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末在模糊的視線中尋覓了一會兒，終于在床腳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迷彩面包服，拖著一身酸痛彎腰撿起外套，一屁股坐到床邊，摸出手機接通電話：“丫頭。你到車站了嗎？”

    “到了好一會兒了，馬上就要檢票了?！背誊缯Z氣有點急，“哥，你什么時候過來?。俊?/br>
    程末這才驚覺已經(jīng)快到發(fā)車時間了，看了眼對面晃悠著爬起來的齊玖，開始埋頭收拾戰(zhàn)后的殘局。

    好像自從程末把燈打開后，他就一直在躲避自己的視線。

    “你先上車吧！我現(xiàn)在趕過去應(yīng)該來不及了，顧琛會在那邊接你的?！?/br>
    旁邊的齊玖聞言動作頓了一下，將剛扶起圓桌沒個輕重地往地上一放，發(fā)出不小的聲響。

    電話另一端的程茜對此并不知情，想到居然要獨自面對自己崇拜已久的男神，忐忑得不行：“??？我一個人不行啊哥！”

    “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嗎？你可想好了，錯過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見到了。”程末直接無視齊玖故意發(fā)出得各種噼里啪啦的背景音，淡定地對著手機說，“我一會完事會買最近一班車過去跟你們匯合的。路上注意安全，少魂不守舍的聽到?jīng)]？……”待三兩句掛完電話，對面的那位才終于跟著消停了。

    齊玖背著身子脫掉身上的衣服，扔到另一張還算完好的木椅上，又從沙發(fā)上攤開的深棕色皮箱里拿出一件卡其色高領(lǐng)毛衣?lián)Q上，回過身對著程末說了一句：“你還真是不避嫌啊？”

    程末沒搭理他，給顧琛發(fā)了一條短信說了個大概，不過避開了打架的事，怕說不清楚反而讓對方擔心，加上他這眼神沒了眼鏡打字也費勁。

    “跟你說話呢?！饼R玖走過來。

    程末站起身，錯開他，走到浴室里對著鏡子湊近了才看清自己臉上的傷勢，左臉這會兒已經(jīng)高高腫起，嘴角處還滲出了一點血漬，破口大罵起來：“我cao！你丫到底是有多恨我？”

    其實齊玖早在打開燈看到程末時，就已經(jīng)知道錯了。這會兒跟上前去也是懷揣著悔意想要尋個檔口道歉的?？僧斔牭匠棠┻@話時，不禁笑了起來，道：“怎么，你不是特地上門來陪我發(fā)泄的嗎？變著法兒的激我揍你？”

    “你大爺?shù)?！”程末沒好氣地回懟過去，倒也沒否認，只是隨口問了句，“有紙沒？”

    齊玖從身后的架子上拿了包抽紙遞給他：“你看得清嗎？我?guī)湍?？?/br>
    “不用。”程末抽了一張紙巾打濕，將嘴角已然干涸的血跡擦掉了，“沒事的話，勞煩您幫我找下眼鏡謝謝。”

    “壞了。”齊玖道，“倆腿都折了?！?/br>
    “嘿，我說你……”程末咬牙瞪著對面的人，指了指，后面的話卻不了了之了。

    “嗯，聽著呢。”齊玖盯著鏡子里的程末，“怎么不說了？”

    “這么想聽我罵你呢？”程末無語，擠開堵在門口的人，“趕緊把自己收拾收拾?！?/br>
    “你要走？”齊玖一把扣住程末的手臂。

    程末轉(zhuǎn)頭看他，頓了頓道：“你現(xiàn)在想清楚了沒？”

    齊玖眼神虛晃了一下，又是剛才那句話：“你要走？”

    “沒走！老子還要抓你去見叔叔呢?！背棠┧﹂_他的手，把他踹進浴室，“別他媽磨磨唧唧了，快點收拾！”

    齊玖看著程末在床邊坐下，才放下心，合上了門。

    直到聽見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聲，程末松了一口氣。

    這小子總算活過來了。

    手機“?！钡囊宦暎棠c開微信。

    顧?。汗犯纾趺醋冨e字先生了？

    程末把手機湊近了些，往上翻看自己之前發(fā)過去的聊天記錄，才發(fā)現(xiàn)那叫一個錯字連篇，慘不忍睹。

    顧?。簩嵲诓恍校屛腋f。

    顧?。寒吘刮沂沁^來人。（調(diào)皮）

    程末的拇指扣著手機邊沿，定定地望著句末的那個表情和“過來人”三個字，感覺有一絲刺眼。

    程末：差不多搞頂了

    程末：定

    程末：男朋友，我妹暫時托福給你了

    程末：托付

    在錯字先生吃勁地跟那鍵盤做斗爭的時候，顧琛發(fā)過來一段語音：手機壞了？

    程末一拍腦門：對啊，可以發(fā)語音啊！我怎么沒想到！這是被齊玖那小子氣傻了嗎！

    程末[語音]：手機沒壞，不過眼鏡不小心被齊玖那家伙弄壞了哈哈！

    顧琛[語音]：真沒事？

    程末想著到時見面這臉上的傷恐怕也藏不住，干脆全盤托出，末了不停強調(diào)：你甭?lián)?，我不過是臉上挨了那么一下，掛了一點彩。

    程末聽到顧琛那邊嘆了一口氣，有些心疼道：“弄完趕緊過來吧。”

    程末：得令?。ㄓH親）

    程末[語音]：我妹應(yīng)該已經(jīng)上車了，你到時看著安排吧，反正有你在，那丫頭怎么都是高興的。

    顧琛：好，我現(xiàn)在接幾個人就過去。

    程末[語音]：還要接誰啊？

    顧?。旱饶銇砭椭懒?。

    顧?。篬配圖]賣萌的狗子.jpg

    程末：[配圖]鬼臉.jpg

    程末看到顧琛發(fā)的圖片樂了，是一直丑萌丑萌的小狗。他靠著床頭對著手機小聲說：“琛哥，你到底搜羅了多少狗狗的表情包??？”

    片刻后才等到對面回復(fù)。

    顧?。汉芏?。

    顧琛：狗子，我想你了。

    顧?。合氡П恪?/br>
    程末心間溢出一絲甜意，嘴角止不住彎了又彎。

    程末：我也是

    程末[語音]：等著！我會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

    等齊玖洗漱干凈從浴室出來，程末已經(jīng)倒在床上睡著了，兩條長腿還掛在床外，極其別扭的姿勢。

    齊玖放輕腳步慢慢走過去，并沒叫醒他。身子前傾撿起床頭柜上的腿腳分家的黑框眼鏡，好在鏡片沒碎，還有搶救的余地。

    下樓走到附近的一家眼鏡，他正往里推門呢，程末電話就打過來了。

    這人終于舍得開機了。程末打通電話的時候心道。

    “醒了？”齊玖推開門，細長的眼睛微瞇搜尋店員。

    重振旗鼓的他煥然一新，恢復(fù)了往日的精神，離精致還差一些，但也足以讓人眼前一亮，店員見到這帥氣的小哥馬上迎了上來。

    “人呢？你小子不會又想開溜吧？”程末靠著床頭還以為已經(jīng)是晚上了，后知知覺才想起齊玖壓根就沒拉開窗簾。他打開燈打量房間的情況，發(fā)現(xiàn)齊玖的行李還在沙發(fā)上。

    齊玖把眼鏡遞給店員小姐：“就在樓下，幫你修眼鏡，一會兒就上來?！?/br>
    掛斷電話，程末掃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關(guān)掉燈然后踢掉鞋，卷上被子繼續(xù)補覺。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樓下突然響起一串刺耳的謾罵，程末皺眉睜開眼，揉著自己的腰迷迷糊糊爬起來，嘀咕著去摸索床邊的開關(guān)：“這房子什么隔音質(zhì)量??！齊玖這小子修個眼鏡修到南山去了？”

    等燈亮后，才發(fā)現(xiàn)床頭柜上擺著已經(jīng)修好的眼鏡。

    他戴上眼鏡下了床，忽然覺得少了點什么……齊玖的行李不見了！

    由不得程末繼續(xù)多想，樓下又開罵了。

    “真是見鬼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像gay了？就算小爺我是同性戀，我也不可能看上你這肥頭大耳的老男人?。盒恼l呢？”

    “哎哎！小伙子別打了別打了！我還要做生意呢！……”

    程末耳根子一動，套上衛(wèi)衣連體帽，拿起外套往樓下跑去。

    剛走出旅館，就看到前面不遠處一個網(wǎng)吧門口，地上躺了個約四十出頭的胖子，倒在雪地里蜷著身體掙扎，像一塊蠕動的大肥rou：“碰你一下又不會死。不是就說不是，怎么還動手?。∧銒寷]教你好好說話？”

    一個染著金色頭發(fā)的小個兒男生，穿得一身藍色運動裝，外面裹了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絨外套，嘴里嚼著口香糖，左耳上戴著一顆細圓的黑色耳釘，聽到這話氣極反笑：“哎喲好笑嘞！跟你種人還需要講什么素質(zhì)啊？對付你這樣的社會毒瘤，打你我都還臟了手呢！要不是看在今天若不教訓下你，趕明兒你這咸豬手又去禍害別人！得！小爺今兒也算慷慨一回，替你媽教育一下你?！?/br>
    程末越聽覺著這聲音越耳熟，一邊在回憶里檢索，不由往那處走近。

    胖子一身狼狽，捂著□□處站起來，掃了眼周圍漸漸增多的圍觀群眾，臉上掛不住：“你！你不是gay你剛才在前臺沖我使什么眼色？這會兒倒直上了！裝什么裝！”

    “靠？”金發(fā)小子以為自己聽錯了，用小拇指挖了下耳朵，才盯著那胖子一字一眼道：“我，對你，使眼色？我他媽好心提醒你一句拉鏈沒拉上，怎么就成使眼色了？你這幻想癥有點嚴重啊變態(tài)大叔，快去精神病院掛個急癥吧！晚了恐怕要以為全世界是個雄性都會愛上你了！”

    胖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見那些圍觀的人眼神里漸漸流露出鄙夷的神色，氣急敗壞：“你給我住嘴！屁大的小毛孩……”

    只不過話剛起頭又被那金發(fā)小子蠻橫地堵住了：“是啊，我個屁大的小毛孩你都不放過，你黑不黑心??？大伙看看啊，來評評理，這是人干的事嗎？也不怕遭報應(yīng)。”

    “哎喲，太惡心人了！”

    “這年頭男人也不安全啊！”

    “就是??！看著人五人六的，盡干些缺德事！一把年紀的人了?！?/br>
    胖子理虧罵不過，掄起包就要揍人，只不過手提包剛舉過頭頂就被人從身后一把搶了過去，緊接著一記掃腿，被人重新放倒在地。

    程末實在見不慣，大腦完全沒有思考，身體已經(jīng)先行做出反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