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善文沒發(fā)話，跟在隊伍后面走了一段，忽然警覺：“不對啊，妹，這隊伍……好像是去咱們家的?！?/br>
    “……”陶善行愕然。

    陶善文沒有看錯，這就是去陶家的隊伍。

    穆家人來下聘了。

    陶家二哥哥，是個優(yōu)秀的編輯兼經(jīng)紀(jì)人！

    第10章 小商

    震驚全村的聘禮隊伍連里長都驚動了，匆匆趕來。穆家家大業(yè)大，在靈源置下田莊，這附近的十里八鄉(xiāng)包括靈源村在內(nèi)有不少人家都是穆家佃戶，故而名頭極響，雖然只是陶家的親事，村中卻不敢慢怠。

    陶家兩進(jìn)的小宅子被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除了人就是聘禮，里長與鄉(xiāng)鄰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正站在門里門外幫著陶學(xué)禮夫妻招呼穆家負(fù)責(zé)押運(yùn)聘禮的人。陶善行和陶善文不敢直接上前，只悄摸摸挨在人群最外圍聽了幾句，負(fù)責(zé)送聘的除了穆家管家穆如華外，還有穆老爺跟前的大紅人，他的義子商時風(fēng)。隔著重重人群，陶善行也分不清誰是誰，只看了幾眼就被陶善文拉出來，往宅后跑去。

    陶家只有陶善行一個女兒，穆家的聘禮自然沖她而來，這種時候，她絕不宜出現(xiàn)人前。二人匆匆跑到宅后，后門鎖著，陶善文敲了半天也沒人來開，估計都擱前邊忙著招呼，外頭聲音又大得蓋過他們的拍門聲。

    “有家歸不得?！碧丈菩锌粗o閉的門感嘆。

    陶善文已經(jīng)搓搓手，往掌心“呸”了兩聲，攀著老銀杏的樹桿往上竄去，站定后回身朝她伸手：“傻著干嘛？快上來?！?/br>
    看這架式，爬樹是很溜的。陶善行猶豫片刻——她當(dāng)了十幾年名門閨秀，受的是嚴(yán)格的閨訓(xùn)禮儀，爬樹這件事，想都沒想過。不過，茶館也逛了，“命根子”也聽了，春宮冊也碰了，比起這些，爬樹也不算什么。

    當(dāng)下撩起裙擺，她學(xué)著陶善文的姿勢，踩上樹桿，借著他的力往上一跳……

    ————

    院里吵吵嚷嚷地，陶家夫妻正引商時風(fēng)和穆如華進(jìn)二門。陶家這宅子太小，一眼望到頭，天還沒黑，夕陽的光芒擦著已經(jīng)泛黃的銀杏樹，落在墻頭，燦爛耀眼。

    樹上站著穿三色水田襖的少女，正蹙著眉低頭往下看，一臉猶豫，臉頰上似暈了胭脂般紅。

    上樹容易下樹難，陶善行看著半丈多的高度，盡管有陶善文在下頭護(hù)著，她也不敢往下跳。

    “快往下跳！”陶善文急了，低吼一聲。

    后邊有人比他聲音更大。

    “兔崽子，你在干什么？”領(lǐng)著客人進(jìn)門的陶秀才咆哮。

    陶善行聞聲猛抬頭，冷不丁腳下打滑，跌下樹去。這一下驚得朱氏失聲尖叫，陶善文嚇僵了腳，誰都不及出手。陶善行耳畔只聞葉響如疾急，不管不顧地伸手去抓，只盼能抓到借力的東西。好在墻并不算高，攀覆著藤蘿，她抓了一把青藤，狼狽落到地上，并沒摔著，只是頭肩落滿銀杏葉，心有余悸地喘著氣。

    看到她沒事，陶學(xué)禮放心之余也氣得快中風(fēng)，指著陶善行囁嚅了幾下唇，沒罵出話，轉(zhuǎn)頭就沖兒子發(fā)火，一聲“混帳”剛出口，朱氏已先他一步作勢欲揍：“臭小子！”

    陶善文縮縮頭，訕訕一笑，解釋：“那不是前頭人多，我不敢?guī)е⑿凶咔伴T，后門拍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來開，這才出此下策。”又見母親暗暗打著手勢讓他領(lǐng)meimei進(jìn)屋，他忙道，“你們忙，我?guī)О⑿谢匚??！闭f罷拉著陶善行飛快進(jìn)屋。

    陶學(xué)禮按捺著脾氣的聲音從后傳來：“小商爺，穆管事，小兒無狀，失禮人前，驚擾貴客，還請恕罪?！?/br>
    蠟染的布簾挑起，陶善行聽到嚼笑的聲音：“陶公言重，不妨事的?！?/br>
    她好奇轉(zhuǎn)頭，瞧見說話的人。二十出頭的英俊男人，身披暗朱色斗篷，正拱手回禮，眉舒目斂溫中蓄勢，是見多場面后無可指摘的得體，很是出眾。許是察覺到目光，他輕抬眼皮，二人眼睛撞上，似乎驚詫她不加掩飾的打量，他目光略作停頓后微微頜首，算是用眼神和這位穆家未來的兒媳打過招呼。

    布簾很快落下，陶善行拉住陶善文問道：“剛剛那人，姓商？”

    陶善文是半個佟水通，他一邊倒水猛灌，一邊道：“你說商時風(fēng)？那是穆老爺收的義子，不是佟水人，聽說父母雙亡，十歲起就跟著穆老爺走南闖北，是穆家的得力助手，和穆溪白差不多年紀(jì)，如今也是佟水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人稱小商爺?！?/br>
    ————

    陶家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聘禮打亂陣腳，手忙腳亂地應(yīng)對——先不管這聘禮收是不收，穆家人持婚書帶著媒婆上門送聘，盡管突然，卻禮數(shù)周到，陶家不能當(dāng)面給人家難堪的，自當(dāng)好生接待。

    聘禮隊伍一早出發(fā)，日落前才走到靈源村，再回佟水已經(jīng)不及，于情于理陶家都要留宿，可陶家這景況，留宿無地，便是飯食，幾十人的送聘隊伍，朱氏也準(zhǔn)備不及。這時小村的團(tuán)結(jié)便得以突顯，里長一聲令下，命村民打掃祠堂廂房用以待客，左鄰右舍齊出動，搭灶生火，幫著做飯招待穆家人。

    這過饒是如此，也忙壞陶家人，連陶善文都被叫去收拾那多到陶家小宅堆不下的聘禮，只剩陶善行孤伶伶一個人被拘在里屋。

    接聘禮這種事，做為未出閣的女兒是不能主動過問，這不管是高門富戶還是山野小村都一樣。

    穆家大張旗鼓地送聘，顯然是承認(rèn)這門親事——只不過，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