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電腦鍵盤噼里啪啦地響, 門外的爭執(zhí)經(jīng)久不息。

    春節(jié)是該有種種熱鬧的，但不該是這般熱鬧。

    從倪父回來到現(xiàn)在, 倪芝起先還會站在門口聽上一聽, 沒少聽見說陳煙橋不好的，倪母罵人嘴毒?！澳阏f她找的都是些什么二流子?！?/br>
    倪父聲音沉, 隔著門聽得隱隱約約，“以前姓馮的那小子，你也是這樣說的, 現(xiàn)在不是又覺得人家不錯?！?/br>
    “你也不用在這兒教訓我，你是沒當面見到，那個頹廢樣兒，至少比你閨女大十年?！?/br>
    到后面她聽不進去了，出去吵也無濟于事, 便戴上耳機, 自欺欺人地敲論文。

    手機里彈出來, 商家說蛋糕可以取了。

    倪芝想了想，改了單，直接派送到酒店。

    她發(fā)信息問陳煙橋, “回酒店了嗎？”

    陳煙橋正在窗邊坐著抽煙，從窗口俯瞰外面這高高低低的樓。

    “回了。”

    其實他沒有多愁, 到這個年紀, 他更愿意去想，切實能實現(xiàn)的。兩人都清楚，在一起必要要面對家長壓力。

    白晝室內(nèi)光線好, 他的側(cè)影映玻璃上，只有個模糊的輪廓?；瘟藗€神兒，好像是余婉湄在陽臺上偷偷對他笑。

    他以前就過過這關(guān)，余婉湄父母那時候也不同意，覺得搞藝術(shù)的行為浪蕩，看著流里流氣，還聽陳爺爺說過他交過女朋友。后來拗不過閨女，她性子靜，話少，主意卻正。

    第二年就默許他倆在一起了。

    煙頭燙了指尖。

    陳煙橋視線往玻璃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讓倪芝父母同意，這個城市有沒有地方讓他落腳安身，養(yǎng)家糊口。

    蛋糕送到門口，陳煙橋把煙碾煙灰缸里。

    到底是小姑娘。

    外面的人問他，“要幫您點蠟燭唱生日歌嗎？”

    不過是蛋糕店慣例的服務(wù)，看陳煙橋的厭世臉，沉默又平靜地接過蛋糕，配送小哥說了句，“那祝您生日快樂?！?/br>
    陳煙橋開口，“要?！?/br>
    配送小哥稍有些驚訝，很快就進屋，點燃蠟燭，陳煙橋說不用繼續(xù)了，道了謝。

    陳煙橋看著數(shù)字蠟燭“35”，上面火苗搖曳。

    他十年沒過過生日，都是自己下碗面作數(shù)。

    25歲時候的生日，在他回家前，提前切的蛋糕，就在煙.巷工作室里，謝別巷還有幾個大學里玩得好的兄弟。

    25歲的蠟燭長什么樣，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是隨便插了幾根兒蠟燭，還是數(shù)字的。吹滅那刻許的愿望是煙.巷發(fā)展起來。那段時間和余婉湄吵架吵得兇，催她假期早些天回來，倆人在成都呆幾天再回家也不肯。

    這一滴滴淌下的燭淚，慢慢化掉的蠟燭，是他逝去的十年。

    時間并不會因為逃避而變慢。

    陳煙橋給她打過去電話。

    倪芝父母還在外面討論，她壓低聲音，“煙叔，對不起。”

    倪芝是愧疚，他好好地一個生日，不是誰的過錯，卻被折騰成這樣。

    陳煙橋笑了笑，“你的蛋糕，挺好吃的?！?/br>
    “那就好?！?/br>
    “嗯，”陳煙橋也隨她一起壓低聲音，像在耳膜邊兒上顫，“沒你好吃?！?/br>
    倪芝笑不出來，只是覺得對不起他，安慰性地問了問。

    “許愿了嗎？”

    “嗯。”

    “愿望是什么？”

    陳煙橋回想了一下，剛才閉著眼睛時候，雙手合十。

    腦海里卻是她過生日時候，拿到口紅時候眼里的難以置信和驚喜，被他捂著眼睛，忽閃的睫毛，飽滿的紅唇。

    未來的日子里，有她為伴。

    “說了就不靈了，”陳煙橋低咳了幾聲，“跟你爸媽談了嗎？”

    “沒，他們還在商量?！?/br>
    “你跟他們說，我想登門拜訪。”

    他們還沒說完，倪母就把她門敲得震天響。

    “出來，你爸有話問你?！?/br>
    倪芝掛了電話，一出門就被倪母一巴掌拍胸脯上。

    “你看看你穿的，成什么樣子。不三不四的，怪不得找這樣的人?！?/br>
    她不過是穿了平時常穿的睡衣，v領(lǐng)的針織開衫，里面穿了個吊帶。在家暖氣好，穿得寬松些，沒到不三不四的地步。

    倪母多半是借題發(fā)揮。

    倪父正襟危坐，倪母示意他開口，倪父一向隨和寬厚，雖然一臉愁容，卻不知怎么向女兒開口。

    倪母瞪他一眼，“我也不問別的，這個男的，看著實在老相，多少歲？”

    一語中的。

    倪芝坐到他們對面的沙發(fā)上，“三十來?！?/br>
    倪母深吸一口氣，“你這么大的人了，也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我不說你，立刻分手?！?/br>
    倪芝抬頭，“什么不該？”

    倪母被她噎住，被倪父安慰半天的火竄上來，拍了把沙發(fā)扶手。

    “你還沒畢業(yè)一個姑娘，跟比你大這么多歲的人一起，你覺得該嗎？你要人家背后怎么說你，怎么說我和你爸？”

    倪父按住她，“閨女，爸爸不是在意外在的，你有沒有考慮過，他比你大至少七八歲，以后他的身體健康，還有你照顧他這些問題？我放在手心里的閨女，爸爸舍不得你吃苦。”

    倪芝吃軟不吃硬，陳煙橋比她大十一歲，她更早就想過，他以后先衰老，他腿腳還不好，她認定了他，就想照顧他。

    倪母見她不說話，“分手，再也別見了?！?/br>
    倪芝沒什么反應(yīng)。

    倪母起身去拿她手機，倪芝捏住手機，“干嘛？”

    倪母態(tài)度果決，“你手機拿來，打過去，我跟他說。”

    “我不會分手的，”倪芝態(tài)度更堅決，她看向倪父，“這些問題，我都想過，我覺得不是問題。他對我挺好的?！?/br>
    “閨女，過日子不像你想的那樣，柴米油鹽，你聽爸爸mama勸?！?/br>
    “那什么樣人合適？同齡人就可以？”

    倪父皺眉，“不是?！?/br>
    倪母本來根本就沒打算問陳煙橋的情況，看她死鴨子嘴硬，只能撬開。

    “行，你回答我一個問題?！?/br>
    倪芝挑眉，“嗯?！?/br>
    “他三十多了，結(jié)過婚吧？”

    “沒有?！?/br>
    倪母似松了一口氣，又皺起眉，“你看，那他為什么不結(jié)婚，碰見你之前女人都死絕了？說明他肯定有點問題。性格不好或者條件不好。”

    倪芝心里咯噔一下，倪母問的，是最關(guān)鍵的問題。

    可惜她心里再難過，也裝得云淡風輕，繃著臉抿著唇，“沒遇上合適的?！?/br>
    倪母諷刺一笑，“呵，這種話，也就騙騙你們小姑娘才會信。你趕緊的，立刻給我分手。”

    倪芝說不出辯解的話，也沒法說。

    她倒希望，陳煙橋騙騙她，可惜他一直那么坦誠，余婉湄明晃晃地在他心頭顫。

    倪芝看著倪父，稍帶懇求，“我有獨立判斷能力，你們給他一次，上門見面的機會，了解一下他再決定?！?/br>
    倪母嚷嚷，“不需要，有什么可了解的？”

    “行，你說我們不給你機會，那你現(xiàn)在說，他干什么的，職業(yè)?！?/br>
    倪芝咬唇，“餐飲老板?！?/br>
    “喲，那我可真沒看出來。還是老板，幾套房子？怪不得不結(jié)婚，給人包養(yǎng)？”倪母說得氣，以為倪芝被占了天大的便宜，戳她腦門兒，“我以前咋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蠢？”

    倪芝實話實說，“不是，他就是普通火鍋小店的老板?！?/br>
    “火鍋店是啥玩意啊，倪芝，你長點腦子?！?/br>
    “他家里一般，跟咱家差不多，”事實上倪芝也不了解，是硬被推到這一步，”在哈爾濱有一套四十平的房子?！?/br>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我不會分手，他說了，要上門見你們。”

    “沒門兒?！?/br>
    “那我分手也沒門兒，你們問完了，我就回去?！?/br>
    倪芝回自己房間關(guān)上門。

    她給陳煙橋打電話，“我爸媽態(tài)度挺不好的?！?/br>
    陳煙橋意料之中，“罵你了？”

    “那倒沒啥，煙叔，對不起，你先回去吧，我下個星期就回學校?！?/br>
    “沒事，丫頭，”陳煙橋不想聽她道歉，“我來都來了，你媽也見到了，必須去一趟你們家?！?/br>
    倪芝無奈，“沒什么用，等我回來，才能不聽他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