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jiejie，那山腳邊上住著幾戶樵夫，平時也給上山的香客抬轎，不妨尋他們雇一頂滑竿轎送老太太上山?！碧丈菩械馈?/br>
    “去玉虛觀是還愿，親自走上去方顯誠意?！蹦吕咸行┆q豫。

    “老太太此言差矣，您能親往還愿已是誠意，神佛慈悲，又怎忍見您攀山勞頓？再者論那幾戶樵夫皆是貧苦人家，若是老太太雇了他們，予他們些微銀錢，又可幫補他們?nèi)粘Ｋ?，也算兩全齊美，功德一樁。世間萬法，何拘小節(jié)？”

    陶善行一席話，簡直說到穆老太太心坎里去，她一拍腿笑道：“正是此理，倒是老身迂腐不化了?！?/br>
    陶善行笑著福身告辭：“阿娘還等我歸家，老太太，我先行一步，告辭?！?/br>
    穆老太太笑送她離去，見她背影已遠(yuǎn)，笑容微收，轉(zhuǎn)向月mama：“這就是陶家五娘？”

    哪里傻了？

    “阿月，你不必隨我上山，即刻著人往靈源村打聽陶五娘往日與近日景況，越詳細(xì)越好?！彼?dāng)機立斷吩咐道。

    若陶五娘所言非虛，穆家與陶家這門親事，斷然退不得。

    陶陶：合著我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的節(jié)奏？

    作者：你明白就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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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救美

    穆老太太在玉虛觀還愿之后，又住了三日，第五天才歸家，腳還沒落地，就被迎出大門的兒媳趙氏親自扶下馬車，婆媳兩人挽著手進(jìn)了家門，路上多是趙氏在說，老太太笑瞇瞇地聽。

    穆太太趙氏是來請婆婆救火的。就這五天時間，穆家已經(jīng)鬧得不像話。那父子兩一個德性，穆溪白死活不認(rèn)那門親事，穆清海偏不隧他的意——其實都不是親事的矛盾，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親事，穆清海心里壓根也沒準(zhǔn)備結(jié)，就是老子不爽兒子忤逆反叛，非要壓他一頭，穆溪白又是個天生反骨，從小犟到大，父子不對盤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誰都不肯讓步，于是鬧僵，連這當(dāng)妻子當(dāng)娘的趙氏也沒辦法。

    全家上下急等著老太太回來救命。

    聽完趙氏的話，穆老太太不置可否，笑瞇瞇地進(jìn)了自己的瑞壽堂，月mama早在堂中相候，借著侍候老太太更衣的時機把打聽到事細(xì)說清楚，待出來時，穆家當(dāng)家人穆清海也已前來問安。

    穆老太太換過舒軟的衣裳，倚在羅漢榻上，不緊不慢地?fù)芘浯涫执?，兒子和媳婦都在堂下坐著，端著茶聽穆老太太閑扯靈源村和玉虛觀的見聞，只字不提婚事，心里便有些急上火。

    閑話沒過幾句，外頭傳來丫頭的聲音，穆溪白來了。

    幾道目光唰唰掃向門外，背光處進(jìn)來個身形高挑的人，著松垮的衣袍，行動時衣袂紛飛，看不出胖瘦，到了堂上便直挺挺跪下，喚了聲：“祖母?！甭曇舻故呛寐牎逶斤枬M，又帶點委屈，別有韻味。

    穆老太太便笑了，眼眸越發(fā)狹長：“快過來讓祖母瞧瞧，這幾天可大好了？”

    他不起身，反而俯身：“求祖母替孫兒作主，退了陶家的親事。“

    “放肆！”老太太沒開口，穆清海先將茶盞”砰”地拍在桌上，怒容滿面站起，眼底卻有幾分矛盾的放松。

    趙氏低頭抿茶，并不勸解這對父子——她正等老太太出手。

    穆老太太陳青鸞如今雖不管事，但她早年喪夫，面對獨子穆清海尚幼，又有穆家親族覬覦，內(nèi)憂外患之際一力撐起穆家，將穆清海撫育成才，也曾是佟水城赫赫有名的女中豪杰，待穆清海成婚之后才漸放家權(quán)，慢慢享起清福，吃齋念佛聽?wèi)蚰ㄅ?，輕易不開口過問家事外務(wù)。除了篤信神佛外，她尤其寵溺孫子穆溪白，像個慈和的老祖母，但那些年積威猶存，一旦開口，照舊雷打似的震響。

    穆老太太看戲般看著堂下這一家三口，心中洞明：都等她出手呢。親事可退，但做老子的拉不下臉面服軟，等著她這做祖母的開口；當(dāng)媽的勸不動兒子，拉不住丈夫，也等她這婆婆出面調(diào)停；至于孫子，他是鐵了心要退親，父親不同意，也只能求上一向?qū)櫮缢淖婺浮?/br>
    各人心思仿佛寫在臉上，在她眼中無所遁形。

    穆清海一邊裝怒，一邊等老太太發(fā)話給他臺階，好讓他順理成章同意退親；趙氏雖也有手段，但向來拿兒子沒轍，如今婆婆回來，正解她困境，心情漸松，端起茶小口啜；跪在地上的人料定祖母是他的救命稻草，定會成全自己……

    救命稻草撥了幾顆佛珠后將手串輕輕按在小幾上，笑瞇瞇地開口：“你們的心思我懂，溪白也大了，婚事再拖不得，我瞧這門親事極妥，神佛做的媒，退不得。媳婦，擬聘單吧?！?/br>
    “噗?！壁w氏一口茶沒忍住，急急用手捂了，盡數(shù)噴在手心。

    穆清海傻眼——說好的臺階呢？

    堂下跪的人也愣了。

    千等萬等盼來的救兵，竟然成了這樁婚事最大的贊成者？

    ————

    陶家還在等穆家人上門提退親，日子轉(zhuǎn)眼入冬，年關(guān)將至。

    大雪下了兩場，秋天五彩斑斕的山景只剩下灰茫茫的白，冰棱掛在屋檐下像倒生的白筍，一叢又一叢。消雪時格外的冷，太陽也失了溫度。幸而積雪在歲末前消融得差不多，靈源村往佟水的騾馬恢復(fù)，因著年節(jié)將至，朱氏從省出的銀錢里拿出一部分給陶善文，要他再往佟水跑一趟置辦年貨，扯兩塊布做身新衣，買些蜜餞果子，湊和著過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