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瞄一眼，蘇語嫣轉(zhuǎn)了轉(zhuǎn)黑白分明的眼眸，心想這人既然愿意和她一起分享食物，就說明今天的事兒其實沒有特別糟糕？

    意識到這一點，蘇語嫣胸中升起的那一絲淡淡心虛忐忑之感，噗地一聲就消散了。

    “裴大人，嘗嘗這個一口酥，我是在貓耳朵巷子打頭的那一家點心鋪子買的，平時都要排長隊的，今天運氣好，一下子就買到了?！?/br>
    裴玄微微頷首，夾起蘇語嫣推薦的一口酥放入口中慢慢品嘗，然后喝了一口茶水潤喉。

    “怎么樣？味道不錯吧？”

    小姑娘眼神閃亮，笑容明朗，看起來可愛又單純，一點也不像剛剛砸了人家的鋪子又把老板送進(jìn)刑部大牢的那種人。

    “味道確實挺好，有一段時間沒吃了?！迸嵝芈?。

    蘇語嫣也夾了一個吃起來，還不忘感嘆：

    “原來裴大人也吃過他家的點心呀。哎呀，你瞧我，讓裴大人見笑了，你比我年長這么多歲，又一直在洛京城里生活，肯定早就吃過這些老字號的點心了?！?/br>
    裴玄突然覺得口里的糕點不太香甜了。

    他想，那個顏舒肯定也吃過的，這種事情和年齡大小有多少關(guān)系呢？

    “蘇姑娘，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家店的對面就是一家花草雜貨鋪。

    據(jù)說今日那里出了一些意外狀況，驚動了護(hù)城巡查司和刑部，想必顧客們都去圍觀看熱鬧了，所以，你才能不用排隊就能買到他家的點心的。”

    蘇語嫣夾東西的動作一滯，她抬頭望著那張吃了東西還找茬的俊顏，眨了眨眼。

    ——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第37章

    裴玄的書房內(nèi)，一身青衫的儒雅男人靜靜望著對面的年輕姑娘，如果忽略他面前的空盤子和空氣中香甜的點心味道的話，談話的氣氛還是蠻嚴(yán)肅正經(jīng)的。

    蘇語嫣放下手中的餐具，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裴大人，你聽說了我今天做的事情了？”

    “下朝之后，府里的下人找到我，稟告說你和一家商鋪的老板起了沖突。

    我趕過去的時候，刑部和護(hù)城巡查司的人已經(jīng)到了，我看事態(tài)已經(jīng)平息，你也沒有受傷，就沒有露面?！?/br>
    蘇語嫣有些驚訝，她沒想到裴玄不僅聽說了她的所作所為，還特意趕去了現(xiàn)場。

    而且，蘇語嫣并沒有察覺到這人有責(zé)備她的打算，反而還曾擔(dān)憂過她的安危。意識到這些，她的心情有些復(fù)雜，也有些柔軟。

    “我確實在藍(lán)文英的店里大鬧了一場，裴大人，你今天讓安伯找我過來，是要詳細(xì)詢問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嗎？”

    裴玄頷首，他起身走回書桌長案的后面，從一摞摞的公文紙堆里撿出一份資料，遞到蘇語嫣的面前：

    “我下午親自去了一趟刑部，這是我抄錄來的藍(lán)文英的供詞，當(dāng)然，這只是今日的審訊記錄，里面沒有太多的實質(zhì)性東西?！?/br>
    蘇語嫣露出意料之中的眼神，她挑眉一笑，接過裴玄手中的記錄，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不過幾息的時間，她就無趣地撇開目光：“藍(lán)文英心思縝密狡猾，這種程度的審訊，他能撐好多天呢。不過，有了我提供的具體線索，他遲早要交代出心里的秘密的?！?/br>
    裴玄雙手交疊搭在桌面上，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小姑娘眉宇間的慧黠靈動，忽而，之前不知從何而起的煩悶又毫無理由地消散了。

    窗外翠竹沙沙作響，書房被夕陽余暉籠罩，書香墨香茶香竹香之間，兩人相對而坐，隔著書案倒影又被朦朧的光線勾連，仿佛這是一方獨立的靜默天地。

    只有兩個人，再無干擾。

    裴玄出了一小會兒神，才接著開口問道：“蘇姑娘，你若是真想報復(fù)藍(lán)文英，早就可以出手了，完全沒有必要等到現(xiàn)在，也沒有必要用砸店這種鬧得人盡皆知的手段，還……借助了顏家的勢力人脈。我能問一下，你現(xiàn)在這樣做，是有什么額外的計劃嗎？”

    蘇語嫣乖巧搖頭：“裴大人把我想得太厲害了，誠然，我早就收集到了藍(lán)文英違法犯罪的證據(jù)，但是，若是要想蛇打七寸，一勞永逸地解決仇人，我總感覺差了點什么。

    這次碰到顏舒愿意主動幫忙，確實能幫我省了不少麻煩，所以我才順勢借力的。關(guān)于這個，我很感激顏公子的仗義助人。

    至于砸店這種行為，我得和裴大人說上一聲抱歉。

    這和我本人的脾氣性格有關(guān)，不這樣鬧上一場，我總覺得像是沒有出過氣似的，心里不痛快。

    裴大人，我任性慣了，倒是牽連了你，畢竟，你奉旨教導(dǎo)我這件事，許多人都是知道的。”

    裴玄垂眸，掩住眼中一閃而逝的復(fù)雜和暗淡，他知道蘇語嫣沒和他講實話，她今天和顏舒一起鬧的這一出，絕對不像她說的這樣簡單。

    “蘇姑娘，裴某有幸執(zhí)掌都察院，手中還是有些權(quán)力的，你若是遇到什么難題困擾，可以試著說出來，裴某愿意傾盡全力幫助你?！?/br>
    這話讓蘇語嫣忍不住莞爾，她笑睨了裴玄一眼：“難道……我要是打算做一些觸犯大啟朝律法的事情，裴大人也愿意幫忙嗎？”

    裴玄毫不猶豫地點頭：“裴某相信蘇姑娘的為人?！?/br>
    蘇語嫣歪了歪頭，心說她都不怎么相信她自己呢，如何敢向忠君愛國的裴御史交代所有的打算和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