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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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十九年,大雪。 屋外鑼鼓喧天,殿前皆掛著紅綢,一聽便知道正辦著喜事。 而床榻上正睡著一個婦人,微微闔著眸子,穿著一件青黑色的小襖,臉上沒有半分血色,嘴唇泛著白,像是已經(jīng)病入膏肓。 身邊的女婢看著她微微撐起的身子,看著外面的紅綢,幽幽的嘆了口氣道“殿下,今個駙馬都尉納了一房給您沖喜呢。” 司馬景寧咳了一聲想笑,沖喜,沖的哪門子喜,這是巴不得她快點死呢。 她想站起身,卻發(fā)現(xiàn)身子已經(jīng)癱了,只得坐著,聽著那喜慶的絲竹之聲,嘴唇懦懦“今個,郎君迎娶之人可是郗家娘子” 郗家便是那王七郎年少時歡喜的女郎,也是他表姐,被她攪和了姻緣,本來兩人早該成親的,如今那郗家便直接入了道廟,做道姑子去了。 “不是,只不過與那人長得相像,是建安城內(nèi)一歌姬,名喚桃夭”白沫遞了一碗茶給司馬景寧,幫她順了順氣。 “罷了,我也求不得什么,他歡喜便好,都說破壞人家姻緣,一輩子不得安生” “我也算是,還了他”說罷,端起那碗茶水飲了一口,那雙沉寂的眼睛微微顫動。 如今她算是想明白了,想了一輩子的人,捂了那么久的心,終究還是不得他的半分寵愛,如今她已在彌留之際,看的透徹,不想在糾纏于那人。 放了他,也放了自己。 恍惚間似乎回到了他們初次相見。 三月三,那時她剛到建康,便被阿翁司馬郁貼著那建安的名士求著去了當時盛行的春日宴。 穿著華麗的衣裳,就被人牽引著下了馬車,未到水榭就已聽見一陣笙簫絲竹之聲,接著那聲音隱匿在嘈嘈的一眾女郎之間,看著她們翹首以待的羞澀,眼睛順著他們望去。 只見那不遠處的飛檐朱漆的涼亭下,坐著兩個郎君正在下棋,正眼看去一個穿青衫的少年,烏發(fā)素帶,眉目間微冷,左手執(zhí)黑子,一子落下,似以勝局。 接著,便聽到他對邊著騎裝的少年,清朗如冽的笑聲,喚道“七郎,那些小姑又在看你,躁也躁也?!?/br> “你可知不在看優(yōu)都?!?/br> 說著那青衫少年,一抬首,那雙青染出塵的眸子一眼就望到了她,須臾,她被那群于亭后的妙齡女郎擠到了最前,不穩(wěn)摔到了那人身上。 剛想行禮,鼻息間卻入滿懷的蘭香,上方的人移了目光,淡淡道“女郎突突而來,是為何故?” 春日下,少年如柳,眉目青秀如碧波潺潺,微風輕拂,讓她面頰生熱,嘴唇被咬出來齒痕。 司馬景寧一吃痛,只見一個白皙俊美的少年踏著高齒屐悠然走近,臉上有淡淡笑意,儀態(tài)閑適,瀟灑從容。 清朗的聲音同他口中傳出,見他拱手道“這位女郎,吾乃謝家五郎,不知足下郡望何處?” “謝五” 呢喃著,她方才從夢里驚了過來,一睜眼已近黃昏,仿若回到了少時,風過林梢,顏若桃李,風華正茂。 “白沫,今個可是優(yōu)都的生辰。” 白沫微微一愣,她已經(jīng)很久不曾聽聞這個稱呼,從她的殿下口中聽見卻恍如昨日。 優(yōu)都,也就是她前駙馬的字,謝家的芝蘭玉樹,謝懷尚。 他一生戰(zhàn)功赫赫,卻英年早逝。 白沫不知為何殿下會想起她,剛想問卻只見剛才還與她說話的女子,此時已經(jīng)禁閉雙目,像是在沉睡。 只有那婢女知道,她的主子此時已經(jīng)沒氣了。 安平十九年,隆冬,長公主蕭司馬景寧薨,追封新安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