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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是裴釗第二次從蘇瑗口中聽到“葉先生”三字,他緊了緊手中的玉箸,淡淡道:“你若是喜歡聽故事,我明日就讓童和去尋些能言善道的宮人,專門給你說故事,你看如何?” “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啦?!碧K瑗擺手:“裴錚的這些話本子也夠我看上一段時日了,說起裴錚我可要問問你,他要娶那個唱曲兒的姑娘,那些長胡子的老頭兒們沒有反對么?” 裴釗含笑道:“我已經(jīng)命禮部侍郎將她收為義女,雖然還是有些懸殊,不過也勉強說得過去?!?/br> 蘇瑗這才放下心來,想起白天和裴錚一起探討的問題,便也拿出來問了裴釗,末了還補充了一句:“你會喜歡上一個并不出眾的姑娘么?” 裴釗的目光甚是溫和:“我喜歡的姑娘怎會不出眾?我只怕我配不上她?!?/br> ...... 就在裴錚領著新娘子進宮來謝恩的那天夜里,蘇瑗做了一個夢。 夢里面她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煙霧繚繞,白茫茫的一片,她繞了好半天都找不著路,走著走著前頭現(xiàn)出個背影,她一眼就認出那人來,驚喜地叫了一聲:“裴釗!” 裴釗并沒有轉過頭來,大約是沒有聽見罷。她跑到裴釗身邊,才發(fā)現(xiàn)他懷里竟摟著個姑娘,裴釗仿佛沒有看見她一般,只柔聲問那姑娘:“你怎知道朕是皇帝?”文藝莊園 那姑娘羞澀道:“普天之下,除了皇帝,還有誰敢自稱為朕?” “好,好,好!”裴釗朗聲大笑,眼中說不出的溫柔:“天下竟有如此冰雪聰明的女子,真是妙哉!” 她從未見過裴釗這樣,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覺得那姑娘壓根就不好看,不聰明,跟裴釗一點兒都不配,她想叫裴釗不要喜歡那姑娘,可他看起來那么開心,神色間是她從未見過的歡喜,他擁著那姑娘,頭也不回地離開,她呆呆站在原地,張了張嘴,卻甚么都說不出來。 驀地睜開眼睛,她裹著錦被坐起,窗外圓月高懸,月色悄然穿過窗欞,在窗前投下或明或暗幾道影子。她方才做了一場夢,夢里裴釗找到了心儀的姑娘,要與她白頭到老,這夢模糊得像一場空自繁華的鏡花水月,可她曉得,總有一朝,這場夢不會再只是夢,裴釗總有一天會真的與心上人相依相伴。屆時,屆時想必她亦會為他高興罷。 她這么想著,卻一夜不能安睡,心中總涌動著些古怪的情緒,不過很快就要過年了,宮里有許多大典,往年都是兩個貴妃協(xié)助她打理事務,說是協(xié)助,其實幾乎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她倒樂得輕松,可今年又不同,今年沒有皇后,兩位婕妤入宮不到一年,很多事情都落在她身上,忙著忙著,便顧不得去想那些怪異心思了。 第20章 拾玖 從前在家時,蘇瑗是頂喜歡過年的,進宮之后雖然不如在家中熱鬧好玩,但除了吃吃筵席受受禮之外,也勉強算得上清閑,可是今年卻大大地不一樣。 她每日都有許多事情要做,愈做愈擔心做不好,雖然有端娘和掖庭令協(xié)助,但光是記住這套繁文縟節(jié),就花了她偌多功夫,更莫提接踵而來的更多事務。 哪些宮該發(fā)甚么賞賜,哪些皇子娶了妻,哪些皇子加了冠,每個人的賞賜都不一樣,皆要遵循禮法,精挑細選。還有那些出嫁的公主,她連誰是先帝的姑姑姐妹,誰是裴釗的姑姑姐妹都分不清楚,卻要開始著手為她們準備歸寧住的院子,誰要離她近些,誰要離她遠些,誰和誰不能在一條路上,統(tǒng)統(tǒng)都有講究。最苦的是那一摞堆積如山的賬本,因時至年底,各宮各殿的日常用度皆列出明細讓她過目,光是蓋鳳印都蓋得手酸,端娘還從掖庭局捧回一大捆舊書逼她每天都看,上面密密麻麻記著些往年過年時,當時的皇后太后如何能干,如何賢德,把一干事務處理得如何如何好,她簡直欲哭無淚,端娘還哄她說:“太后若是覺得處理宮務吃力,就看看先人是如何做的,臨時抱佛腳也未嘗不可。”死神千年傳奇 她怏怏道:“可是還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我這佛腳抱得委實太晚,會不會被佛祖給踹了?” 端娘還板著一張臉,可是蘇瑗知道她已經(jīng)忍不住笑了,于是拉了拉她的衣角:“端娘,我曉得你是好人,你就多多地幫我處理些事情,莫教佛祖真來踹我。” “阿彌陀佛!”端娘雙掌合十:“可不敢如此怠慢佛祖!”她雖然嘴上這么說,可早就忍不住笑了,把案上堆積的賬本分作兩堆,捧起其中一本細細看起來。 即便有端娘幫忙,她還是好生辛苦了許多日。連梳妝的時候眼睛都快睜不開。忙忙碌碌許多天,總算在離元辰大典還有七日的時候準備妥當。這兩個多月來,她連長樂宮的門都沒踏出去半步,著實悶壞了,好容易得了空閑,也顧不得天冷,披了件大氅就要出去玩,還是端娘拉住她:“外頭下雪了?!本`浩劫 她探出頭來一瞧,外頭天色有些晦暗,蒼穹茫茫無邊,簌簌地落著米粒大小的雪珠子。不一會兒功夫,四周的屋宇就像被一層白紗籠罩似的。殿門口的幾棵松樹上落了雪,青一片白一片,倒像是誰把柳絮灑在上頭一般。 下雪了可就更好玩了。蘇瑗興沖沖地又要往外跑,端娘忙哄她說:“外頭雪未停,不如等上一夜,待明日雪堆得厚了方才有趣?!?/br> 她覺得很有道理,可一個人待在殿里好生無趣,只好叫吳孫二人過來打雙陸。她方才在熏籠的炭盆子里埋了好幾個芋頭,等雙陸打夠了,那芋頭也熟透了。她顧不得燙手,一邊吹著氣一邊剝皮,剛咬了一口,忽聽見吳月華問她:“不知近日陛下可有來看望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