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沈子契:?
吳泠心下緊張地眼看秦彧打開房門,倒有些出乎意料地,看到自里面透出暖黃的光線。 他急忙跟著他進去,便看到這房間原來與尋常臥室無異,雖然沒有窗戶,但十分寬敞,邊邊角角都收拾得整齊干凈,空氣中甚至彌漫淡淡的清香,不帶一絲地下室的潮氣。唯一與整個氛圍格格不入的,是溫馨柔軟的床間,那紋絲不動的頎長身影。 “云舒?” 吳泠走近了,才看清他腰上和四肢都被特制的皮具牢牢禁錮。而展云舒此刻雙目不甘地瞪著,內(nèi)里充斥血絲,原本清俊的五官充滿決絕的殺意,渾身散發(fā)的暴戾氣息竟與那晚吳泠遇到的幾名學生極為相似,連他最親的閻王都與他有一段距離地盤臥著,一雙漂亮的鴛鴦眼中滿是對主人的擔憂和恐懼。 怎么會這樣?果然不是普通的生病嗎? 展云舒顯然已經(jīng)認不出吳泠,對吳泠的呼喚毫無反應,吳泠看著他神色凝重,下意識又拿出他的爻珠。 “沒用?!本吐犌貜?,“你之前不也試過了?!?/br> 吳泠聞言想起他的確曾打算以爻珠引出那幾個學生身上的尸煞,卻差點適得其反,于是掌心緊了緊,他只好皺眉,忍住通通跳個不停的心臟,先小聲詢問道:“他怎么會變成這樣的?” 秦彧目光緊盯展云舒,一向篤定的面容眼下滲出些許迷茫:“我不知道?!?/br> “他先前為了你的事,不肯見我,”秦彧繼續(xù)說著,聽不出什么情緒,“所以他一直在自己追查邪教徒的事。” “我也是兩三日完全沒有他的消息,閻王帶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這副樣子,在他的宿舍里?!?/br> 吳泠抬頭:“就在神風局?” “對,”秦彧道,“只是他雙手,不知被誰拷住了,所以才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而我問過近期和他一起執(zhí)行任務的人,似乎都不知曉他的情況。我便……將他先藏在這里。” “……” 吳泠自是立刻聽出來,秦彧語氣中極力壓制的無奈。 他作為神風局執(zhí)掌者,竟然隱瞞了下屬變?yōu)椤靶敖掏健钡氖虑?,還將人藏起來,這與他以往對付“邪教徒”時麻木不仁的暴力手段簡直大相徑庭。 而他更是自從與吳泠見面便不曾與他對視,像是刻意在回避什么。 卻終是回避不了。 “……我想知道你當年,究竟是如何封印了沈子契身上的東西。”秦彧這時看向吳泠,雙手緊握成拳,到底問出了口。 吳泠啞然,沒想到秦彧為了展云舒,肯做到這個份上。 而秦彧看著他欲言又止,顯然想說什么,又實在說不出再近一步的軟話。畢竟半個月之前,他還信誓旦旦要讓吳泠等著看沈子契最后的結(jié)果。 于是想了想,吳泠也沒有再繼續(xù)隱瞞,只坦白道。 “……是神骨?!?/br> 秦彧倏地抬眸,眸底滿是震驚,也在目光閃爍間,像是終于想通吳泠自從當年那件事后逐漸在風水界銷聲匿跡的真正緣由。 而從某個角度來說,秦彧或許要比沈子契更能理解神骨對于吳泠的重要程度。他完全想不到吳泠竟然會為了沈子契而親手舍掉。 不過短暫的驚詫過后,秦彧的面色卻也一點點黯淡下去。 他沒有神骨,連像吳泠一樣付出的資格都沒有。 他只是有些失望地又看向展云舒,看著這個分明比他年長,卻時常比他孩子氣的“小家長”,既心疼又害怕失去的煎熬將他整個人籠罩。 “云舒……” 而吳泠握著展云舒冰涼的手,又試探輕叫他,仔細觀察他的神情,努力思索著讓自己清醒一些。 然后他看著看著,心內(nèi)一跳,倒是真的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 展云舒的模樣,并沒有像那些學生一樣出現(xiàn)性別上的變化,那么他……是通過什么辦法把尸煞養(yǎng)在身上的? 心里疑惑著,吳泠又看一眼秦彧,便見他明顯已為展云舒的情況焦慮到失去平日的思考能力,怕是因為在他一貫的思維里,這種把尸煞直接養(yǎng)在身上的結(jié)局,無非是被反噬成為不死不活的怪物,需要不斷依靠屠戮來增強身上的煞氣,到頭來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他眼下只在意結(jié)果是否能出現(xiàn)逆轉(zhuǎn),其他的,都已顧不上深想。 “云舒不會主動加入什么邪教,更不可能以自己身體飼養(yǎng)尸煞。”吳泠就看著秦彧突然道。 “他當然不會,”秦彧微微回過神,終是又開口,“他和他們不一樣?!?/br> 吳泠俯身替展云舒擦去他用力掙動下滿頭的汗水,卻隔了半晌,小聲道:“也許是一樣的?!?/br> 秦彧聞言驀地皺眉,一把將吳泠從展云舒身邊扯開:“你說什么?” 他手上力道自然沒輕沒重,吳泠本就強撐的身體幾乎沒有多余的力氣招架,面色一瞬間慘白,冷汗幾乎浸透貼身衣物。 他定了定神,迎上秦彧通紅的雙眼,輕輕開口:“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想錯了?!?/br> “最近出現(xiàn)的邪教徒,真的都是自愿改變自己的身體飼養(yǎng)尸煞嗎?”吳泠認真問他,“假如,我是說假如,有什么方式,是可以在人不知不覺下,將尸煞強行融入他們身體,而他們其實是在被反噬過程中,被迫以精血喂養(yǎng)尸煞,才導致身體發(fā)生變化,進而四處傷害別人來增加煞氣?” 這樣反過來想,便也能解釋了展云舒那般心智堅定又身手超群的人,怎么也會莫名出現(xiàn)這種情形。 “……”秦彧聽吳泠說完,竟是愣住了。 吳泠說的沒錯,他們總先入為主的以為近來那些人是可以自由活動的,就不存在被殮門強行扭轉(zhuǎn)性別達到養(yǎng)煞目的的說法,覺得多數(shù)還是自愿的,但卻忽略了——殮門向來行事詭異無常,難保又搞出了什么新的邪門東西。 而及時弄清楚真相,興許真的有辦法讓被反噬的人恢復正常。 只是,他先前處決的人—— “不晚的,”吳泠看透他的猶疑,額前的溫度越來越高,眼前的人影似是虛虛晃動,卻咬牙忍住道,“如果做錯了,就要改?!?/br> “……那你覺得,會是什么方式?”破天荒地,秦彧沒有反駁他,并且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扶了下快站不穩(wěn)的吳泠,又皺眉離他近了一步,“你怎么回事?” 隨后不等吳泠開口,他已然察覺吳泠再沒力氣掩藏的虛弱身體。 目光敏銳地看到吳泠在他拉扯間袖口下隱約露出的痕跡,秦彧不怎么客氣地忽然將他衣袖向上卷起,便露出幾乎腫了一大圈勒痕交錯的手腕,他不小心指尖碰上去,也才發(fā)現(xiàn),吳泠渾身溫度更是燙人。 吳泠雙腿發(fā)軟,極力找回幾絲意識:“沒事——” “是他做的?”而顯然,秦彧看著那除了嚴重勒痕之外更多的青紫印記,不可思議向下打量他微微發(fā)抖的雙腿,多少帶了誤會,有些遲疑問道。 在秦彧眼里,他這“忘恩負義”的同門小師兄總是叫他看不順眼,他恨他平時乖乖巧巧,卻為了個多年沒見的舊人害了待他恩重如山的師父,每次見到他都控制不住心中的暴虐,只想教訓他,踐踏他的自尊,以此發(fā)泄他一夕失去師父的痛苦,以及對他種種“自甘墮落”行為的憤怒。要不是因為展云舒,他更不可能有機會與他這般平靜交談。 然而此時,他忽地看到他身上這些可能是受了那方面虐待的痕跡,明明不及他給過的傷害慘烈,卻出其不意地,讓他一陣難以壓制的憋火。 陸靈山就收了他們兩個徒弟,他可以為了師父打罵他,其他人這么做,就是不將他們師徒放在眼里。 所以即使吳泠搖頭否認是沈子契所為,沈子契在秦彧心中已然和特殊性癖好者畫上了等號。 于是,吳泠在昏沉中仍絞盡腦汁地回憶之前他遇到的那幾名學生身上有哪些值得懷疑的線索之時,秦彧卻是不由分說提著他自床前大步走開。 “……” 吳泠頭昏腦漲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他,只隨著他一路回到上面,一抬頭,透過一樓客廳的玻璃墻,看到外面那早該離開的人,竟不知什么時候跟過來,此刻正不安地在雪地里搓著手來回踱步,時不時往里面看一眼,可惜從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而吳泠怔愣間,秦彧已經(jīng)推門出去,在沈子契驚訝轉(zhuǎn)頭的下一刻,掌心的神影毫不留情抽過去,抽碎了地上剛被沈子契堆起的又矮又小一只小雪人,洋洋灑灑濺了沈子契一身。 沈子契都懵了。 主要還因為那陰沉沉的一句—— “綁起來做shuangma?” ※※※※※※※※※※※※※※※※※※※※ 萬臉懵逼的老沈⊙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