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九月深秋，天色黑得很早。

    程舟泡了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早早拉著霍越澤爬上床睡覺, 純蓋棉被睡覺的那種。

    “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補覺！”

    “你看看你眼睛里的紅血絲, 還有黑眼圈，給我閉上眼睛睡覺！”

    “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都怪你老是半夜叫醒我，害得這幾天我也沒睡好, 今晚你不許再叫醒我了?！背讨鄄幌朐倮^續(xù)慣著他了, 提前警告道。

    “好好好，我保證, 今晚絕對不把你叫醒來了, 乖乖睡覺?！被粼綕蔁o奈地親了親他的唇，心底卻感覺前所未有地踏實。

    程舟特地抱著他的胳膊睡，沒幾分鐘就沉沉睡了過去，肌膚傳遞過來的溫度很溫暖, 霍越澤難得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后愣愣看著窗外的陽光。

    陽光也很暖。

    他無聲地笑了笑。

    程舟很快也醒了過來, 懶散地舒展著四肢, 跟著霍越澤進了洗漱間刷牙洗臉，洗了把臉總算是徹底清醒。

    隨便熬了點粥解決早飯，家里沒有別人, 也不知道兩人之間是誰主動的, 程舟被親的暈暈乎乎, 被霍越澤抱到床上的時候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順從地躺在他身下任他親。

    小崽麻溜地住到了霍家，僅僅在每天下午趕回來蹭一頓豐盛的晚餐，順便和程舟粘糊著說說話，而后忍著牙酸干脆利落地離開。

    堅決不肯再做一個明亮亮的電燈泡。

    程舟和霍越澤都沒了工作，不用上班的日子簡直無拘無束，隨心所欲。

    足足半個月，兩人完全沒有出門。

    霍越澤也是親身經(jīng)歷過末世的人，很清楚那個世界的殘忍和血腥，自然也清楚程舟的變化和異常。

    別的不說，程舟醒來的那天下午，對著兩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害怕瑟縮著躲在他的懷里，絲毫不敢面對孩童清澈干凈的眼睛。

    神色無助彷徨，甚至有些近乎自責的惶恐。

    霍越澤想也不用想就能猜到他心底的想法，他始終牽著程舟的手反復親昵，完全不避諱地說起自己的冷漠和生存手段，企圖解開程舟的心結。

    “舟舟，你還記得我和你說起澤城安全區(qū)被破的事情嗎？”

    程舟點了點頭。

    霍越澤抓緊他的手，道：“我記得從前和你說過，我眼睜睜看著一個小女孩死在異獸腳下……”

    “我記得的，你說你一個人沒有辦法把她救出來?！背讨劭粗f道。

    霍越澤笑了笑，就算程舟在末世里呆了那么久，有些想法依然和從前那般單純。

    大概是程舟經(jīng)過變故，從此遠離了安全區(qū)，一個人孤身打拼，反倒沒有見識過太多人性的黑暗。

    “舟舟，你太天真了，就算我一個人沒有辦法把那個小女孩救出來，可是你別忘了，我旁邊還有其他隊友……”

    程舟抬起頭。

    霍越澤繼續(xù)道：“我和我的隊友聯(lián)手，未必不能救人，可是幾乎所有的人心照不宣選擇無視，背著包裹轉身就跑，自己逃命都來不及，哪里還有時間出手救人？”

    也不是所有人都選擇了無視。

    有一些青年人不忍心，順手就拽著身邊落單的孩子一塊跑，然而面對生死關頭的時候，有些人猝不及防就被那些看似弱小的孩子狠狠推了一把，稀里糊涂就丟了命。

    那時候是末世第六年。

    能夠安安全全存活到第六年的人類，尤其是尚未成年的孩子，沒有一個人是心慈手軟之輩。

    霍越澤親了親程舟的手，輕聲道：“在那個世界里，要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下來，就必須要學著冷漠，明哲保身是最好的，最重要的是學會戰(zhàn)斗，每個人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會沾染鮮血，這沒什么大不了的?！?/br>
    最后，他強調(diào)道：“你不需要覺得自己有罪，我和你一樣，你覺得我有罪嗎？”

    程舟忙不迭搖頭，抱緊他認真說道：“沒有，你最好了?！?/br>
    霍越澤笑了笑，在他耳邊低聲道：“在我眼里，你也是最好的。”

    程舟耳朵動了動，被忽如其來的情話撩得耳朵有點燒，默默抱著他半晌都說不出話來，最后悄悄抬起眼，恰好和他對視。

    兩人相視而笑。

    程舟的心底難得又冒起了久違的甜蜜泡泡，好像眨眼間就找回了最初相遇的情緒，推倒霍越澤主動親了上去。

    這段時間除了吃飯睡覺，霍越澤幾乎一直陪著他說話，說完了末世里的見聞，就說起這五年湯圓兒的趣事，或者把葛翠花陸陸續(xù)續(xù)寄過來的那些信一一看過去……

    葛翠花并不知道程舟昏睡五年的事情，霍越澤始終替程舟寫著簡短的回信，像往常一樣寄了回去。

    善意的謊言在某些時候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霍越澤花費心思慢慢開導程舟，從頭到尾都耐心地抱著他輕聲哄，猶如終于找回了要守護的珍寶，小心翼翼地護在懷里，容不得再出任何閃失。

    程舟被霍越澤抱著哄著很安心，不知不覺就在他面前露出了最脆弱的真實的情緒，窩在男人懷里，委屈巴巴地指著自己曾經(jīng)受過傷的幾處地方哭訴。

    “你知道咕嚕獸嗎？那種異獸的爪子很鋒利，當時我躲得慢了點，背上就被狠狠撓了一爪子……”

    他像是又恢復了往常嬌氣的受不了一點疼的模樣，“那時候我覺得很疼，也流了好多血，我疼得想哭都找不見你哭。”

    霍越澤眼睛愣愣看著他的背脊，眸色莫名，低頭用唇輕輕碰著他指的地方，一邊親一邊哄著說：“不疼了，沒事了，我親親就不疼了——”

    他的話還說完，程舟又偏過頭控訴道：“你就是王八蛋，掛的那么早，害得我都找不到人哭……”

    霍越澤哭笑不得，片刻過后又有些心酸，“以后我就在你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了?！?/br>
    程舟又得意洋洋道：“那肯定的，我現(xiàn)在比你厲害多了，你都打不過我的，憑著我的本事，肯定能把你保護地好好的！”

    霍越澤：“……”

    就這樣，短暫溫暖的半個月時光慢慢過去。

    兩人窩在家里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就倒在了床上，纏綿的喘息聲都帶著幸福甜蜜的意味。

    程舟眉目之間的淡漠漸漸消失不見，看見霍越澤就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心性也越來越活潑，眼眸清澈如溪。

    那些陰暗、麻木和自責的情緒，統(tǒng)統(tǒng)在甜蜜的戀愛泡泡中徹底蒸發(fā)，消失匿跡。

    他仿佛又成了最初走在陽光下的青蔥少年。

    鬧著跳著要霍越澤背他。

    最后如愿地爬上霍越澤的背，緊緊摟著男人的脖頸，騰空的雙腿悠悠地蕩著，眉目神采飛揚，青春盎然。

    這天中午，十二點整，崔家齊準時敲響了門。

    一開門，崔家齊下意識張嘴來了一句語錄：“為人民服務！”

    霍越澤：“……”

    崔家齊懊惱地拍了拍腦門，“哎哎哎，在外面說語錄說習慣了，我都沒來得及收住嘴！”

    “這是我剛從黑市里買的新鮮蔬菜，白蘿卜，豆角，一顆大白菜，還有些野果子，這是昨天你讓我?guī)兔I的白糖和菜油，至于別的……”

    崔家齊熟練地把背簍和籃子里的東西一一點過去，繼而哭訴道：“老哥，我也沒豆腐票了，你家湯圓兒怎么那么愛吃香豆干？一斤香豆干就要十一張豆腐票！我在黑市里收來的豆腐票全花沒了！”

    “沒事，這些東西也夠了，”霍越澤大概翻了翻，道：“上個月給你的兩百塊花完了沒？”

    “沒，還剩八十多塊呢?！?/br>
    “那剩下的錢不用給我了，你自己拿著花，以后我準備自己出門買東西，不需要你來回跑了?！被粼綕尚Φ馈?/br>
    崔家齊想也不想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既然沒事了，我走了啊。”說罷就想腳底抹油走人。

    霍越澤不慌不忙地說道：“那把槍玩夠了沒？給我還回來！”

    當初他只顧得上關注程舟，都沒注意到這個二貨偷偷把槍順走了，直到這幾天才想起來這件事。

    “！”

    崔家齊卑微道：“老哥，看在我這幾年含辛茹苦幫你跑腿送菜送糧食的份上，你把槍送給我唄……”

    程舟打著哈欠走了過來，黑白分明的眼眸被滋潤地水亮亮的，笑著說道：“什么槍？”

    崔家齊急忙把來龍去脈和程舟說清楚，眼巴巴地抱著空背簍裝可憐，畫面莫名地有點辣眼睛。

    程舟：“……”

    霍越澤：“……”

    霍越澤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道：“滾吧，送你了，平時別拿出來晃?！?/br>
    “哎行，那我走了啊，走了走了。”崔家齊迫不及待離開。

    程舟叫住了他，“哎等等——”

    崔家齊不情不愿地轉身，生怕好不容易到手的槍又被程舟要了回去。

    程舟笑了笑，“你不是在礦區(qū)工作嗎？幫我看看里面有沒有合適的崗位，我和霍越澤現(xiàn)在都沒了工作，正準備到處找工作呢?！?/br>
    就算霍越澤不缺錢，他們也要有一個明面上的正經(jīng)工作，起碼花起錢來光明正大。

    霍越澤也道：“你在礦區(qū)先問問，有了消息再過來和我說說?！?/br>
    “行，我?guī)湍銌栆蝗υ僬f?！贝藜引R忙不迭轉身溜走。

    第二天，霍向蘭帶著雙胞胎過來看了看程舟，高原也跟在后面，眼神復雜。

    雙胞胎長得很相像，虎頭虎腦及其可愛。

    這回程舟不再害怕和小孩子的眼睛對視，神色自如，笑著摸了摸他們的頭，塞過去兩個小紅包。

    “謝謝小舅舅?！眱蓚€調(diào)皮搗蛋的皮小子異口同聲道。

    “舟舟，以后你可要小心點，不許再莽撞了?！被粝蛱m把當初方曉婷對程舟說的話又重復叮囑了一遍。

    然后從高原手里端過來一個泡菜壇子，“這是我自己在家里搗鼓出來的胡蘿卜酸豆角泡菜，清脆爽口，特別好吃，就連這兩個皮小子都喜歡吃呢?！?/br>
    程舟驚喜地打開壇子，“謝謝二姐，我喜歡這個！”

    ※※※※※※※※※※※※※※※※※※※※

    ——

    摘星辰，踏日月。行千里，移山海。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已經(jīng)接近神明了……

    ————

    存稿全放完了……存不住，存不住，真的存不住！

    裸更催我碼字！

    以后就是短小更新了，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