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所以，你在小世界的時候，選擇了科舉考試入朝為官的人生，做肱骨直臣，窮盡畢生心血也要守護(hù)王朝的昌盛繁榮。”

    蘇語嫣端起手邊的靈茶微微抿了一口，只覺得口齒留香，靈臺清明，神魂舒展。

    “好茶！”

    “蘇姑娘喜歡就好。”裴玄自己也嘗了一口。

    兩人靜默品茶，欣賞了一會兒游魚和波光，片刻后，裴玄繼續(xù)吐露心聲：

    “我一直想知道，若是我按照父兄的期望入朝為官，不奉承阿諛，不結(jié)黨營私，不庸碌無為，反而清廉剛正，敢于擔(dān)當(dāng)和冒險，那樣的話，我是否能走到最后，是否能得到一個善終？”

    “這是你心境上的瑕疵？如今，可是圓滿了？”

    “算是吧，舊日的遺憾已經(jīng)消弭，不過，焉知不會有新的困惑呢？

    人生在世，總逃不開七情六欲的，即便我輩尋仙問道，求的也是長生與逍遙，但是若不能憑心而為，又何來逍遙？”

    這話讓蘇語嫣喝茶的動作一頓，她抬眸和裴玄對視，從對方的墨色眼眸中，她看到了那種熟悉的溫柔，心中微動。

    “元之道友既然已經(jīng)消弭了舊日困惑，那么就是說，你已經(jīng)在小世界里功成名就，善始善終了？”

    裴玄放下茶杯，直視蘇語嫣：“蘇姑娘該知道的，你我離開小世界的時候，我的身體還算康健，仕途也走得平順，但也不過是人生過半，尚有余力，遠(yuǎn)遠(yuǎn)不到告老還鄉(xiāng)的時候?！?/br>
    說起這個，蘇語嫣也一肚子疑惑，前一刻，她還在返回北境城的路上，下一瞬，她就神魂歸位，返回了瑯?gòu)中尴纱箨?，這樣突然的轉(zhuǎn)折，之前竟然毫無征兆。

    要知道，她還肩負(fù)著招生的重任呢。

    “蘇姑娘，你離開洛京城的那天，我早早就進(jìn)宮面圣了?！?/br>
    “我聽安伯說了?！?/br>
    “蘇姑娘可知我進(jìn)宮所為何事？”

    “愿聞其詳?！?/br>
    “我向陛下呈上了一封申請調(diào)職的折子，我希望盡快離開皇都洛京，去北境城擔(dān)任北疆大軍的督軍?！?/br>
    蘇語嫣的呼吸亂了一下，她羽睫微顫，忍不住加快了語速：

    “遠(yuǎn)離皇都，遠(yuǎn)離朝局中心，裴大人，你糊涂了？你的一腔抱負(fù)，多年心血，就那樣付諸東流嗎？”

    “我沒有糊涂，我若不去北境城，十年的等待才會付諸東流。”裴玄的語氣里帶著令人不能忽視的堅(jiān)定。

    “蘇姑娘，那日我從宮中回到裴府，你走了，偌大個宅子，里里外外冷清了不少。

    但我卻不覺得傷感，因?yàn)槲抑?，我已?jīng)遵從內(nèi)心做出了選擇，我馬上就可以追趕上你的腳步了，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是一個人了?！?/br>
    這番話幾乎可以算作是表白心意了，蘇語嫣活了千余歲，被許多英俊的男修士獻(xiàn)過殷勤，甚至還訂過三次婚約，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被青冥劍宗的裴元之示好。

    第57章

    湖中的游魚突然四下散開，一尾金色的寒潭靈魚躍出水面，在半空中優(yōu)雅翻轉(zhuǎn)，又撲騰一聲落回水中，留下一圈圈的漣漪，這個小插曲，打碎了裴玄和蘇語嫣之間的靜默。

    “多謝元之道友在小世界里的厚愛?！?/br>
    蘇語嫣莞爾一笑，精致的面龐上帶著淡淡的胭脂頰色，蔥白指尖點(diǎn)了點(diǎn)柔軟的唇瓣，聲音婉轉(zhuǎn)：

    “可惜，在小世界里，語嫣未能和元之君上心心相印，結(jié)成連理。若是讓宗門里的其他女修得知我錯過了這個珍貴的機(jī)會，大概要嘲笑我妄為合歡宗的化神道君了?！?/br>
    嬌艷的女修說這話時，神色有些嫵媚，眼角眉梢還有點(diǎn)兒浪蕩妖冶，同她之前的明艷端莊的氣質(zhì)完全不同，但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出現(xiàn)在同一人身上的時候，卻一點(diǎn)兒都不顯得突兀。

    裴玄的神色非常平靜，如果忽略有些紅的脖頸和耳后肌膚的話，他看上去就是一位心如止水的嚴(yán)肅劍修。

    識海中的本命靈劍又輕輕顫動了一下，說實(shí)話，裴玄挺喜歡蘇語嫣這種妖嬈恣意的神態(tài)的，美艷纏綿又帶著鋒銳的攻擊性，這是她在俗世里當(dāng)大家閨秀時沒有展露出來的面貌，非常容易讓崇尚力量的劍修著迷。

    可是，在這個表明心意的時刻，他一邊驚艷喜愛，一邊又不希望蘇語嫣用這樣的態(tài)度對待他，因?yàn)?，他在蘇語嫣調(diào)笑的語氣里聽出了虛張聲勢和躲閃回避。

    裴玄慧敏通透，略一思索，便察覺到了蘇語嫣在男女感情方面存在著心結(jié)。

    “蘇姑娘，我對你的心意，不止停留在小世界里，即便回歸瑯?gòu)执箨?，我依舊希望同你鶼鰈情深，攜手而行?！?/br>
    “你想同我結(jié)成道侶？”

    “是，天地為證，我心慕你?！?/br>
    蘇語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在小世界的時候，蘇語嫣感受到了凡人裴玄的愛慕，她也有些動心，但是兩人還沒有來得及互相表明心意，就突然變換了身份，恢復(fù)了身為瑯?gòu)中尴纱箨懟裥奘康纳矸荨?/br>
    在蘇語嫣看來，同千年的修士生涯相比，短短十幾年的俗世記憶實(shí)在是微乎其微，恰如漫長時光星河中的一朵浪花，剎那開起又瞬間散落，不會留下多少印記。

    但是她沒有料到，裴玄找回了身為劍修的記憶后，依舊惦記著他與她那段還未正式展開的朦朧感情，甚至于，在兩人第一次正式見面的時候，就直接挑明了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