不過二十出頭等同自己年歲的模樣,晏幾聲平眉一斂,只把這人恣意之態(tài)按捺心中而奉禮呈道,“王女已率五百人鬼之眾抵達盅郅郡,也有謝家人提前告知凃仂王欽而使百姓避忌,現(xiàn)在王欽正守于城頭與王女對峙而視,并未有何示意如下?!?/br>
    于竹榻小起而單屈左膝懷攏一襲懶散模樣,‘謝從容’合上青玉小扇一轉妖嬈媚眸看向這端正敦厚的青年道,“除了庇蔭于你父親之下,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未來會是個什么樣子?”

    “幾聲自幼便秉父親教導家國為重,又固為長子,”

    晏幾聲微持身形而起,“族中表率之幟在,不敢妄有私舉?!?/br>
    “為已之舉,怎么能又算做自私?!?/br>
    赤足落地而踏薄履,‘謝從容’再一揚手把散發(fā)自束說道,“那宋氏之女我路過濮城時也看過一眼,面相刻薄而心性固愚,來日可少不了你苦頭去吃?!?/br>
    “濮城乃京都附郡,宋氏又為大家,父親好不容易攀戚,”

    溫唇合笑,晏幾聲并無如何不滿浮面,“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的。”

    “隨你也罷?!?/br>
    又做男子束髻打扮的一捋薄青發(fā)帶為后,‘謝從容’踩好履頭揮扇一擋烈陽走至早已等候的府衛(wèi)魚鱗傘下,“不過說又回來,你以為現(xiàn)在的堀城那位會做如何抉擇呢?”

    “聞說官家的頭顱還會說話,”

    隨步跟在‘謝從容’身后走入另一府衛(wèi)的魚鱗傘下,晏幾聲略有微哂,“那位夫人還能有什么選擇呢?”

    “稷山也本有著玄門術術之輩?!?/br>
    輕履踏著竹梯下走,‘謝從容’搖晃小扇走得是翩如世家潑雅公子,“怕就怕在,是這打開顱匣讓王顱說話之人。”

    “玄門術術難抵,”

    一言稷山或以術術cao控王顱,又言或不是稷山玄術而另有其它,但也只能是通過戚子夫人于堀城之決才能斷定這二者是誰其一。晏幾聲幾步走得穩(wěn)篤,跟著這人青衫小扇的一同往郡北而行,“可最難抵的......”

    “究是人心?!?/br>
    一路出樓沿著城北防線漸走,所見皆是自制輕甲護身的曈昽郡民,也皆會同兩人行上注目以禮,而至出城進入外郡郡民親力親為的人力防線時,卻有一黑袍男子立在防道中央的似乎早已等候多時。

    蔭蔭人為開辟的林道蒙蔭斑駁里,男子眉目深肅,留著兩縷小須,看上去頗有些智謀在心,一見兩人出現(xiàn)便無視周旁對其警惕而視的郡民甲衛(wèi)轉身徑自領起路來。

    這一先四后的陣仗走在郡民開拓出來的雨林防道本是寂寂無聲,卻不知是否是接近外州的緣故,也或是那聚積上千數(shù)萬異獸尸骨的尸柱被毀,還或是閭麻敦已經(jīng)帶走受巫者之因,林中終于見得些飛禽走獸之奔。而又不知何由,這些走獸飛禽似乎都很是樂意在‘謝從容’身上投注以目光,皆都隨行一躥一頓的在林道兩旁伴隨著兩人步步而進。

    遠來聽有水聲時,‘謝從容’便把一雙妖嬈媚眸平靜的自那些飛禽走獸上收回,再一轉遠眉看向水聲傳來的滄瀾河邊,只見那處一黑墨大袍而開懷襟、著一木制簪髻的青年男子正歪坐崖邊的垂臨而釣。

    “空餌而釣,還真有人來,”

    同晏幾聲微一側眸打趣,‘謝從容’搖晃青玉小扇而進,“怕是又一野聞趣事之志了?!?/br>
    “以謝知為餌,”

    大袍男子正是病眉孱弱的風眠洞主葉搖風,此刻只把病眉淡倦一掃‘謝從容’而蜷膝收桿再垂桿的看往崖下滔滔滄瀾流際,“謝家本來把你藏得很好?!?/br>
    “該上臺的總是會上臺的?!?/br>
    臨著崖風而進,‘謝從容’款步同坐崖邊也自取過擱在旁邊的兩桿之一正要垂崖而釣,忽又把妖嬈媚眉看向一旁立于傘下而舉步不進的晏幾聲道,“杵著做什么?這瀾滄河入可正是你晏家日出之地,若是叫你父親知曉你什么也不撈,只怕氣得胡子都要翹掉。”

    “......”

    自打這‘謝從容’頂著謝家之名而來,郡民多有對其恭敬而事事問之,就連前幾日自前郡而來的府衛(wèi)傳遞金甲衛(wèi)填埋阻流之事都是一先一后的各自稟報了父親與她。父親一氣之下,所幸撒手不管諸事只把她這‘謝家人’推到了前面,就連府中探查各處之事也避而不見的只由自己傳達而來。

    今此她話里藏鋒,顯然是在指那她當時明里暗點的讓那些府衛(wèi)要各自惜命的不要太把這填埋阻流之令當回事的事,而說是柳州乃晏家日出之地,其實也是在不屑父親當初借由垣容之勢而起之事。

    只如今垣家一王已死,一女孤身入巫而一子深陷虎狼之地不得不北上,已于微卵之境的柳州如今就只有一垣祁自支脈分家臨時提調而來的老孤弱者垣偲坐鎮(zhèn),再若阻流不成,任由受巫之水于雨季直接涌入柳州城,那么滿城百姓都會成為受巫者,他晏家又還能從這即將沉于日下的病篤之城撈得出什么來呢?

    雖然不忿父親借垣容勢起之做法,然處當世,為家為國都要做出一些見不得光的事,這些事他晏幾聲早就明白的,也早就不做了任何反抗,于此便也一卷袖子取過那旁邊似于有意擱置的最后一幅垂桿而坐‘謝從容’之旁,毫無所動所擾的也自垂去了一無餌之空弦銀鉤。

    “你比你父親聰明。”

    莞爾一笑的‘謝從容’持桿而垂于無餌,一歪身子開始撐頰望著于空弦銀鉤下泛涌不斷而去的滔滔河流,“那么可知我為何要那些填池府衛(wèi)更為散漫惜命一些?”

    “......”

    明明都是已知之因,卻偏要當著人去說,想來是要借自己之口去說給旁邊兒那位風眠洞主聽去的了。

    心懷之想的晏幾聲有些按捺思緒泛涌,理了理話頭說道,“如今柳州背負弒君之名,卻又自堀城傳出王顱尚活之息,自然就更有些人想知道柳州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奈何是不論真相如何,早在王死之聞有所動搖臣心之初,這些人就已經(jīng)穩(wěn)不下來了。他們尋找的并不是真正的真相,只是想要一個他們所想要的真相而已,而為了這個他們想要的真相,他們一定會用盡一切辦法去獲得,擁兵入城就是最為強硬又最能保證他們所想要真相的最直接辦法。庸洱城在柳州西北,滁州在北而東洲在東北,此三洲都是最可能選擇擁兵入城的謀主之一。然如擁兵入城,必成眾矢之的,屆時可就不是一城之入,而是整個大夏三十二州的齊齊之聚,那時再想保柳州不僅晚矣,也恐是如赴地獄。如今雖是放任此受巫之水禍延柳州,卻可就此讓柳州成為孤城之境,即便有人想入,也會因為想要保存亂世之實力而做旁觀,甚至是還會為了阻攔他州之入而把自己州境變成防護之地。此計以一謀二,反而是借天災之由而保柳州于人禍之境,雖是險,卻很高明?!?/br>
    “哼?!?/br>
    葉搖風忽自冷笑一聲,“阿稚,你用此險招,就不怕那丫頭來日會責怪與你的嗎?”

    “有何怨怪?”

    ‘謝從容’也笑,妖嬈媚眸卻自有清濯,“天不能擋,海不能填,在明知填池之時會受到巫者同巫的境況下,有幾個人還能保持冷靜與理性,不都是以保命為先嗎?你我所做之事,不過是好心把這受巫之水淌入巫州的消息傳出去,讓他人更為小心的保護自己的性命罷了。”

    “此聞一出,就算我極力勸說庸洱城主先行入城把控話語權,那曾經(jīng)被受巫者嚇到尿褲子的無骨老兒也都絕不會答應?!?/br>
    病眉微看‘謝從容’,葉搖風再為冷嘁,“庸洱城不動,滁州東洲也都不會動,而此三洲為了不使他州獲得柳州之真相話語權,也一定會極力阻攔他州擁兵入城。你還真是什么都算到了?!?/br>
    “當你準備咬人的時候,就要做好被咬的準備。”

    淡而為笑,‘謝從容’撐頰右手在頰邊點了一點,“而敢上升至覬覦柳州之真相,這些跳梁小丑怎么也都該明白這個道理的吧?”

    “用其明為明,用其惑為惑,”

    收回于這人身上透露太多情緒的病眉,葉搖風強行把目光投注于魚線銀鉤,“難道當年你在同謝家謀劃暗藏的時候,也本就想過我們這些人會一直在盼著你的消息嗎?”

    “......”

    于媚眸淺盈的清濯忽有一滯,‘謝從容’忽有一隨風輕嘆,“搖風,我一直都在臺上,從未離開。只是你們眼里的物什太多,有時候看不見我罷了?!?/br>
    “......”

    明州以北乃古秦舊地,聞說多有荒羽萬年紀遺舊之址,多惹門閥貴胄以及寒門散士心向往之。自己本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去往秦地四國之游歷,但萬沒有想過會遇上她這樣能讓人心魄全為往之之女,而在得知其為謝家祀主之時,便也知道出身于稷山一系的自己此生絕無能去望與其同系。他只能遠而觀之,近而避之,卻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違背心底之忌而貪與其一時相處之愉......

    “阿稚啊。”

    可身為稷山人,這眼里的物什又怎么能全抹去的只看你一人......

    葉搖風忽把手中空餌之桿隨風一放,“你說你一直都在臺上,但你就沒有想過這臺下不僅有著門還有著鎖,你真的就在期盼這么一丫頭來為你打開嗎?她不知你姓也不知你名,甚至都從未見到過臺上之你,更不知你來時路與去時地,她沒有能力陪你一直走下去......”

    “臺本就是用來拆的?!?/br>
    目送那一桿空垂隨風卷入洶涌奔流,‘謝從容’也跟著把指尖空垂之桿隨風而放,“她也的確沒什么好,只不過......”

    “是我愿意而已?!?/br>
    隨‘謝從容’往回走時,晏幾聲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撈得太過了一些去。

    此間一探,不僅窺得這位謝家人本是十多年前最為盛名的謝家前祀主之身,也從旁得知這稷山一系也本有著對她心動之人,然最為驚人的,卻是這令她心動之人竟是垣容。此事若是讓父親知曉......

    “你似乎很高興?!?/br>
    忍不住的,晏幾聲小跟幾步,卻忽又警覺的往兩側林道仍對‘謝從容’表現(xiàn)出興趣踽踽的走獸奔禽去看,開始暗怪自己是不是也同這些走獸一般受了這人什么蠱惑似的又趕緊的慢了下來。

    “于心悅之自然高興,而能告之于白而于世聽,”

    這人忽是輕步跳轉,手合青玉小扇的挑眉對著身后佯裝平靜穩(wěn)步跟來的晏幾聲輕搖晃點幾式,萬般張揚而濯的妖嬈眼眉便是一舍媚致而只呈一片少年女兒的至誠歡喜之態(tài),“那自然又是......”

    “非常高興的?!?/br>
    ※※※※※※※※※※※※※※※※※※※※

    我稚的狠與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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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魚的父親也是個表面上的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