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計程車行駛了半個多小時,抵達了江未現(xiàn)在住的地方。 租的房子面積不大,兩室一廳,江未是暑假剛開始的時候搬過來的。進屋前江未給李無恙從鞋柜里拿了雙干凈的涼拖,“行李箱就先放門口吧?!苯聪茸叩搅藦N房,回頭一看,李無恙還站在門邊,低著頭,盯著地面。 “快過來,傻愣著做什么?”江未開了冰箱,“你來看看吃什么?冰箱里東西好像還挺豐富的,你看是喝粥還是三明治,或者煮碗面也行……” “……一個?!?/br> “什么一個?”江未還在翻著食材,沒有聽太清。 李無恙盯著地面上那雙暫時沒找到主人的拖鞋,低聲道:“還有,一個?!?/br> 他站在客廳,這對比他住過的房子來說可謂方寸之地的空間,不用怎么打量便一覽無余。朝陽的臥室應(yīng)該是江未住的地方,從他的位置,一眼就可以看到床上的涼席和團成一團的涼被,他記得江未的被單床單的樣子。雖然還有幾米的距離,但一股無比熟悉但又久違的氣息和感覺,似乎在那里慢慢蓬松發(fā)酵,誘惑著他走近。 在這間臥室隔壁,另一間臥室的門同樣敞開著,床上很整潔,幾乎沒有什么褶皺,看樣子許久沒有人住過了。 這一天天氣很好,太陽將陽臺照耀得明亮通透,晾衣架上掛著很簡單的幾件衣裳,洗得泛白,都是江未的,幾年前李無恙就見他在穿了。江未在拾掇自己這件事上,總是不太上心。 李無恙本來有些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下來。 江未有很多年沒有正兒八經(jīng)下過廚了,小時候爸媽工作忙,他會自己做飯,但也只限于煮粥煮面,和一些簡單的菜式,后來到李家去,吃喝也都不必自己動手,大學(xué)開始到現(xiàn)在,也是多去食堂。 故而做出來的面條賣相并不好,味道寡淡,好在李無恙本就不對食物挑剔,胃口甚至比起平常還要不錯,一碗下肚又添了半碗。 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安安靜靜用完早餐,江未去廚房洗碗,李無恙跟在他身旁。江未笑說:“前幾年你去我家,也是這么站著一旁看我洗碗,不過那會兒你還比我矮好多。”他旋身瞄了眼李無恙的頭頂,感嘆道:“個子躥得可真快?!?/br> “嗯。”李無恙遲了兩秒才應(yīng)聲。 “過會兒我?guī)闳蟮溃铱茨阈欣钜膊欢?,?yīng)該也沒帶多少東西,我只請了半天假,所以等晚上的時候我再帶你去買生活用品。知道宿舍號了么?” “……” “還不知道嗎?班群加了吧,你翻翻群文件,看看在哪個宿舍,先加一下室友好友,以后你就得和他們一起生活四年呢?!苯聪赐晖?,甩了甩水,正要拿紙巾擦手。 李無恙先一步把紙巾遞給他,“不住宿?!?/br> “……”江未感覺頭有些疼,這孩子幾乎每次開口都能出他不意,他接過紙也沒擦手,皺眉:“那你是怎么想的?你準(zhǔn)備這大學(xué)四年住哪兒?” 李無恙拉起他手,替他將水擦拭干,回頭看了眼臥室方向,不答反問:“拖鞋,空臥室,給客人?” “……你想住那里?” “不。” “那邊不是客房,有人住的,我一個人哪租得起這么大的房子?!?/br> “誰???” “鄭北陽。你應(yīng)該還記得他的吧?!?/br> 李無恙的身體在一瞬間緊繃,眉頭微蹙,“他想,親哥哥。”而后又瞬間放松下來,“不過哥哥,沒同意?!闭Z氣隱隱帶了些不易察覺的不屑和得意。 “……”江未先是沒反應(yīng)過來,隨后想起李無恙說的事,頓時臉有些紅,“都過去兩三年了,你怎么還記著。” “不安好心,要記?!?/br> “……”江未無奈,似乎當(dāng)時李無恙就有過類似的表達,只是無論以前還是現(xiàn)在,江未都聽聽就過了,并不會把這種孩子氣的話放心上。 “為什么,住這?”李無恙又問。 “他正在創(chuàng)業(yè),準(zhǔn)備在s市發(fā)展了。不過目前工作室還在北京,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全部搬過來。你暫住兩天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在正式開學(xué)前,再好好考慮下?!?/br> 江未本想說既然都已經(jīng)來上大學(xué)了,就試試去融入集體,也許嘗試了之后會發(fā)現(xiàn)其實也沒那么遭。 可他也知道,李無恙不愛和人打交道,再加上他到如今在由說話引起的疼痛依舊存在,除非必要,很少開口,就算說話也往往精簡。他畢竟和李無恙也認(rèn)識八年了,如果換做一個不怎么熟悉的人,聽他說話,恐怕都不能及時理解意思。 話到嘴邊,最終還是變成了:“如果確定不想住學(xué)校,那改天在學(xué)校外面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br> 他拍了拍李無恙肩膀,“把你要用的證件都帶上,我陪你去報道?!?/br> 這兩天這是報道人最多的時候,偏偏李無恙惹眼得很,到哪兒都能被各種各樣理由留下攀談一番,這些搞藝術(shù)的小同學(xué)們大部分其實都其他學(xué)院的差不多,刻板印象里那些特立獨行的藝術(shù)生并非隨處可見。但氣氛很明顯要比醫(yī)學(xué)院活躍,那些等著新生的志愿者聊的話題也比江未接觸過的要開放很多。 明里暗里問李無恙有沒有女朋友男朋友,還有人猜“是不是男朋友送你過來報道的”,幾個地方一走,李無恙跟個木頭一樣沒反應(yīng),江未倒是被問得面紅耳赤,總覺得這孩子進了虎狼之窩,令人發(fā)愁。 他帶著李無恙忙活到中午還沒有走完程序,雖然這些志愿者對李無恙足夠熱情,但江未還是不太放心。下午他導(dǎo)師有個重大手術(shù)方案的研討,他不能缺席,只得拜托趙先。當(dāng)初江未沒能和鄭北陽一塊去得了b大,趙先高考略有失利,最終兩人還繼續(xù)當(dāng)了大學(xué)同學(xué)。 s大醫(yī)學(xué)部和趙先所在的電工學(xué)院不在一處,但因緣際會之下,趙先和江未的學(xué)妹王八看綠豆看對了眼,最近趙先自己課業(yè)不忙,正陪著女友備考呢。 下班點一到,江未就接到了趙先的電話。趙先苦大仇深的語氣:“下班了沒,下班就趕緊到學(xué)校來把這位祖宗接走吧!” 江未心中咯噔一下,忙問怎么了。 那邊停頓了稍許,趙先似乎是走了一段路,然后深呼吸了兩下,壓低了聲音,“阿未我這剛剛吧,好好兒地走在路上。 “突然跑來個長頭發(fā)的男的,作風(fēng)很奔放,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你家小朋友就被摸了一下,人給摸懵了,坐在大石頭上從四點坐到現(xiàn)在,動都沒動過?!?/br> “……” “我也是服氣,不就給摸了下幾把么,怎么搞得跟個黃花大閨女似的,誰還沒和同學(xué)摸過似的。” “他還真沒和同學(xué)這么鬧過,而且給陌生人摸了和朋友之間鬧著玩兒能一樣么,你把電話給他——算了,等我過來吧?!?/br> 江未猜測這給李無恙的沖擊力不亞于雷劈,果然,一見面,李無恙臉慘白慘白的,站起身木木地喊了江未一聲。直到晚上回了家,李無恙都似乎還處于神游天外的狀態(tài),晚飯也沒能吃下去——想必是給惡心壞了。 李無恙在衛(wèi)生間洗澡,江未把鄭北陽的臥室稍作收拾,換上了他那邊一套洗過的備用枕被,心里琢磨著怎么安撫可憐的孩子?!跋露臼帧钡娜嗽缗軟]了影,誰都沒看清楚是誰,長什么樣,也沒法找誰算賬。目前來看,除了倒霉認(rèn)栽和以后加強警惕,別無他法。 李無恙在洗了個雙倍時間的澡,短發(fā)濕漉漉的,江未讓他坐在椅子上,拿著吹風(fēng)替他吹頭發(fā)。 他的聲音在嗡嗡的吹風(fēng)聲中,顯得有些模糊,但又因為他就站在李無恙的身后,約等于靠在他耳畔,所以不會無法分辨。 “不要放在心上了啊,不要再去想這件事了,不然不開心的還是自己,就當(dāng)是被狗咬了一口?!?/br> 溫暖修長的手指穿梭在李無恙的發(fā)絲間,伴隨著模糊的安慰話語和嗡嗡聲鳴,還有哥哥就在身邊的那種感覺,讓李無恙獲得了這一天中、甚至是這五年中最安寧最放松的時刻。 他胳膊上先前一陣一陣起雞皮疙瘩,到此時完全消停,他眉眼也漸漸舒展,身體也不再僵硬,下午的遭遇引起的不適,似乎終于即將撫平。 江未松了口氣,也去洗漱,回來卻見李無恙坐在他的床上。 “考慮好了,不住宿?!崩顭o恙和他對視一眼,又匆匆收回視線。 “好,那你就先住在我這里,等我休息的時候,我和你去看房子?!北緛砝顭o恙就有充足的理由不想住學(xué)校,這開學(xué)第一天,就遭到如此“毒手”,無疑又是雪上加霜。 江未把自己摔到柔軟的床上,倦意立即涌來,實習(xí)之后他漸漸養(yǎng)成了沾床就睡的習(xí)慣,今天起了大早,白天一直忙活,沒闔過眼,這時候更是得強忍著不打哈欠,他趴睡著,臉貼著床,“要睡我這里嗎?” 李無恙的手不知何時攥住了床單,他歪著頭盯著床頭柜上的臺燈,點了點頭。 江未拍拍他手臂,“頭過來?!保顭o恙把腦袋湊過來,江未像摸大狗似的挼了一把,“那就睡吧?!?/br> 有如一聲令下,李無恙乖順躺下,平躺到他身側(cè),注視著上空,一動不動。 江未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把手伸過去,想把李無恙摟在懷里——盡管已經(jīng)五年沒有住在一塊兒,可在李家的那段生活已經(jīng)成為了他記憶里無法磨滅的一部分。 可他發(fā)現(xiàn)身旁這個已經(jīng)不是小孩兒了。于是手慢慢收回,放下,然后閉上了眼,輕聲說:“睡吧。睡一覺什么煩心事都過去了?!?/br> 他睡著了。 李無恙平躺著,瞪大了眼睛。 其實沒那么容易過去的。 趙先不知道,江未也不知道,那個男生沖他下.身招呼了一下的時候,還往他口袋里塞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的詞句對他來說很生疏卻并非一無所知,上床,**,性感…他也曾在書中看到過,只是他在此之前從未好奇過。 給他留下這樣露骨又冒犯的話語的那個人,讓他惡心又憤怒,可此刻,那有些低俗的話語,卻也讓他心中多了一種很陌生的沖動。 他又重新和哥哥睡在了一張床上了,他側(cè)過頭去,看見他的哥哥只穿著一件寬松的四角褲衩,胸膛隨著呼吸緩緩起伏,暈黃的燈光下哥哥的身體有如精致潤白的美玉,讓他無比想去觸碰,又不敢觸碰。 心頭漸漸生起一團火來,身體似乎也開始燃燒,明明空調(diào)溫度適宜,卻怎么也難解灼熱。他猛地起身,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下了一大杯水。 喝得太急,灑了些許水到了內(nèi)褲上。他低下頭,望著自己雙.腿.間不知何時凸起的地方。 良久,他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人。 然后輕輕拉開內(nèi)褲,里面那物事立即彈跳而出,高高翹起,猙獰可怖,是一種兇惡丑陋的模樣。 他再次扭頭看了看哥哥,無論哥哥是睡著,醒著,都是一種好看的模樣,是他見過的人里最好看的模樣。 他靜默了片刻,輕輕喘著氣,小心地將那東西重新壓回內(nèi)褲。 江未這一夜好眠無夢,生物鐘催使著他早早醒來,將眼皮撐開一道縫,李無恙正端正地盤膝坐在床上,微微耷拉著腦袋,側(cè)影莫名顯得有些無助。 他正要詢問,忽地目光從一處晃過,雙目微微緊縮, 他重新闔上雙眼,定了定神,再睜眼時,輕聲喚道:“無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