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9)
他再度打量落瀟瀟,還真不明白這么個漂亮的姑娘情路怎么如此坎坷。 再說晉重華,明明在傳八卦,面上依舊云淡風輕,相當正經(jīng)。依舊不食人間煙火,依舊如悟道參禪,下一刻就要坐地飛升。 方才幾分曲曲折折的心思一瞬間通明,他重新彎起眉眼,攔下要動手的兩位,也替青樓免了一場重修,“哎,有話好好說。怎么,落師姐跟我那位……大哥是舊交?”那句大哥在嗓子眼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方出腔。 落瀟瀟瞪一眼賀搖花,別過頭,“他是我摯友。他這個人對我講義氣,我當然念著他,沒有私情?!焙竺嫠膫€字咬得挺重。 阮重笙:“所以落師姐留在凡界?” “他出事時我在閉關(guān),出關(guān)后就一路尋來了。驕兒林的事,我本也沒打算參與,只想找到他?!?/br> 落瀟瀟說這話的時候,指甲嵌入皮rou,留下兩道淺淺的印記,面色也說不上從容,“既然連不死人不死鬼都能扯上,就一定有他的消息?!?/br> 阮重笙并不深究這句話,沉吟片刻,問道:“落師姐可聽說過崖因?qū)m?” 她驀然抬起頭,失聲道:“易山歲?!” 正如他所料,既然阮卿時是跟這幾位同列榜上的人,彼此間一定了解多于外人。聽聞這話的不只是落瀟瀟,阮重笙眼角瞥見高枕風慕容醒的臉色都變了。唯獨賀搖花事不關(guān)己,恍若未聞。 他心道:“不死鬼是崖因?qū)m主人的愛寵,所以這些人認定了阮卿時與此事有關(guān)?” 具體如何尚不得知,阮重笙垂眸思索,心中所想更加明確。他與晉重華傳音:“師兄,這趟阮家是非去不可了?!?/br> 扭頭又對另外幾人道:“那各位,咱們?nèi)罴以僖娏?。?/br> 該問的已經(jīng)問到了,還有意外之喜,這回自然可以揮一揮衣袖瀟灑告辭了。 他匆匆起身,高枕風喝住他:“阮重笙,你真把我們當傻子,還是用完就扔的那種?” 阮重笙挑眉,晉重華腳步一頓,回頭淡淡掃一眼。他這一眼不帶任何情緒,如泠泠山泉,溶溶月華,卻讓所有人都愣了三秒。 大抵這就叫話本子里說的“威儀天成”。可是他什么都沒說,收回目光,踏出了房門。 直到他腳步聲遠去,阮重笙眼珠子轉(zhuǎn)溜幾圈,睫毛無意間與發(fā)絲相觸弄得有些難受,隨手一撩頭發(fā),一邊束發(fā)一邊問:“何出此言?” 內(nèi)心道:“沒有把你們都當傻子,只把你當半傻而已?!?/br> 高枕風眉頭聚攏,語氣急促,不知是否被晉重華那神來之筆給弄糊涂了,帶著明顯不滿:“我與阿醒自認光明磊落絕無他心,你們一個個找上門,還害得阿醒兩度受傷,到底是何意圖!” 看著他那雙圓眼,阮重笙不知怎的就想起落靈心。落靈心也生得一雙漂亮的杏圓眼,訓人的時候總是沒氣勢,每次挨訓,阮重笙都覺得她是在嬌嗔,故次次努力憋笑憋到渾身發(fā)抖,結(jié)果落靈心以為他是委屈難過,就不忍心了,抱著他一通“心啊肝啊”哄。 不知道橫川這一脈是否都生得這么一雙眼睛。 阮重笙低頭笑了笑,說出來的話就夾雜了幾分笑意:“可高少主想想,我何時有意害過二位?慕容少主的兩次傷,也都有我?guī)熜钟H自渡靈吶?!彼静涣粽f話的機會,繼續(xù)道:“兩位都覺得我與賀搖花天云歌有交情,又總遇見你們,所以別有用心?但冤有頭債有主,我也什么都沒做過,你們懷疑我做什么?” 他這話說的沒毛病,高枕風一頓,半晌后挫敗道:“我……我失禮了?!彼l(fā)出第一個音節(jié)后,似乎想說什么,不知為何沒能出口,換上了一句干巴巴的道歉。 落瀟瀟:“你怎么知道易山歲?” 阮重笙笑:“我不該知道?” 落瀟瀟一噎,神色多了幾分不明意味。她的手緩緩松開、垂落,“他是你名義上的大哥。”指的卻是阮卿時。 阮重笙沒答這句話,因著這話哪怕掰開碾碎了,也有那么一些捉摸不清,多說多錯。他覺得落瀟瀟似乎知道什么東西,但又不確定。 還是修行不到家。 落瀟瀟卻抬頭,露出明媚笑意:“你去看看吳三姐吧?!?/br> 她就頂著一手油膩,順手從阮重笙懷里拽出根露了一角的繡帕,一邊擦拭一邊哼著小曲往外走去。 門闔上的時候,她回頭,“對了,我不喜歡阮卿時啊——每個人都得澄清一次,真是麻煩。阮家見!” 接著高枕風也跟著往外走。 “高少主,”阮重笙卻叫住他,“姑姑她……很想你。” 他腳步一頓,聲音冷淡:“那又如何?” “大隱園從不拒客?!?/br> 高枕風還是走了,只是這腳步里的雜亂,反而彰顯了主人的不平靜。 阮重笙并沒有立刻去尋吳千秋,有晉重華在,他也不必擔心那位女中豪杰。于是轉(zhuǎn)上幾圈,去了淺朱跟前。 成為鴇母不久的淺朱還沒徹底染上那股銅臭,淺淺笑起來依舊有十分顏色,“怎么想起我了?” 阮重笙嘿嘿笑:“一直惦念著吶。好jiejie,今天我請過來的那群人是什么時候到的,你們怎么不跟我知會一聲?” 后半句尾音顫顫,像極了撒嬌。 淺朱長他幾歲,一直把這貧嘴的小混賬當?shù)艿?,素手點點他額頭,哼笑:“那群人一來,我就知道多半又是什么修仙的瘋子。我本來直接告訴你,可那群人身邊又有幾個高手,我不想生事端,就讓小芳菲隱晦地提醒提醒你了?!?/br> 這金陵城里,哪有青樓不識得的公子哥。 淺朱十歲被父兄賣進青樓,摸爬滾打十余年,見識了一番番迎來送往下來,一座城里的公子哥哪里還有對不上號的。 阮重笙想起了小芳菲。這姑娘就是淺朱那不中用哥哥的女兒。淺朱她爹本是京城一富貴人家的庶子,奈何庭院宅斗,偏偏連累了這么個不學無術(shù)的閑人,牽扯出這位公子竟不是老爺子親生骨rou。于是老夫人哭哭啼啼,姨娘些吹吹枕邊風,老爺子一怒之下將那出了墻的紅杏和這已經(jīng)有一兒一女的雜種兒子扔出了門,不許他們踏入京城半步。 紅杏妾室大悲之下病死途中,那公子哥娶的雖也是庶出女,卻是個小修仙世家里有靈脈的庶出女,這姑娘一朝跌落泥潭,當即拔身而去,留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混賬和一雙兒女相依為命。 于是為了維持生活,公子哥毫不猶豫賣了這個女兒。這些年淺朱雖不愿意認那父兄,但兩個親人相繼病死后就將年幼的小芳菲接過來親自撫養(yǎng)的氣度,阮重笙是當真欽佩的。 他道:“淺朱jiejie,那你可知他們宿在何處?” 淺朱一眼掃過來,她不似晉重華那如高山綿綿飛雪終年飄絮,反而一顰一笑都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媚意,貓爪子般淺淺一撓,撩人心弦:“你問這個做什么?要對付他們?” 阮重笙心道:“他們不對付我這個懷璧的匹夫就好了?!?/br> 但也不想解釋太多徒惹麻煩,也連累這些jiejie,于是斟酌道:“有些亂子要處理?!?/br> 一只貓從帷幕后越過來,后爪一蹬就上了淺朱那大半個金陵城男人都仰慕過的腿上趴著,拿那只粉嫩嫩的貓爪撓那華美衣裙,留下淺淺抓痕。 淺朱伸出手,輕輕撫摸貓兒后頸,壓低聲音:“方才聽羅公子說,近來有幾位大人物暫居于府邸?!?/br> 阮重笙一瞬間明白了她的話。他笑嘻嘻道謝,淺朱卻又道:“聽小廝說,那位于公子攔下你了?” ※※※※※※※※※※※※※※※※※※※※ 這篇文其實是我高一那會兒在草稿本上亂七八糟的構(gòu)思了。跟當時的基友一樣腦洞奇大,天天在草稿本上天馬行空。 讀書那會學業(yè)繁忙,畢業(yè)后終于抽空把這文整理了出來。劇情和結(jié)構(gòu)后續(xù)可能也有更改,但是大走向還是我的初心。 以及這一章開始顯露了我的一個目的:每一個配角都有自己的故事,他們都是獨立于我之外的個體。 雖然只有幾個小可愛在看,但是還是非常希望大家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