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段飛羽跪道：“請督主一并責(zé)罰?！?/br>
    柴凌泰道：“一并？”撓頭也想不到第二莊罪名。

    該不會要坦白他是東廠臥底一事吧？轉(zhuǎn)|性|子了？

    段飛羽低頭道：“我不長眼...丟你刀子?！?/br>
    柴凌泰長吁一口氣，心想：那一刀扔得跟羽毛球似的，我哪里會接不住，那時候黑得很，認(rèn)錯敵友也是有的，倒是你突然去當(dāng)靶子，引開追兵比較讓我驚訝。

    艙房里除了一張潮黑木桌和潮|濕被褥床鋪以外什么都沒有，更別說找鏡子，段飛羽咬的位置靠近頸窩，扭頭看傷口，眼睛都會變斗雞，找人擦藥方便些。

    他道：“我原諒你，過來擦藥。”

    段飛羽一愣：“??？”

    昔日|他弄得滿身是傷尋靈芝，還在沒人會去巡查森羅水師時請纓去，哪一件不會博得他人好感。偏偏遇上柴凌泰，不論他怎么說怎么干，督主始終是冷笑的態(tài)度，仿佛他在身邊會敗壞風(fēng)水似的。今天他又咬又扔刀子，督主反而像沒事發(fā)生。

    柴凌泰累了，道：“我不會說第二遍。”

    段飛羽起身道：“是?！?/br>
    他拿起金創(chuàng)藥坐到他身邊。兩人面對面坐著。打開蓋子把藥粉撒在牙印，柴凌泰不禁齜牙咧嘴“嘶”了一聲，段飛羽馬上連聲抱歉，語氣委屈得像是要對方打回去。

    段飛羽換上新衣服，粗布麻衣的褐色長衫，帶有補丁，聞著有藥香，該是包扎完傷口。柴凌泰想起，坑洞中他發(fā)燒狂跳心臟的跡象，伸另一只手去探他脈搏，沒留意身上的床單滑落在腰間。

    段飛羽手一抖，藥粉撒多了，柴凌泰上半身赤|裸坐在面前的畫面沖擊力太大，他合上藥瓶，起身，卻被探脈搏的手壓下。

    柴凌泰道：“天花板好看嗎？”

    段飛羽楞答道：“不不不不..好看?！?/br>
    柴凌泰逗趣道：“那你老盯著上面看做什么，我不好看嗎？”

    段飛羽不語。

    柴凌泰嘆息，這小子太難勸了，喊他回來不聽，喊低頭也不聽。聽弓湘云說過，內(nèi)傷位置隱蔽之人，往往無什么病征，一旦有征兆，例如咳嗽，留鼻血，這些小問題也很快被忽略，唯一能判斷體內(nèi)有無傷，就是看眼白眼色，發(fā)藍發(fā)綠，灰黑斑點等等。

    一行人連日勞累，未必有人會留意區(qū)區(qū)孝陵衛(wèi)有沒有內(nèi)傷。

    指下的脈搏跳動極快，額頭卻不燙手。柴凌泰一把扳過他下巴，段飛羽才肯乖乖低下頭與他四目相對。近看督主桃目玉|面，眉頭緊鎖也是端麗冠絕。

    段飛羽眼白眼黑分明，柴凌泰加以灌輸靈力確認(rèn)經(jīng)脈暢通沒大礙才松開他下巴。

    柴凌泰裹回床單道：“好了，沒事了，你出去的時候把喬柏銘叫進來?！?/br>
    段飛羽怔了一下道：“我先拿衣服給你穿上?！?/br>
    逃命出森羅，所有行裝都還在府邸。柴凌泰躺床道：“罷了罷了，你們穿的單衣怎么保暖，穿不穿都一樣，還不如喊個大活人給我暖床?！倍宜\衣玉食慣了，粗糙磨rou的衣服割身難受，倒不如不穿痛快。

    段飛羽驚道：“暖床？”

    柴凌泰玩起自己的長發(fā)道：“這么驚訝做什么，都是男人，睡一起罷了。”

    他穿書前做記者，莫說是去蹲點十幾天，就是要他蹲茅廁十幾天抓拍也得干，跟著某些藝術(shù)家隨行采訪，零下十幾度野外支帳篷觀察人生也得跟著，冷起來跟攝影記者一個被窩睡覺也是常事。大學(xué)時在宿舍宅著，也是幾個大男孩穿著褲衩打游戲。

    有什么大不了！你有的我更有！

    段飛羽沒想歪。即便在東廠時也未曾聽說過西廠督主斷背風(fēng)流過。明知他要赤著身體跟別人睡覺，感覺特別別扭，況且自己就在床邊都不叫，卻非要叫遠(yuǎn)的喬柏銘。心中暗嘆：喬檔頭真是得督主喜愛啊。

    他提議：“要不要吃點東西暖身子？”

    柴凌泰困得緊道：“要么給我生火爐，要么給我叫人來，隨便什么人都可以，一二三四隨便喊一個?！?/br>
    段飛羽無聲啊嘴：床那么小，那幾個癡肥蹣跚的大漢，能有我瘦嗎？能有我好睡？連剛收入麾下的一二三四都排前面，我有那么不受你待見嗎？

    這破船房又不能生火堆，沒壁爐，生個火能把地板給燒了。

    他推門出去，又回來道：“我去房間看看，現(xiàn)在夜深，說不定都睡了?！?/br>
    柴凌泰裹緊被子躺著背對門口，擺擺手表示知道了，先叫再說。

    段飛羽關(guān)上房門，走出幾步，迎面走來喬柏銘，他疾步迎上去，推著他遠(yuǎn)離督主房間，小聲道：“喬大哥，這么晚出來干什么？”

    還這么巧，非得這時候出現(xiàn)。

    喬柏銘道：“睡不著，我找督主有事商議?！?/br>
    段飛羽眸色一暗。半推半就著喬柏銘出去道：“可督主睡了，還說讓我吩咐所有人不到明天午時，別去打攪他，喬大哥突然進去，怕是吵醒了他?！?/br>
    喬柏銘道：“可我剛剛還聽見你跟督主談話來著，這么快睡著了？”

    段飛羽道：“督主傳我些運功療傷的法門?！?/br>
    喬柏銘連連點頭道：“那我明天再來?！?/br>
    段飛羽目送喬柏銘離開，回到艙房，柴凌泰臥榻鼾睡，顯然入睡深沉，他搬來幾床被子蓋在他身上。

    柴凌泰居于宮中蓋的是鵝絨被，三張鵝絨也不及現(xiàn)在一張棉被蓋上重，而他卻是被冷醒的，船中的被子均是濕潮，潮|濕|氣蓋在身上不甚舒服，害他朦朧睜眼，見床尾一背影，只看背影也知道蓋被子的是誰：“喂....你...習(xí)慣跟別人一起睡嗎？”

    他這么問，實則也給對方留有余地，猶記得上次害段飛羽受刺客插刀，重傷昏睡時潛意識縮開身子，不想靠近他。既然別人不想，他亦不會勉強。

    片刻默然后，柴凌泰聽見腳步聲遠(yuǎn)離，便裹緊被子睡覺，閉上眼后忽覺床邊一沉，轉(zhuǎn)過身看，段飛羽并排躺在他身邊，抓|住他的手，抱著放胸膛。

    他手掌厚實有繭，扎rou，卻暖洋洋地包裹他右手。

    柴凌泰心想：這小子該不會是出去烤暖手進來的吧，剛才給他把脈，手冰冷得很。

    段飛羽默然閉眼。

    第三次同床共榻，柴凌泰心境大有不同，對他臥底一事的納悶煩懣一掃而空。經(jīng)此一疫，段飛羽再怎么會偽裝，只要他心若磐石，旁人又怎能cao縱他心意，何況飛羽只是半大的小子，武功遠(yuǎn)在他之下，活在西廠東廠掌控夾縫中，半點虛實都瞞不過他。

    這種能玩弄他人在股掌之上的抖s感，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某點大|boss邪惡勢力的標(biāo)配嗎？！

    感覺，果然不賴！

    有點上癮。

    心中隱隱有種想笑出聲的喜悅，就這樣，安心睡覺。

    沉睡兩天后，第三天暈船嘔吐如期駕到。柴凌泰沒進食過，上船便睡，醒來后一直吐膽汁。口干口苦。

    最令他失望的是船上沒有食物，要吃東西，只能吃魚。

    沒有油鹽醬醋就算了，可怕的是沒有姜，沒有姜就不能去除魚rou的腥味，大鍋水煮出來的魚rou又腥又臭。柴凌泰拿著筷子戳了幾下，挑凈魚刺，捏著鼻子吃，含一下就呸回去。

    喬柏銘道：“督主，你好幾天沒吃過東西，好歹吃進去一些?！?/br>
    柴凌泰仿佛是害怕那魚湯蒸汽都會腐蝕掉自己的臉，遠(yuǎn)離碗，斜睨拿筷子戳魚頭，抱怨道：“怎么吃啊，難吃得要命?！?/br>
    阿四喃喃道：“嬌生慣養(yǎng)?！?/br>
    弓湘云跟一二三四吃得挺香的，柴凌泰請教道：“你們怎么吃得下這...種東西？”

    阿一道：“督主，可以讓湘云姑娘給您扎幾針，舌頭扎幾針就什么都嘗不出了。”

    弓湘云拿出針的時候，臉上盡是欣喜若狂的神色，道：“來，督主，扎八針就能吃飯了?！?/br>
    柴凌泰搖頭輕晃，雙手捂嘴，道：“你先告訴我，扎完多久才能嘗出味道?！?/br>
    弓湘云道：“嗯.....不知道?！?/br>
    聞言，一二三四原本捧著碗大吃特吃，雙目瞬間沒了神采，手中碗都拿不住，哐地一聲，碗掉桌上，翻了湯水，阿四久久不能合上嘴，口水直往下|流。

    柴凌泰笑了笑，趕她回座位。

    神醫(yī)名不虛傳。有點神經(jīng)病，喜歡拿人做實驗。前掌醫(yī)衛(wèi)檔頭搞不好就是弓湘云害死的。

    柴凌泰一陣惡寒。

    段飛羽未來怎么會攤上個愛扎人的老婆，你不怕痛嗎？這是哪門子閨房情趣？

    理解無能的柴凌泰繼續(xù)看著碗里的魚rou，飽眼福。

    段飛羽端來一碗湯，放在柴凌泰手邊：“這...應(yīng)該合你胃口，要不要試試？”

    柴凌泰道：“是什么？”

    段飛羽道：“鳥rou。”

    柴凌泰攪拌幾下，湯汁飄著幾根羽毛，他把羽毛挑出來，喝了一口，沒油沒鹽有點鮮，夾起一只鳥腿，入口即化，rou顯然煮過頭了，不至于食指大動，至少能吃入口果腹。

    太久沒吃東西，突然得到一個饅頭，柴凌泰狼吞虎咽地吃完，渣都不剩。

    段飛羽微微一笑，繼續(xù)吃碗里的魚rou。

    沒扎針的喬柏銘也想吃沒腥味的rou：“飛羽，改明你多打一只鳥，這樣大家都能吃上了?！?/br>
    段飛羽道：“我準(zhǔn)頭不好，瞎射的，靠運氣捕到?！?/br>
    喬柏銘想來也是，要是能抓，飛羽干嘛不多抓一只給自己吃，看他望著督主吃，像比他自己吃進去還高興。

    第二天，喬柏銘削好幾根竹子，搭了把簡易的弓，和段飛羽到前甲板捕獲鳥。

    大晴天，朗朗晴空，云淡風(fēng)清。

    喬柏銘還做了捕鳥的裝置，一根短木棍撐著面盆，面盆下放些豆子，鳥進去吃，他就拉線，木棍倒了，面盆就把鳥蓋住了。

    萬事俱備，可半天都不見一只鳥。

    到傍晚時分，呀呀鳥叫，喬柏銘抖擻了精神，拉弓瞄準(zhǔn)，蹭過鳥身，他再搭弓，段飛羽已經(jīng)去撿鳥了。

    段飛羽扎住鴿腿，敲暈，把它送到喬大哥面前道：“運氣真好，要不是喬大哥射那一箭，我還捉不到?！?/br>
    喬柏銘道：“飛羽，回去我教你，多練習(xí)，就不用靠別人了。”

    段飛羽道：“是嗎？喬大哥真好，你先進去煮，我在這兒再等等，天黑就更射不到了?！?/br>
    喬柏銘心滿意足地去煮熱水拔毛，準(zhǔn)備今晚嘗個夠。

    段飛羽斂起笑容，走向船頭，打開夾在掌心指甲般小的竹筒，取出里面的小紙條。

    小竹筒便是從剛打死的鳥腿取下的。昨天給柴凌泰吃的也是東廠派來的信鴿。

    紙條寫著：取通廣密令

    他將紙條揉成小顆粒，伸手一放。紙粒消失在浪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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