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你那般無聊！”陶善行氣不打一處來——她身邊其實是帶著人的，只是都留在岸上了，光天化日她還真沒想那么遠，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匪。

    和穆溪白在船上爭論沒有意義，陶善行疾步走到船娘身邊道：“回去?！?/br>
    船娘只拿眼問穆溪白，陶善行看明白了，沒有他點頭，這船回不去，她也不廢話，動手奪走竹篙，船娘不敢對她放肆，為難地看著穆溪白，穆溪白揮揮手，那船娘便退到一邊。陶善行并不會撐船，只是發(fā)泄而已，可船卻失了平穩(wěn)，在水面上晃動起來，陶善行跟著左右搖晃，在船側(cè)岌岌可危。穆溪白看了片刻，縱身躍至她身畔，扔掉手中羽扇，一手攬住她腰肢，一手奪走竹篙扔回給船娘。

    “小娘子，你瞧這滿湖煙波，時光正好，春色莫負?！蹦孪撞挥煞终f把人攬在懷中，穩(wěn)穩(wěn)站在船舷旁，文縐縐道，“陶陶，我給你說說關(guān)外的見聞可好？”

    “不聽！我要回去！”陶善行雖然冷臉，卻也不敢亂動，生怕一個不留神，真給折騰到水里。

    穆溪白笑笑，正想繼續(xù)，神色卻忽然一沉，目光落在湖面。湖面泛起奇怪波紋，底下影影綽綽，似乎有東西游過。陶善行也意識到不對勁，只是沒往別處想，以為是他故弄玄虛，冷道：“你又玩什么花樣？”

    想來英雄救美那套？她看起來就這么好騙？

    穆溪白只深看她一眼，先前那裝出來的風流倜儻頃刻間煙消云散，手如鐵臂般緊緊箍在她腰間，還不及開口，水中忽然炸起數(shù)尺高的水花，他將她抱入懷中，側(cè)身一擋，水花盡數(shù)落在他身上，他抿緊唇，目露殺光，抱著她躍進艙內(nèi)，只朝左右船娘道：“回岸。”

    陶善行依稀看見幾道黑影竄起，刀光藏在銀亮水花間，鋒刃的光芒折出鱗光晃眼而過，她心臟不可扼制怦怦跳起，雖有懼怕，可奇怪的是……隱隱約約的，她心中竟泛起絲難以言喻的興奮。

    船娘是穆溪白帶來的人，顯然訓練有素，臨敵未亂，竹篙點水，既撐船又對敵。

    陶善行已回外艙，端坐桌畔，穆溪白衣發(fā)俱濕，半蹲在她面前，神情已改，再無半分玩笑戲謔，只道：“陶陶，我玩什么花樣，都不會拿你安危來玩。三年前我不會，三年后我又怎么會？今日之事，對不住?！?/br>
    今天這場刺殺，顯然連他也始料未及。

    “你在關(guān)外不是行商那么簡單吧？”陶善行問他。

    四周拳腳刀劍聲傳來，危險從沒像今日這樣逼近過，她雙眼只看著穆溪白，那股慌亂懼意竟在他沉斂如潭的眼眸里漸漸消失。

    “不是。當年方稚給我的任務(wù)，是培養(yǎng)細作探子，三年內(nèi)建立關(guān)外的情報網(wǎng)，將關(guān)外異族動向并三省局勢掌握手中?！蹦孪讻]理身邊激斗，收起佯裝出的面目，溫聲道，“可我比他要求的，還多做了一些。關(guān)外三部混戰(zhàn)是我挑起的，如今狼族的王……”

    說話間，他后背黑影陡現(xiàn)，一刀斬向他頸處，陶善行幾乎窒息，穆溪白卻迅如疾電，一手抱住她縱開，轉(zhuǎn)身飛起一腳格開對方，又以空手奪刃，將刀從對方手里奪來，那動作快得陶善行來不及害怕，只能跟著他在越來越頻繁的刀光劍影中騰躍。

    “狼族的王……是我扶持上位，依附于我的。今日刺殺我的人，是他的對頭?！彼贿呑o她，一邊對敵，一邊將未盡之語說完，險象環(huán)生之際仍游刃有余。

    “你這是……不想活了吧？”陶善行微喘，心頭大亂。

    若果如他所言，就算幫皇帝除了謝家，日后他也必成方稚心頭大患。

    “想活。三年前費盡心思謀得生路時，我便想著，今后不能再受人掣肘，卻連一點還手反擊之力都沒有。陶陶，你的心意我懂，可那時境況，還有那三年……但凡我有一點勝算，我都不會與你和離?！?/br>
    他活著出關(guān)時，沒想過還能活著回來。

    船身劇烈顛簸著，腳拳風聲不斷，四周刀光劍影密織如網(wǎng)，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致命，陶善行牢牢被他抱在懷中，眼見刀光自他要害險過，也看著他一刀斬向?qū)κ盅?，血霧飛灑，毫不留情。

    這樣的穆溪白她從未見過，血色將他干凈的衣裳染得斑駁，陶善行心驚rou跳，生恐他分心被對方傷到，便道：“行了，你別說了，你專心點?！?/br>
    一滴血濺到他頰上，順著他笑起時唇邊的紋路滑下，他道：“那你可愿信我？”

    眼見刀光又來，她閉閉眼，也不知自己在說什么：“信，你說什么我都信?！?/br>
    “不要氣我了好不好？”他打蛇隨棍上。

    “砰”一聲，桌子被他當作盾牌讓對手劈成兩半，她忍無可忍，道：“你閉嘴！”

    “快回答我?！彼行獯?。

    “不氣，不氣行了吧？”她胡亂道。

    “那好，抱緊我些，我?guī)汶x開?！彼昧σ粨?。

    陶善行顧不得許多，雙手用力摟住他脖頸，頭埋在他頸間，什么也不看，什么都不問，他身上淡淡的松香蓋過了四周血腥味，叫人安心。

    隨著她的低頭，四周情況如何她再也不知，只把自己交到穆溪白手中，不知多久，船身重重撞上某物，又是陣劇烈顛簸，她卻倏爾騰空而起，被他抱著掠過湖面，落到岸邊。

    耳畔的廝殺打斗聲仿佛突然間遠去，慢慢消失，她聽到穆溪白沉冷吩咐：“留一個活口，其余人殺無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