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公主為帝_分節(jié)閱讀_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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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轉(zhuǎn)頭看向武后,果然瞧見武后身體微微前傾,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現(xiàn)如今大唐銀錢稀缺,每年收入國庫的白銀,統(tǒng)共不過一二萬兩,鑄過一批銀錠便沒有了。偶爾有多余的,也會被打造成銀器,勻出來賞賜給宮妃貴戚,再多也沒有了。在這長安城里,就算是達官貴人或是戶部中主持國庫收支的主事,也從未見過這樣多的白銀。 一千余萬兩! 如果不是太子瘋了,那就是他剛剛洗劫了大唐所有王公貴戚的私庫和墓葬! 朝堂之中響起了一片嗡嗡聲,這些平素眼高于頂?shù)拇蟪紓兌加行┌崔嗖蛔?,紛紛私下交流此事的真假。太子忽然離京本是個公開的秘密,但誰都不知道太子去了哪里。這次太子回到長安,又帶來了一千多萬兩白銀,實在是……實在是駭人聽聞得可以。 太平默默地計算片刻,忽然在想,李顯該不會是把鳳州銀礦都挖了罷? 他從第二次出長安到現(xiàn)在,總共也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就算是召集了長安城和鳳州里所有的銀匠一起開工,日夜不停爐,所煉制出來的銀兩,最多也不過百萬之數(shù)。除非他一開始,就打著鳳州銀礦的主意;那時回長安同她商量,不過是一個緩兵之計。 但就算是緩兵之計,此時距離李顯第一次出長安,也只有兩個多月的時間而已。 在這短短兩個多月里,他是如何能夠?qū)嵉靥矫鼬P州所有礦藏,然后找齊人馬,煉鑄庫銀的? 太平苦思片刻,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收回目光,重新打量起下首的一眾朝臣。那些朝臣們多半都被這件事情震懾住了,就算是老成持重的宰相們,也忍不住流露出驚訝的表情。 武后忽然出聲問道:“阿月,此事是否與你有關(guān)?” 她高高坐在上首,遠離朝臣,又刻意將聲音壓得很低,除開太平和身邊侍奉的宮人之外,沒有任何人能聽見她所說的話。太平微一愣怔,垂首問道:“阿娘何出此言?” 武后嗤嗤一笑:“顯從小到大,哪里有過這樣的本事?我思前想后,統(tǒng)共就只想出一個你,能有這樣大的本事,也唯有你,才有這樣大的膽子?!?/br> 太平起身離案,在武后身旁跪了下去:“……兒惶恐?!?/br> 武后凝神望了太平片刻,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此事果真與你有關(guān)?” 太平低垂著頭,雙手交疊在小腹前,恭謹?shù)卮鸬溃骸盎靥旌?,也是,也不是?!?/br> 這句話說得模棱兩可,再加上起頭那一句“天后”,更教人有些摸不著頭腦。武后微沉下目光,指著身邊的一位宦官說道:“讓太子進來,我要問他一些話。” 太子李顯即刻被傳召到了跟前,朝武后長長一揖到地。他似乎是剛從鳳州趕回來,整個人都有些興奮,也有些風(fēng)塵仆仆。武后略問過他一些話之后,他便奉上了鳳州礦藏的分布圖,并且坦言:從今往后,只要鳳州礦藏不枯竭,國庫便永遠都會有白銀入庫。 武后摩挲著那張分布圖,定定地看了李顯很久,才緩緩說道:“你很好?!?/br> 李顯聽見一個好字,愈發(fā)顯得興奮,又垂手答了一些話,然后才躬身退開。從他上前到離開的這段時間里,朝臣們都在自覺或不自覺地打量著他,那些目光有熱切,也有怪異。 武后斜睨了太平一眼,又吩咐道:“既然太子近來長進了,那就讓他多處置一些政事罷。東瀛遣唐使這些年越派越多,今年又來了十二個,總歸是要見一見的。這件事情,就讓太子去做?!?/br> 她說完這番話之后,又似笑非笑地望了太平一眼,道:“莫、傷、國、體?!?/br> 一場大朝不過半日就散了,武后也起身回到宣政殿去處理朝事。臨走前,她又刻意望了太平一眼,目光中飽含著許多深意。太平心頭突地一跳,微垂下頭,神態(tài)愈發(fā)顯得謙恭。 “meimei!”李顯不知從哪里竄了出來,面上不掩興奮之色,“這一關(guān)過了,這一關(guān)終究是過了。真是不枉我到鳳州住了這般久,哈哈哈哈……” 太平斜睨他一眼,淡淡地問道:“銀兩的數(shù)目有假罷?” 李顯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苦惱地撓了撓頭,又苦著一張臉對太平說道:“meimei果然心思敏捷。一千余萬兩么……哈哈,大約等到明年這個時候,便會有一千余萬兩白銀入庫了。” 太平瞥他一眼,又問道:“這個謊,你預(yù)備讓誰替你來瞞?戶部尚書,還是度支主事?” 李顯又撓了撓頭,神色愈發(fā)苦惱起來:“我原先只想著立一樁大功勞,銀子的數(shù)目自然越多越好,卻想不到會有這些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在。meimei,好meimei,你說該如何是好?” 太平又瞥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敲碎了他的一半幻想:“崔尚書已經(jīng)暫且停職留用。在新尚書上任之前,你最好設(shè)法將此事遮瞞過去,或者同阿娘說實話?!?/br> 李顯一張臉愈發(fā)地苦了。 他緊著上前兩步,攔住太平的肩輿,苦著一張臉求道:“好meimei,你再幫哥哥一次罷。我聽說你這些日子留宿大明宮,替阿娘處置政務(wù),不妨也去哥哥的東宮坐坐如何?方才阿娘不是說,還有件東瀛使者的事情,也要放在哥哥名下解決么,哥哥,咳……” 李顯用力咳了兩聲,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莫傷國體這種事情,哥哥是斷然做不到的?!?/br> 他朝抬輿的宮人們使了一個眼色,宮人們便齊齊轉(zhuǎn)過身,抬著太平往東宮走去。太平心中微惱,卻又不能在大明宮中和太子慪氣,便暫且按捺下來,預(yù)備等到東宮之后,再同李顯好好敘話。 東宮距離此處不遠,太平不多時便被抬到了東宮。今天太子妃回府省親,宮里空蕩蕩的顯得有些清冷。她尚未下輿,便聽見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說道:“殿下,您不能再這樣放縱太子妃了?!?/br> 太平抬眼望去,一位白須白發(fā)的老者朝李顯長揖到底,聲音中微帶著幾絲憤慨。 李顯哈哈一笑,說是無妨。 老者面上的憤慨之色愈發(fā)明顯,振振有詞地說道:“今日太子歸來,太子妃非但不在東宮迎接,反倒請旨回府省親,簡直是不將太子放在眼里,您身為東宮太子,后院卻……” 李顯沉下臉色,有些不滿地說道:“太傅,我不喜歡你這樣說話?!?/br> 老者一噎,繼而憤憤地說道:“老朽也教不了太子殿下許多。這樣罷,今夜老朽就去同圣人請辭,從今往后,太子殿下也不用聽老朽在耳旁嘮叨了?!彼f完,一拂袖子便走了。 李顯搖了搖頭,望著老者的背影說道:“但愿這回,阿耶不要再給我挑什么西席了。” 太平支頤望了李顯片刻,忽然問他:“你就這樣把太傅氣走,不怕左右庶子上諫么?” 李顯揮揮手,毫不在意地說道:“反正我已經(jīng)氣走了許多個,也不在意這一個。meimei,我年歲已經(jīng)不小了,每天聽人在耳旁訓(xùn)話,實在是煩躁得很……” 太平靜靜地望他片刻,又問道:“你該不會以為,太傅是阿耶請來教你詩書的罷?” 李顯有些不在意地說道:“當然不只是為了教我詩書,還教我治國之策。但那些東西,我略翻一翻書就能明白,又何必聽人在耳旁嘮叨許多?meimei你不曉得,他們實在是煩人得很……” 太平扶住額頭,低低呻_吟一聲。 太子太傅是當朝一品大員,能坐上這個位子的,又有哪一個是平庸之輩?太傅哪里是為了教他讀書識字教他治國之策,一個太傅就是一張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網(wǎng)啊…… 她目光在李顯身上轉(zhuǎn)了兩轉(zhuǎn),搖頭嘆息一聲,忽然有了一種天意如此的感慨。 李顯自然不知道太平心中所想,在書架子上扒拉兩回,又抽出一卷帛遞到太平跟前,又眼巴巴地望著她說道:“這是近兩年東瀛扶桑國同大唐的往來記載。好meimei,你就再幫哥哥一回罷。此事終了之后,哥哥定會好好謝一謝你?!?/br> 太平手持帛書翻看片刻,忽然低低嘆息一聲,道:“好罷,我應(yīng)你便是?!?/br> 李顯聞言,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在東宮里轉(zhuǎn)了幾下圈,又隨手抓過一位侍從,命他將鳳州的概況連同戶部的收支文書一并取來。戶部的東西太平不能動,但李顯卻能動。東西取來之后,他便一股腦兒塞到了太平手中,說是求太平替他想想辦法,無論如何過了這一關(guān)再說。 太平連連搖頭,暗自琢磨了兩個距離長安城最近的大銀礦,便允下了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