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卻不得不明白——他做不到。

    她不是阿九，他也不是十三。

    他是聶予衡，而她是夙長(zhǎng)歡。

    聶予衡輕輕扶起她的身子，從她的腦袋下抽臂而出。他起身，將被褥細(xì)心地覆上她的身體，而后拾掇衣物，出外間穿衣梳洗。

    末了，他再入里屋，俯身吻落，遂即持劍而出。

    ·

    有那血蠱助興，蘇小淮一不小心便與他鬧得太歡，睜眼時(shí)只見早已是日上三竿。

    見身側(cè)被窩早已涼透，她神思懵了一瞬，當(dāng)即一掀被子跳了起來。

    昨夜，她可以說是將聶予衡狠狠地采了一道，是以眼下靈力充沛，倒是教人覺著精神煥發(fā)。她下床著衣，捻了個(gè)凈身訣，兀自尋思道那人這是去了哪里。

    莫不是覺著對(duì)不起他夫人，戴罪潛逃了？

    哼，膽小。

    她挑眉暗啐。

    只不過這總歸是胡思亂想，蘇小淮在他屋中等了一陣不見人，遂只好放出神識(shí)去探他。本想著他定不會(huì)走太遠(yuǎn)去，是以蘇小淮只是就近一找，不想居然到處都找不到他。

    她擰眉而起，暗道：他竟是出了天元教？

    蘇小淮走出門去，只道那天元教之外的范圍實(shí)是太大，饒是她現(xiàn)在靈力富裕，也支撐不住她這般揮霍的。她遂只得探著聶予衡留下的清淺氣息，一路尋到了天元教的禁域之外。

    只見一座石碑屹然立于洞口前，上書幾字，看起來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甚是唬人，但卻是與司命女娃那命簿上的鬼畫符一樣一樣的，左右她看不太懂就是了。

    見是她來了，禁域洞口前守著的兩個(gè)教眾連忙行禮，齊聲道：“參見教主?！?/br>
    蘇小淮略略頷首，問道：“左護(hù)法可曾到過此處？”

    那二人頗有默契地對(duì)望了一眼，居左一人拱手道：“回教主，屬下們不曾見過左護(hù)法大人?！?/br>
    “喔？”蘇小淮聽到這話，倒有幾分訝然。她斂眸，只覺洞里面隱隱似有聶予衡的氣息，她只得再道，“也罷。本座有意入內(nèi)一探，不知師父可好？”

    那人答道：“前幾日，待教主您與二位護(hù)法大人入了秘境后，尊上便入了禁域閉關(guān)，屬下……不知。”

    “本座進(jìn)去看看。”蘇小淮話落，那二人讓開了路，她抬步而入。

    這禁域明面上只許天元教歷代教主入內(nèi)，蘇小淮倒是從不曾進(jìn)去過的。只見這石洞極大，嵌在高聳肥碩的山體之內(nèi)，通路盤曲繞旋，不知其深，亦不知其廣，縱使施以神識(shí)，也難一覽其貌。

    洞中隱隱有風(fēng)，也不知是從何處吹來的，頗有些滲人。見這般環(huán)境，蘇小淮不免感到疑惑。天元教歷代教主那般武功高強(qiáng)之人也就罷了，可聶予衡的娘親分明只是一個(gè)弱女子，又怎么可能住得了這陰森森的洞xue？

    真是不看不知道，看了便覺其中蹊蹺。

    沿著洞壁上的燭燈，蘇小淮走到了主洞之外，本以為能探到人息，可那里卻是什么都沒有。她一頓，推門便入。觸目一望，竟是愣住了。

    只見得那上任教主歪倒在石臺(tái)上，經(jīng)文與宗卷散落得到處都是。

    莫不是聶予衡？！

    蘇小淮匆匆上前，只見那遺體身上并無劍傷，遂是松了一口氣，這才有心思細(xì)看起周圍的情況來。

    只見這上任教主雙眼閉合，面色已黑，想來已經(jīng)離去多時(shí)。

    蘇小淮心中一凄，卻是不想這便宜師父會(huì)這般輕易離世，夙長(zhǎng)歡的記憶一涌而上，倒是差點(diǎn)兒沒讓蘇小淮落出些狐貍淚來。

    她找了找，聶予衡不在。但這洞中的氣息卻告訴她，他來過。

    為何？

    細(xì)瞧之下，只見雪花堆一樣的文書上覆著幾幅畫，她走進(jìn)一看，只見那畫上女子未綰發(fā)，想來未作人婦。女子很是年輕，身姿裊娜，面容教人一瞧，便覺難忘。

    這幅畫畫得很是用心，作畫之人的情意大可窺見一斑，其中相思之意不言自明。蘇小淮再看，更覺那女子的眉眼，竟給了她幾分熟悉的意味……

    蘇小淮睨了一眼紙上文字，落款是她的師父，目光上移，她愕然。

    這畫中女子，竟是聶予衡的娘親？

    第63章 第四劫（16）

    天下第一美人果真是名不虛傳, 蘇小淮不過只是看著畫, 便抵擋不住那人的姿態(tài)神|韻, 連聲贊嘆。

    這真真是極美——美得跟她自己化作人形時(shí)不相上下。

    魂被勾走了片刻，蘇小淮一愣, 這才回過神來，匆忙放了畫，找尋起聶予衡的氣息來。只見地上散落的書卷上有他的味道, 想來這滿地狼藉, 都是他干的好事,

    只是……他翻這些東西做什么？

    蘇小淮拾起其中一本, 隨意翻了翻, 卻是驚愕。

    這竟是天元教甲等以上的買兇名錄！

    江湖里難免有不少買兇|殺人的腌臜事兒，從夙長(zhǎng)歡的記憶中看，天元教做這買賣可謂是做得得心應(yīng)手。低等的買兇, 教中皆有記錄, 而高等的買兇，蘇小淮倒是從不曾讀到過的。

    那些花大價(jià)錢買兇的雇主自然是不愿透露姓名, 是以她本以為，這些高等的買兇不會(huì)被記錄在案, 可誰(shuí)知，此事并非不記, 而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放在教中。所以, 這些宗卷全被放到了只有歷任教主才能進(jìn)入的禁域中來。

    蘇小淮嗅了嗅, 急忙找出帶著聶予衡的氣息最濃的那一本, 只見那封頁(yè)上赫然寫著：天字號(hào)名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