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霸，早啊。”還是顧老爺子先打的招呼。

    可能是因為這陣子發(fā)生了不少事，總感覺過了很久似的，但其實顧老爺子走了也沒多少天。

    “爺爺早！您……睡得好嗎？”想起昨晚，程末問得有些小忐忑。

    “嗯，還是在自己家睡得舒服。”顧老爺子看了眼正在煮面條的顧琛，慈眉善目地說，“這小子說你還特意去買了燈籠和對聯(lián)？”

    程末撓了下頭，訕笑著說：“我家每年都會買，這樣比較有年味兒嘛！生活有時候還是需要點形式感的?！?/br>
    說完他忽然深刻認識到，對他們來說自己不過是個外人。

    之前家里只有他和顧琛的時候倒沒覺得，如今顧老爺子一回來，這種感覺就明顯起來了。

    程末開始反省自己這個“客人”是不是做得有些過了？

    顧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盯著他看了會兒，點點頭：“是啊，你說的對?！?/br>
    “狗……程末，過來端面?！鳖欒”持砗暗?。

    “來了！”程末走了過去。

    “先給老爺子端過去，他吃得清淡?！鳖欒≈钢赃吺⒑玫哪峭肭逅?，上面蓋了個煎蛋，“你那份，我?guī)湍銤惨粚邮[油吧？”

    “成?！背棠┌衙嫠瓦^去，又踱了回來。

    “怎么了？沒睡好？”顧琛反射動作把他往后擋了一下，“退后點，這油會往外濺?！?/br>
    程末搖搖頭，注意到他紅腫的耳垂，小聲問：“你耳朵好點沒啊？”

    “我倒希望它痛得久一些?！鳖欒⑶泻玫氖[花撒在面上。

    程末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了。

    “千萬別心疼啊，我罪有應(yīng)得?！鳖欒〈蛉ぶ核?。

    “鬼才心疼你呢！”程末確實笑了，“你什么時候起的？”

    他起來就沒見著顧琛的人影。

    “五點半吧。”顧琛說。

    “什么！你這才睡了幾個小時??！”程末壓著聲音道。

    “老爺子晨跑，我陪他。”顧琛把熱油潑在面上，“到了中午我可以再瞇一會兒?！?/br>
    “哦?！背棠┥焓秩ザ嗣妗?/br>
    “等會兒?！鳖欒〕榱艘浑p筷子把兩個碗里的雞蛋夾開，蛋白都擱程末碗里，蛋黃留給了自己，“好了?！?/br>
    程末打小就不愛吃純蛋黃，打散的蛋沒事，但若是單吃蛋黃這玩意兒，無論是干粉狀，還是流心狀，他都難以下咽。

    這些天他們都是這么分著吃的，不過現(xiàn)在顧老爺子回來了……

    程末朝餐廳瞄了一眼：“爺爺在呢。”

    “沒事兒，他管得沒這么細?！鳖欒⌒α诵Α?/br>
    顧老爺子果真如顧琛所說，不僅沒在意，連昨晚他們晚歸的事兒都只字沒提。

    可能真是自己“做賊心虛”吧。程末心道。

    大家有說有笑，一頓早餐吃得也算其樂融融。

    “貼這兒？”大門前，程末舉著糊好膠水的橫聯(lián)，踩在梯子上，問底下正扶著梯子的顧琛，“你站遠點兒，看下正不正?！?/br>
    “那你小心點啊！”顧琛仰望著往后退了幾步，手往右指了一下，“再往右點兒，對！可以了，就那兒吧！……還真別說，狗哥你買的這對聯(lián)確實……”

    “確實什么？”程末貼好后，又用力拍了拍，讓它粘得更結(jié)實些，“大哥把話說完行嗎！”

    “確實喜慶。”顧琛笑笑。

    “等著?！背棠┻种?，爬下梯子，“等小爺我加上燈籠，更喜慶！”

    “燈籠我來掛吧！你上了一天班，休息會兒?！鳖欒〕盟脽艋\的空隙，把梯子挪到左邊，爬了上去。

    “你行不行啊？這個還要接電線呢?！背棠┯行┆q疑，但還是把燈籠遞了上去。

    顧琛接過，擺弄了一小會兒就掛好了：“看吧，這有什么難的？”

    “是是，琛哥無所不能，所向披靡！”等燈籠都掛上了，程末打量了一圈，感覺非常滿意，“誒琛哥，不如晚上咱們包餃子吧？”

    “你不是不愛吃面食嗎？”顧琛挑了下眉。

    “圖個熱鬧嘛！不然光吃個飯就睡了多沒勁??！”程末突然想到一個事，“對了，林哥幾點過來?。窟@都快6點了?！?/br>
    “他不來了。”顧琛收起梯子往回走。

    “為什么啊？不是早就約好了嗎？”程末跟在他后面。

    顧琛停住了，貼著程末的耳邊說了句什么。

    “哈？”程末問，“真的？”

    顧琛點了點頭：“其實也不光因為這個。之前他會答應(yīng)是以為家里就我們兩個人，老爺子一回來，他自然是不會來了?！?/br>
    “他也怕爺爺？”程末拋了一下手里的膠水瓶隨口問道。

    “也？”顧琛將梯子放進存儲室，回身看了他一眼，“還有誰怕，你么？”

    “我……才不怕呢，我那是敬畏！”程末往門外瞧了一眼，“我一向敬老愛幼，根正苗紅，你不知道??？”

    顧琛笑了一下，見他這樣，干脆把門關(guān)上了。

    “干嘛關(guān)門啊？不出去了？”程末眨了眨眼睛，努力適應(yīng)這一下昏暗的環(huán)境。

    顧家房子很大，存儲室自然也小不了，這里面擺的多是些工具和雜物。

    程末沒來過這兒，其實燈的開關(guān)就在門側(cè)，只不過顧琛沒有按。

    一雙手輕輕地搭在程末的腰上，顧琛貼著他耳側(cè)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還有一周。”

    “嗯？”程末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聲。

    顧琛改為捧住程末的臉蛋，在黑暗中望進那雙好看的眼眸里：“還有一周你就要回家了?！?/br>
    “啊……對。不過我在老家也呆不了幾天，最多五天？四天？總之很快就會……”程末說到這卡殼了。

    因為他忽然想到，開學以后……他就沒理由再住在顧琛家了。

    雖然程末住進來的時間不算長，也就短短兩三周，但對這兒他真的已經(jīng)有了家的感覺。

    或者說……顧琛無微不至的照顧和他們相處的時光，讓他有家的感覺。

    往后在學校，他們大概只能偶爾碰個面，再也不能每天一起吃飯，相擁而眠……

    在這點上，顧琛可能早就想到了。

    倆人就這么抱在一起，沉默了許久。

    “要么我跟你一塊兒回去吧？”顧琛先開了口。

    他無法想象接連幾天都不能見到程末會是什么樣的一種感覺，光想想他都難以忍受。

    程末愣了愣。

    “你別多想，我不去你家，到時可以隨便找個酒店旅館什么的住住，不會打擾到你和你的家人?！鳖欒≌f，“你也不用來陪我，一天里能抽出一點時間跟我見個面就行……”

    程末沒等他說完，直接封住顧琛溫熱的唇瓣。

    不知是聽誰講過，當兩個人相擁在一起時卻已經(jīng)預(yù)感到離別的疼痛，那一定是愛情了。

    唇齒相抵，程末比以往的每一次更加溫柔，似乎想把說不出口的話都放進這個親吻里傳達給對方。

    “不行。我一走，你也跟著走了，爺爺會怎么想？”程末的小指勾住顧琛放下的手，故作輕松，“再說我回去也要陪我奶奶和我家丫頭，哪有時間去陪你啊！你要想去我家玩兒，咱們重新約個時間，五一或者國慶？到時一定帶你好好轉(zhuǎn)轉(zhuǎn)！這次我保證不會迷路。”

    顧琛還以為那個吻表示默認同意了，不太高興：“人家是先給一巴掌，再給個甜棗，你怎么凈反著來？”

    “那再補一個？”程末嘴角噙著笑。

    顧琛嘆了口氣：“真當我沒脾氣呢？”

    “來日方長啊琛哥，不是你說的嗎！”程末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顧琛還是自己，“古時候的人還飛鴿傳情呢，我們比起他們可強多了！”

    顧琛輕嗤了一聲，頓了會兒淡淡道：“行，你能忍我就能忍。”

    “你這人還講不講理了？”程末有些氣惱。

    經(jīng)他這一說，顯得自己多么冷血似的。

    “都依你了，我怎么不講理了？”顧琛反問。

    “你……”程末心里難受，一下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br>
    顧琛半晌沒吭聲，隨后在他腦袋上拍了拍：“走吧，包餃子去?！?/br>
    說完，顧琛越過程末打開了門，先一步走了出去。

    “喂！我話還沒說完呢！”程末跟上他的背影，沒好氣地說。

    顧琛站停，等他走到旁邊。

    “干，干嘛？”程末問。

    “等你說完，說吧?！鳖欒〔逯党蛩?/br>
    真要讓程末說，他又不知道該怎么說了：“……算了！愛誰誰！”說完一個人氣呼呼地扭頭走了。

    客廳的電視此時正在播放著新聞聯(lián)播，而他們的晚飯還沒開始。

    這還要歸功于程末的“餃子計劃”……

    對于兩個新手而言，包餃子真的很不容易。

    尤其是像程末這樣手拙的糙漢子。

    “你看，這個像不像你？”顧琛用面粉捏了一個狗不像狗，貓不像貓的玩意兒。

    程末白了他一眼，小聲嘀咕：“幼稚！”

    他望著自己包好的十幾個奇形怪狀的“餃子”，無聲地嘆了口氣，這其中一大半都露餡了。

    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廚藝這方面確實沒有天賦，而另一個有天賦的人此時顯然沒把心思放在這兒上面。

    “你不說你什么都會嗎？”程末忍不住質(zhì)問他了，“請問您包的餃子呢？”

    “開頭不是你說的分工合作么？才這么一會兒就忘了？”顧琛挑眉，“我的餃子皮搟得都鋪不下了，你倒是跟上進度啊狗哥?！?/br>
    “我c……”程末把臟話憋回去，想起自己之前賭氣說的話，頓時懊惱萬分。

    逞能也得分時候啊程末！

    他朝客廳緊張兮兮地張望了一眼，顧老爺子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對這邊的情況一無所知。

    時間不等人，程末的態(tài)度瞬間軟了下來，他含糊著說：“我……一個人搞不定……”

    “那就不包了唄，周姨煮的菜我們仨也吃不完。”顧琛不痛不癢地說了句。

    說白了，他就是成心想看程末著急的樣子。

    果不其然，程末開始急了：“可我話都放出去了，爺爺還等著吃餃子呢！”

    “是啊，那怎么辦呢？”顧琛笑了笑。

    “一起包啊混蛋！”程末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