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江未沒想到李無恙在這個時候過來了。 一旁領(lǐng)他來的大叔格外熱情,“江大夫,您弟弟可真關(guān)心你啊,他從縣里帶過來許多東西來哩,知道您在我們這兒肯定吃苦,整整一車的東西?!?/br> 大叔感慨著,李無恙早已迫不及待,立即上前一步,拉著江未的手,微微傾身,要去親他。 不光有個外人在旁邊兒,屋里頭還有個小孩正扒拉著窗戶往外看呢,江未趕緊后退一步,叫李無恙吻了個空。 大叔沒見到“親人相見兩眼淚汪汪的場景”,覺察到一絲不對勁,很快告辭。 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間陷入了古怪尷尬的氣氛。 江未想著他來了,要呆多久,為什么不提前說? 他一個大少爺能習(xí)慣這邊的生活嗎,水土不服到時候一堆麻煩。 他來這兒又能干什么,他來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除了見到自己,還能干什么,有什么意義?這才過了多少天呢?每天不是都有打電話,發(fā)短信么? 可人都來了。江未甩去腦袋里那些亂七八糟的,開始重復(fù)一年半以來的常有的心理建設(shè):他既來之,我則安之,這么多年不都過來了。 有一點認命的意味,“快進屋吧——” “東西沒拿?!?/br> “我跟你一塊兒去?!?/br> 江未開了手機手電筒,率先往衛(wèi)生站前面走,李無恙跟上他。 一輛suv停在衛(wèi)生站門口,車牌號是當?shù)厥?。車輪上黏著泥土,村里都是泥路?/br> 江未去拉車門,忽地從后面被抱住,李無恙緊緊抱著他,親昵地和他蹭了蹭臉,呼吸落在他耳畔,聲音低沉眷戀,“想哥哥?!?/br> 江未靜了會兒,然后安撫地拍拍他的手,“先拿東西?!?/br> 少年聽話地松開手,可下一瞬卻攬著他的腰,略有些強硬地讓他轉(zhuǎn)過身來,堵住了他的唇,急切又激烈地吻他。 江未安靜地承受著,感受著少年**的變化。 待這個飽含思念和欲望的吻結(jié)束,少年下巴枕在他肩膀上,呼吸粗重。他摸了摸李無恙的后腦勺,“好了,快把東西搬回去吧?!?/br> 李無恙果真是帶了一大堆東西,甚至還有洗碗機、電磁爐、洗衣機這些。 “沈說,沒這些,就買了?!?/br> “在c市買的?” “先訂好,再去取?!?/br> “……我也不在這兒多久,要這些多浪費?!?/br> “45天,很久。” “……嗯。”從s市乘飛機到當?shù)厥〕莄市,再從省城開車到這里,也要輾轉(zhuǎn)一整天。 兩人提著大包小包,手里拎得滿滿的,忽然一只細瘦的胳膊斜伸出來,也幫著提起兩個紙袋。 李無恙立馬垂眸盯著這突然冒出的腦袋,擰了擰眉,又看看江未。 江未跟鄭也道謝,然后和李無恙介紹:“這是村里的一個小孩子,鄭也?!苯从纸o鄭也介紹說李無恙是他的弟弟。 李無恙瞥了眼鄭也,他希望在“弟弟”之外再加一個“男朋友”,但也記著哥哥定下的規(guī)矩,沒有說什么。 車進不到宿舍門口去,跑了三趟,他們才搬好,本就不大的宿舍更顯逼仄。 江未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考慮接下來怎么睡。李無恙肯定不愿意和鄭也一塊兒,那只能跟著他一塊兒去前面衛(wèi)生站里那張床位上擠擠了,然后得勸他早些回去。 李無恙在一旁幫著忙,時不時看一眼也蹲在旁邊的鄭也,雙眉又漸漸皺起來,他頻繁地看時間,終于在東西都收拾好的時候,問鄭也:“你怎么,還不走?” 鄭也斜乜了他一眼,也不作聲。江未聞聲道:“忘記給你說了,鄭也暫時就住在這里,今晚你和我去前面睡?!?/br> “他住這?”李無恙的神情微微扭曲了一瞬,落在鄭也身上的目光已經(jīng)和“善意”沒有半點關(guān)系了。 “過會再給你解釋。鄭也,今天我和這個哥哥去前面住,你一個人在這兒睡好不好?” 鄭也眼神在他們兩人之間轉(zhuǎn)了兩下,有種不大高興的意味,但嘴上不在意地說:“我無所謂?!?/br> “那我給你先打水,你先洗?!眴柷暹@邊都是用大鍋灶燒開水的,江未沒時間燒,只試過一次,好久才把柴火點燃,又被煙熏得夠嗆,后來托人從鎮(zhèn)上買了電熱水壺才稍稍解決了難題。 而這邊也沒有獨立的衛(wèi)生間,只在房間里有一道布簾在墻角隔出了一個小浴室。江未不敢讓他碰那種不銹鋼電水壺的,怕小孩子被燙到,替他打好了水。 然后他取出一套干凈的床單,拉著李無恙一同去衛(wèi)生站那邊。 李無恙說:“他一直,和你?。俊?/br> “鄭也暫時沒有地方住。”江未一邊和他說著鄭也的情況,一邊去開窗通風(fēng),衛(wèi)生站里消毒水和西藥的氣味。 李無恙又問:“那他,什么時候走?” 江未沉默了下,“再說吧。” 頭頂燈光昏昏暗暗的,李無恙垂眸,濃密的眼睫掩去了眸中一點晦色。再抬眼時,他打量起周遭的環(huán)境,“哥哥就在這,工作?” “是啊。” “這里好臟?!?/br> “還好。只是東西舊了點,看著臟——不過條件也的確不好了,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 “不急。” “你不用工作了?” “視頻開會?!?/br> “這里沒通網(wǎng)。” “……” “不要任性,早點回去吧?!?/br> “……”李無恙悶不吭聲。 “這邊條件比你以為的糟糕多了,吃住洗漱沒一個方便的,你不會習(xí)慣的。而且啊,你要是有個什么水土不服的,我還得照顧你——” “不要照顧。我可以,照顧哥哥?!?/br> 江未也不指望輕而易舉就能說服他,估摸著鄭也已經(jīng)洗好,就帶李無恙去洗澡。 江未和李無恙進屋,鄭也站在桌旁,不知在看什么。 他穿著新?lián)Q的衣服,他衣服是不少的,但都是三年前的了。江未之前抽空去幫他買了幾件,這邊物價低得驚人,不出10塊錢就能買到一件t恤。 江未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看的東西——幾盒避孕套,剛剛收拾東西也沒留意,也不知是他還是李無恙就隨手放在桌上了。他頓時有點窘迫,可鄭也卻沒問出什么尷尬的問題,只是幽幽看了他倆一眼。 李無恙看到浴室的構(gòu)造后,就定住不動了,問江未:“怎么辦?” 江未有點想笑,但也是有心讓他見識一下這里的“艱苦”,很淡定地說:“站到大盆里,避免水都灑在地上。洗的時候,先用毛巾蘸水洗,再用水沖一遍。” 村里自來水是通了的,但也有很多人家不用,衛(wèi)生站里有自來水,但這后頭沒有接上,江未都是從前面接水的。 鄭也洗完自己把用過的水都倒干凈了,但李無恙顯然不想站到那大盆里。 江未說:“好了,你趕快洗,水要涼了。如果涼了,你就加點熱水。毛巾就用我的,換的衣服放進旁邊的簍子里?!?/br> 見他出去,李無恙下意識地就求助似的要拉住他,但江未已經(jīng)走出去了,李無恙站著好久沒動,忽地他轉(zhuǎn)了下視線,落在了江未用的毛巾上。 然后他把衣服脫了,連著襪子踩在盆中,按照剛剛江未的囑咐,伸手拿那毛巾放進水里,沾濕取出來,再按在自己的胸口,幾乎瞬間少年胯下就不安分地抬起了頭。 明明還不是太暖和的天氣,室內(nèi)溫度也低,他卻似被熱潮熏紅了臉。 他把毛巾又用力按了按,緊緊貼著胸膛——他和哥哥還是第一次以這樣新奇的方式聯(lián)結(jié)在一起,光是想到這一點,他就能聽見自己的心臟怦怦直跳。 他洗得還算順利,沒需要手把手教,但好景不長,就在他想拿水壺再加點熱水,卻不小心打翻了凳子的水盆,慌亂之際又差點摔了水壺,場面十分混亂。 “無恙!怎么了?摔了嗎?” “盆摔了。” 聽見哥哥疾步走來,他緊張得頭上冒汗。江未看了情況后,說:“沒事,只是灑了,之后會干的,不過你小心地上的泥土?xí)容^滑?!?/br> 接著就聽見那個討厭的叫“鄭也”的小孩子說:“江未哥,你這個弟弟幾歲了啊?洗澡都不會的嗎?可真會給你添麻煩??!” 每一個字都刺耳得厲害。 江未說:“無恙哥哥從小沒用過這些,不太習(xí)慣。” “可是江未哥你以前也沒用過吧,你之前不要人教就會了,也沒有人幫你的忙,你也沒給別人添麻煩啊?!?/br> “我以前用過的。”江未輕飄飄地解釋。 “哦?!泵黠@不相信的語氣。 李無恙捏緊了拳頭,覺得有什么堵在了心口。外面小孩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大人在耐心解答。青年又提及“上學(xué)”的問題,小孩說:“我不要上學(xué),上學(xué)可沒意思了?!?/br> 這些和他記憶中的一些畫面漸漸重疊了起來。 可是他才不會這么吵,所以那時候哥哥的聲音可比現(xiàn)在溫柔多了。話這么多,哥哥可是會煩的,這個鄭也真是不懂事。 他心里煩躁,匆匆洗好,就拉著哥哥離開了。 衛(wèi)生站的床位很窄,兩個成年人擠在上幾乎是密不可分了。 李無恙攬著江未,熟悉的氣息驅(qū)散了空氣中屬于醫(yī)院的氣味,他有些貪婪地嗅著哥哥的氣息。 這漫長的十天,思念和欲望在叫囂,精神與心情在委頓,直到今天再見到哥哥,他才感覺自己靈魂少掉的那一部分,被找了回來。 “哥哥,我想做。”他在哥哥耳邊急切地說道。 “這邊不方便,也沒有好好清理。”江未閉著眼睛拒絕。 “沒關(guān)系。” 濕漉漉的吻纏了上來,李無恙吮吻著他的后頸,手難耐地鉆進了他的衣衫下。 江未按住不安分的手,說:“我不同意?!?/br> 李無恙的手僵住。 “晚上指不定就有人過來看病,這里又是公共場所,把被子弄臟了很難處理。而且我很困了。白天比較累?!?/br> “……好。那明天,去后面宿舍,可以嗎?” “明天再說好嗎?” “……嗯?!?/br> 少年的身軀有如一個小火爐,早已挺立起來的**抵著他的尾椎骨,強烈的觸感讓他久久難眠。江未悄悄松了口氣。 不可否認,他來到這里,想喘口氣也占了一些比重。 如離開之前他回復(fù)李無恙的那樣,他想通了也就真的不氣了。但不愉快和不適感就是真實存在的。 再當他看到學(xué)校里有這樣一個遠行機會的時候,他的內(nèi)心深處,更是出現(xiàn)了一種想要獨處一陣的渴望。 一年半的時間,幾乎日日相見,形影不離,稍微分開,李無恙也會要求視頻。若是他找理由推拒,李無恙甚至拋下手里的工作能從外地趕回來。 當他提示要給彼此一點空間和距離,李無恙卻又置若罔聞,只當自己哪里做錯了、做得不好,讓他不快了、生氣了,然后各種小心翼翼地討好,讓江未說不出什么重話來。 忍耐著也就習(xí)慣了。 他向來擅長忍耐,當生活中被更多重要的事情充斥時,有些煩惱和不平就被擱置到腦后??墒撬鼈冞€在那里,找到某個空子后,便會瘋長。 問渠村不會有李無恙,它和江未想象的一樣,讓他感到愜意。 可是問渠村還是有了李無恙。 他不討厭李無恙,哪怕是與他發(fā)生了這樣的關(guān)系,哪怕也的確有過委屈和不甘。但對于這樣一個他看著長大、又時時刻刻把他放心上的孩子,他討厭不起來。 他甚至是喜歡李無恙,他記得李無恙所有的可憐可愛,和他對自己的好。 但是當命運破壞了某種會讓他更加舒適的秩序,當李無恙扭轉(zhuǎn)了他們原有的聯(lián)結(jié)方式,當問渠村也有了李無恙…… 無奈的嘆息在心底轉(zhuǎn)了個圈兒,然后追到夢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