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曉曉陪錢媛等著林致然。 錢媛說了,好不容易有機會,死也要等著林致然來。 她們從背后看著陳煙橋推著倪芝在校道上走的背影。 那小推車被推得居然有種夜行千里,一騎絕塵的氣勢。 還拖著一條蜿蜒的水線。 “你覺不覺得這個男的有點眼熟?!?/br> “其實我剛才就想說了。” 任何傷病都是越快就醫(yī)就好,車上推了一個人,就不像空車那般輕松, 錢媛瞇著眼睛,她一練體育的,自己崴腳確實是家常便飯。 她雖然大咧,但看多了幾眼就發(fā)現(xiàn)些許端倪。 “哎,曉曉,這男的好像腿有點問題,怪不得他剛才不肯抱倪芝?!?/br> “真的嗎?你小聲點呀?!?/br> 然而沒走遠的小推車,倪芝還是聽見了錢媛自以為小聲的大嗓門兒。 她心虛地回頭看了看陳煙橋,他表情嚴肅,只推著她往前走。 “你怎么在這里?” “學校人流密集度最高,我就來看看。” “其實都沒有什么震感,但是宿管都讓下樓呆著?!?/br> 陳煙橋語氣和表情愈發(fā)嚴肅,“恩,樓層高,以防余震?!?/br> 倪芝受教地點點頭。 “這次地震有多少級?” “我又不是地震局的。” 她跳躍式地問問題,“你怎么借到車的?” “押了身份證?!?/br> “哦。” “你怎么想到的?” 陳煙橋手下頓了頓,幾乎微不可察。 他怎么想到的,那年他跟幾個哥們兒同外校的打球,年輕時候爭強斗狠。跳起來時候被人撞了一把,居然直接單膝跪地了。 那時候膝蓋跟裂開了一樣痛,動都動不動不了了。 余婉湄已經(jīng)沖過來抱著他哭。 即使這樣,他還一邊用手抹她的眼淚,“哭什么?讓你看我進球你非要看書,偏偏老子摔一跤被你看個正著?!?/br> 余婉湄給他氣得眼淚更止不住,“你說的什么話?” 幾個大男人想把他扛起來,余婉湄看他們動作粗魯,怕傷著他,像母雞護犢子一樣擋住他。 讓謝別巷去旁邊小賣部借送貨的車。 最后她哭哭啼啼親自推著他去校醫(yī)院,膝蓋骨輕微骨裂,養(yǎng)了半年沒敢瞎動。 陳煙橋看也沒看她,“抱不動你。” 倪芝知道,他聽見了錢媛和曉曉背后議論。 “你別在意,她們亂說的。” 陳煙橋這回低了頭,視線落在她臉上,“本來就是腿有毛病?!?/br>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你不是想知道嗎?我手也是廢的。” 他說的,正是胖哥臺球廳里,倪芝的試探。 倪芝垂了頭,又往自己傷口上澆了點兒冷水。 悶悶地說了聲:“對不起”。 也不知是不是冷水起了效果,她的睡褲本來就是厚珊瑚絨料的,濕了冷水,愈發(fā)冰涼,一大塊濕濕黏黏的泡在腿上。 最開始那種又疼又木,似千萬只螞蟻在啃咬的感覺,緩解了不少。 出了東門,右邊一拐就是校醫(yī)院,濱大校醫(yī)院規(guī)模還算不錯,小五層樓高,連牙科都有,不少退休教授看病就選擇在校醫(yī)院。但是遠不止學生和教職工,附近的居民就醫(yī)也愿意來。 出了校門就已經(jīng)在馬路邊上了。 教化街上有紅藍的燈閃過,是鳴笛的警車開過,巡警把大喇叭送車窗里送出來,嘴里喊著,“地震了地震了,出來避一避啊?!?/br> 醫(yī)院門口站著不少穿病號服的老頭老太太,一邊嘮嗑。 “這算啥,當年那個唐山地震哦,聽說都是給那二位陪葬的。” “這已經(jīng)是這幾年最晃悠的一次嘍,我看我那吊瓶兒都在晃?!?/br> “我還以為我這高血壓又犯了?!?/br> “還是年輕人睡眠好啊,我們屋住了個小伙子,愣是沒被吵醒。” “這么年輕啥毛病???” “還不是小年輕,學電腦的,一宿一宿地熬,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br> “喲,那可真是?!?/br> 陳煙橋把推車放在門衛(wèi)處,倪芝這會兒走路已經(jīng)好了不少,搭把手就進去了。 倪芝還問陳煙橋,“不會有余震嗎?” 陳煙橋說:“余震會比主震小起碼一到兩級,就在一樓不要緊。你的腿必須要盡快處理?!?/br> 夜間的校醫(yī)院只有一樓的急診開放,經(jīng)過一個拎著吊瓶走得急匆匆的護士還對他們說,“今天不用掛號了,直接進急診。” 進了急診,正有一個男生捂著腦袋上的一小塊紗布出去了。 倪芝描述了燙傷過程,醫(yī)生搖了搖頭,“剛才那個孩子也是,聽著地震急吼吼地被卡了镚兒頭,縫了三針?!?/br> 醫(yī)生給她一指病床,“躺著吧?!?/br> 醫(yī)生用剪刀飛快地把燙傷的那一片粘連皮膚的褲子同其他部分剪開。 周圍皮膚并不是被熱水最直接接觸的那一片,只有些發(fā)紅。 中間那塊,醫(yī)生說,“幸好你穿得褲子厚,怕你皮膚粘連,你先再泡一會兒冷水。等會兒我給你處理。” 醫(yī)生說完就轉(zhuǎn)身出去了,大概是外面情況同樣混亂。 陳煙橋去外面吼了一嗓子,把醫(yī)院里看24小時倉買的大爺吼了回來,買了個塑料臉盆兒。給倪芝在腿下接著,繼續(xù)用兩個礦泉水瓶子接冷水,往腿上淋,最后水流盆兒里。 她現(xiàn)在的模樣糟糕透了,雖然褲子沒脫,但是大腿外側,中間一塊被剪下來,被水泡著貼著大腿,睡褲寬松晃蕩,從那一塊洞里,隱隱看得見內(nèi)褲的蕾絲邊緣。 陳煙橋只替她擺好盆子和水就站到門口去了。 倪芝沖了幾下,打了個寒顫,其實不少水順著腿彎兒,流到小腿。 她的睡褲材質(zhì)很吸水,整條褲子都滴滴答答地滴水,尤其是膝蓋處濕乎乎的,寒氣刺骨,她干脆把褲腿卷起來,這回整條白嫩的小腿都露在外面。 陳煙橋看她倒空了水瓶子,又從門口進來,接了瓶子去幫她裝水。 沖到醫(yī)生回來,她已經(jīng)嘴唇發(fā)白,渾身輕顫了。 腿上冷得麻木刺痛,醫(yī)生揭下來她燙傷那塊兒皮膚的褲子。 一片紅,微腫,還有少許破皮。 “你啊,沖冷水不及時,還是脫落了一點兒表皮。好在你的褲子厚,水溫應該達不到開水溫度。就看你今晚起不起水皰了。 倪芝看自己原本細白的肌膚多少有點觸目驚心,“起了會怎么樣?” 醫(yī)生瞪她一眼,“還能怎么樣,喊護士,抽積液?!?/br> “醫(yī)生,會留疤嗎?” “能不留疤嗎?” 倪芝低了頭不說話。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部分脫皮了,一會兒開了藥涂上。你現(xiàn)在還發(fā)燒,也怕你傷口感染,打點兒消炎藥比較好?!?/br> 不說還好,一說倪芝就咳起來,明顯是感冒發(fā)燒未愈。 咳完了,報了學號接過單子。 “去吧,今晚住急診病房吧。有什么事兒按鈴兒?!?/br> 急診室的病床不多,只有三張,兩張床上都有人。一個中年女人還打著吊瓶,旁邊床上睡了個男人,蜷成一團,還在打著呼嚕。大概是陪這個女人的。 倪芝的睡褲仍在滴著水,這回好了,連那塊布,也不見了。 就像丐幫一樣,褲子中間豁了一大個方形的口子。 她也不敢往床上坐,只坐在病床旁邊的凳子上。 還沒來得及解決褲子問題,護士就已經(jīng)配好藥過來了。 “要打2瓶,這是涂的藥,纏上紗布要注意透氣,只是為了避免感染。” 說完就給倪芝扎進去了,接著要透過倪芝褲子上的洞處理傷口。 這才看見倪芝的褲子,淌了一地水,護士不滿地哎喲一聲,“你這褲子怎么回事兒啊。” 陳煙橋接了話,“我們拖干凈。能不能給拿條住院的褲子?” 護士看了幾秒陳煙橋的臉,這才收了氣焰,“行吧?!?/br> 陳煙橋說完就出去了,約摸是去拿拖把了。 護士說歸說,處理傷口挺細心。 醫(yī)護人員就cao心命,嘴里念個不停,“你脫皮的地方呢,到時候會長出來新rou,這段時間注意飲食,生冷辛辣我就不用說了,要想疤痕顏色淺,帶色素的都不能吃?!?/br> 倪芝又一次被提及疤痕,心里膈應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