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第1天(下)
胸口還壓不下喘息的幅度,落在大腿根的短裙不可避免揉出褶皺,覺予瞥上幾眼就歪頭倒在一邊的文件夾上聽天由命。金發(fā)的男人耐意地捏著她腿彎細細擦拭流曳的水痕,用的是西裝口袋里香氣馥郁的方巾。 她說不明白這是極為貼心的關照還是某些堪稱惡意的情趣。因為商先生的情趣體現(xiàn)在各個方面,比如掀開她裙擺還要垂頭禮節(jié)性地親吻捧在掌心里的衣料。 她也知道過上不久這人就會氣定神閑地將那塊方巾再疊回口袋,哪處都滴水不漏。 覺予只能幸好自己沒有看見商徽扯出方巾來干別的,不然能羞紅著臉當眾丟棄形象。 她直起身子去給人扣紐扣,攏好扯開的襯衣領口,把失控時染上口紅印記的內里好好掩住。商先生沒怪她弄臟過多少件自己的襯衣,換句話說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終于收拾到能好好走路,她踩到柔軟地毯還踉蹌幾下,跟在人身后去視察時裝區(qū)的工作。高高在上的執(zhí)行官對誰都笑意舒適,總是看似禮貌地一手虛扶在她腰后,就怕穿高跟鞋的美麗女士在過分光滑的布置會場里摔倒,也只有覺予清楚要碰不碰究竟有多挑動人心,他不是什么節(jié)制,他就是蓄意而為。 商先生摸過了這次準備的布料,也看過了一如既往線條凌厲的設計稿。他毫無反應,沒人分得清他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瞥到發(fā)布會會場的設計方案時他卻不輕不重拍了下她腰側。 覺予就暗中捏上人手臂,商徽轉過頭裝得懵懂無辜,這會兒不叫她小予,叫她助理小姐。 “看來我要給助理小姐一個鍛煉自我的機會?” 人情事剛了的模樣就是倦怠散漫,渾身上下都放松到隨意,半點目光也脈脈含情。 覺予被看得臉側發(fā)紅,心中給自己編了個理由說是紅寶石耳墜映出的反光。 商徽在沒人注意的地方伸手去別她耳前的碎發(fā),極為輕柔地觸碰到耳垂下那朵海棠。 “小予,紅色很襯你?!?/br> 他丟下這句話后就開始自作主張,難得這么桀驁不馴。習慣了他老成做派的覺予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叫來首席設計師是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他那個鍛煉自我的機會是什么。聽了幾句想法是要人改換時裝發(fā)布會的設計元素。 “您的意思是?” 她沒管合不合理,問得比似乎已經(jīng)開始重新構思的設計師還要快。 商徽看著她笑。 “紅玫瑰?!?/br> 工筆?水墨?油畫?浮雕?不管怎樣玫瑰都是濃墨重彩。 覺予溫溫柔柔地反問。 “先生不覺得這樣的元素過于華麗嗎?甚至是容易落進俗套?!?/br> 這個問句順人心意,商徽的目光毫不避諱地在她臉頰上浮動。 “那就把發(fā)布會的主題也改掉好了,助理小姐該去構思新的企劃案?!?/br> 覺予干笑著勾起唇角。 “看來您說的鍛煉自我的機會就是要推翻我的策劃案?那先生關于新主題有什么想法?” 她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細細肩帶有些遮不住其下按壓出的緋紅。商徽只有在周圍不住打量的視線里抬手掩了掩助理小姐的肩頭,丟出的主題簡直像是任意而為。 “路易十四,怎么樣?” 覺予的笑容僵在臉上,沒能跟上他的節(jié)奏。公司旗下一貫的設計風格是極簡與純色,剪裁也傾向于做得干凈利落,偶爾有幾件當季新品才會用上大面積印花,這無疑能貼合年輕人的審美觀,也是素來要求的年輕化設計要點。即使是高定發(fā)布會里大軸的那件婚紗,也不會太過隆重?;蚴前凑湛蛻粜枨蠖ㄖ?,才會去制作些繁復瑣碎的裙裝。 紅玫瑰即使作為設計元素也不像能簡約的樣子——而路易十四那位太陽王的名字本就代表著尊貴和不可一世。 “這次的時裝發(fā)布會要徹底顛覆以往的風格?” 她沒頭腦地問道。 商徽不置可否。 覺予半天在辦公室看著已經(jīng)被推翻的策劃書只想到要把發(fā)布會會場裝飾成凡爾賽宮輝煌富麗的鏡廳走廊。 太陽王的名字早已隕落,建筑倒還自始至終美輪美奐,這幾乎是場矛盾的結合。 她又感嘆了會兒路易十四之后衰敗的波旁王朝,太陽墜入深淵再未升起。抬起頭時迎上一束亂糟糟的玫瑰。 商徽唯獨在這種小事兒上沒有天賦,無論打理什么都和自己的頭發(fā)一樣任性。覺予不想去笑這叢顏色黯淡枯敗的花。 真正接過時她才發(fā)覺這束玫瑰上分明還帶著生機勃勃的汁水,瓣葉飽滿,根本不是什么枯萎到極致的模樣,香氣濃郁到算得上囂張侵略。 她十分不解。 商先生彎下身摸了摸她泛紅的耳垂。 “這束玫瑰的名字就叫路易十四,助理小姐難道不知道嗎?” 覺予沒去管人是從哪兒訂來一束本來就極難栽培在冬天更甚的路易十四玫瑰的,坦白地講她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副荼蘼模樣的花,不得不說視線在之前都被收斂得狹窄。 她選擇丟棄之前要把發(fā)布會會場裝飾為凡爾賽宮的想法,心想這花只適合開在破敗到雜草叢生荊棘纏繞的教堂。就在蒙上輕紗的耶穌與圣母像之下,在光輝難掩時代湮滅的落幕之后。 他要路易十四,那就定為路易十四,王朝的更迭與衰敗就是權威的傾覆。 覺予看了一眼還在不住飄白的落地窗之外,設想這場雪還要下到何時。 她先軟著語氣向為自己提供了靈感的商先生道謝,再慢悠悠轉圜話題。 “先生也覺得這束花適合冬天?” 她家的商先生低著眼簾揉她耳廓,指尖的溫度恰當又舒適,比室內的暖風還要令人愉悅。 “不,適不適合冬天并不重要?!?/br> 覺予歪過頭去順承他的動作。 “那在您看來什么才重要?” 她話音剛落就認為自己又掉進了陷阱,商徽嘴邊的笑意擺明了他就是想讓她問這個問題。 “啊?!?/br> 他在故作苦惱。 “重要的是什么呢?” 他改去碾磨那朵寶石雕刻的耳墜。 “重要的當然是這束花的花語,我美麗的助理小姐。” 覺予聽人慢慢講述完這束花之后所謂的愛情故事。他們可都不是拘泥于傳說或幻想的人,現(xiàn)實而直接才是真正的標準,這種故事也就只能當個閑談。 她乖巧地勾著對方領帶打得規(guī)整的溫莎結。 “商先生這回倒真是落了俗套。” 金發(fā)的男人只是笑,低下頭去向她討一個吻。 “對于喜歡的人事物,我都愿意走進圈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