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著的關(guān)敏沒有理他，關(guān)捷等了幾秒鐘，默默地離開了自家的墻壁。

    晚上街上會有飆車的小流氓，汪楊出于安全考慮，沒讓路榮行用自行車，兩人只好自揣著手電筒，在光線黃的發(fā)橘，并且9點就會熄滅的路燈下步行。

    張一葉家跟大院隔著兩條街，靠腿要走十來分鐘，兩人走上大路沒多久，就在路上遇到了迎面而來的吳亦旻。

    路榮行因為知道他有吃獨食的習慣，注意到他在靠近之前，左手有個插兜的動作，大概是在藏吃食。

    關(guān)捷也看見了，但是沒那個意識，他準確看見的是同學的右手里的東西，吳亦旻的爸爸又讓他出來買煙了。

    雙方擦身而過，除去路榮行，剩下的兩人都忍著沒有率先向?qū)Ψ酱蛘泻簟?/br>
    直到漸行漸遠的距離超過了人耳能聽到的范圍，路榮行才問關(guān)捷：“你不是最喜歡跟吳亦旻一起玩嗎？剛剛怎么不理他了？”

    關(guān)捷不自覺舔了下上唇內(nèi)側(cè)發(fā)咸的傷處，有點賭氣的意思：“憑什么都得我理他啊，他都沒有理我。而且你是哪來的錯覺？我明明最喜歡跟你玩?！?/br>
    路榮行日益感覺自己玩不動了，但是關(guān)捷心中“最喜歡”還是讓他挺愉快的，他說了聲“是嗎”，聽見關(guān)捷回了句“那是當然”。

    一刻鐘后兩人抵達目的，看見張一葉開著走廊的燈，正扭曲地掰著腳腕在剪指甲。

    “哇，你們怎么不半夜再來呢？”張一葉左等右等不見故人來，剛想著找點事情做，這兩人又不識相地出現(xiàn)了。

    他這才剪到一半，中斷就懶得繼續(xù)剪，于是繼續(xù)在那兒凹造型，連椅子都沒有給客人們端：“等會兒的，我馬上就好。”

    路榮行和關(guān)捷被他晾在門口，站了不到一分鐘，注意力就被旁邊侃大山的群眾們給奪走了，因為他們的對話中穿插著“一中”、“學生”和“李云”等字眼。

    兩人看向聚集處，在幾戶開外的夜色里，看到了一條條黑乎乎的人影，他們或稍息或搖扇，七嘴八舌地熱議著鎮(zhèn)上的近期要聞，也就是令人唏噓的一中案件。

    要說鎮(zhèn)上的人，多數(shù)家里都沒有座機，但因為地方小，一個人可能就認識半個鎮(zhèn)，所以消息靈通得過分，這才一天出頭，李云和他那兩個同學的家庭情況就已經(jīng)被扒得達地知根了。

    譬如那三個中學生，平時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在學校無法無天，在家里要么就是沒人管，要么就是管不了，這次把老師一家害慘了。

    但小孩他能懂個什么？歸根究底還是大人沒管教好，哪像他們家的小孩，從來不敢讓他這么那么干……

    隔著距離的旁聽短暫地持續(xù)到張一葉掃落椅子上的殘指敗甲，站起來把朋友們領(lǐng)進了二樓的客廳。

    隨后三人以投票選舉的方式，以二比一的絕對優(yōu)勢秒掉了關(guān)捷想要再看一次開心鬼撞鬼的幼稚提議，順利而險惡地在vcd的碟槽里投入了山村老尸。

    這部電影不愧是國內(nèi)恐怖片的巔峰之作，在接下來的85分鐘里，張弛有度的背景音樂和忽然張出黑洞大口的漂亮大姐嚇得關(guān)捷一陣一陣地尿急。

    他這次全程基本沒敢睜眼，也不啊啊啊了，擠著路榮行在心里正兒八經(jīng)地當復讀機，跟著劇情念臺詞，因為喊叫會刺激到膀胱，而路榮行又鐵石心腸，不肯陪他去上廁所。

    快到結(jié)局的時候，影片里的阿明下到潭底，看到了死去的人排著隊從他面前經(jīng)過，這里的節(jié)奏有片刻的緩和，路榮行分出心神，才陡然感覺到今天的恐怖片缺點什么。

    然后他轉(zhuǎn)頭看見歪在自己頸窩里的關(guān)捷，眼皮閉得很自然，既不抖睫毛也不顫，呼吸平緩的像是睡著了。

    路榮行這才后知后覺地得出結(jié)論，少的原來是這個人的尖叫伴奏。

    他是一個矛盾體，一般關(guān)捷鬧的時候，他會想這破孩子真吵，然而對方安靜下來他又不習慣，覺得活潑本潑才是關(guān)捷開心時的狀態(tài)。

    抒情的節(jié)奏還在繼續(xù)，路榮行本來是想試探他是裝睡還是真睡，就見縫插針地來了一句：“關(guān)捷，放完了，回去了?！?/br>
    他右邊的張一葉轉(zhuǎn)過頭，挑起眉毛，投來了一個“你他媽怎么睜眼說瞎話”的戲謔眼神。

    關(guān)捷正苦于沒有臺詞可念，被尿意猛烈地攻占著神經(jīng)，隱忍萬分等的就是這句話，不知有詐聞言就睜開了眼睛。

    下一秒屏幕上畫風突變，水底的女尸像漁夫叉魚一樣猛地豎起了手臂，乍起的背景音直擊心底，關(guān)捷被嚇得直接打了個卡殼的嗝，心里留下了一噸的陰影。

    他既想跳起來暴打路榮行，又怕不小心看見電視，最后兩相比較取其輕，閉著眼睛將路榮行掐得直嘶氣。

    傷害就傷害，誰怕誰?。坎慌掳W還能不怕疼嗎？

    看完電影時鐘直指十點半，熄掉了路燈的馬路上黑燈瞎火，關(guān)捷慫在路榮行身邊，感覺除了手電照出來的那片小光圈以外的全世界，都藏著一堆張牙舞爪的妖魔鬼怪。

    由于癔癥發(fā)的太專注，他完全忘記了果丹皮的事。

    回到家之后關(guān)捷久久不敢入睡，瞪著眼睛在房里警惕地瞅空氣，滿腦子都是女鬼那個快準狠的舉起手來。

    然后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夜里他做了一個四不像的噩夢。

    他夢見那個女鬼到學校來找他，瞪著那雙沒有黑眼球的白眼睛，陰森可怖地說：我聽人說，你是鎮(zhèn)上游泳最快的人，我要跟你比一場。

    關(guān)捷在心里求爺爺告奶奶：我泳得一點都不快啊大姐，你要比去找別人比啊。

    女鬼堅定不移，說不比就像掐阿明一樣掐死他，他輸了也要掐死他，接著丟下一個比賽日期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