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阮東慈幾乎是欣喜若狂地跟著我踏入家門。父親看見他的時候整個人目瞪口呆,指著他渾身發(fā)抖得話都說不清楚,“你……你……” 阮東慈看見他就是一個一百八十度鞠躬,“伯父您好!請多指教!” “……顧凜!你看你帶回來個什么東西!” 要不是當著外人的面實在拉不下臉,我估摸父親都能立即扯著我耳朵把我提溜起來教訓。我暗示管家趕緊去給他順順氣,一把阮東慈推入浴室,隨手拿了一套平日應付客人的睡衣給他,“快去洗洗,身上的水都滴我家一地了。” 我敷衍地應付絮絮叨叨的父親幾句,好說歹說把他勸回了臥室,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陽臺的落地窗前坐著發(fā)呆。管家怕我受涼,特意在小圓桌上放了姜湯,我只喝了一口,覺得太苦就放下了。 窗外的雨聲很隆重,襯得屋內寂靜得要命。 阮東慈出來的速度比我預料得快。他長得又高又壯,標準尺碼的男士睡衣在他身上短了一截,露出腳腕和手腕來,他倒是毫不客氣就坐在我對面,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一樣眼睛亮晶晶地四處打量,“凜哥,這是你的房間?” 我點點頭。 這人好像特別擅長得寸進尺,“那我等會也能睡在這嗎?” “客房在樓下,等會你自己去挑一間睡?!蔽覐娖茸约河置蛄艘豢诮獪?,雖然還是覺得難喝得想吃糖,“我只會收留你一晚。今天雨太大了,外面的高樹又多,我可不想收到你被雷劈死在樹下的消息。明天一早你就走,你要好的同事那么多,無論是鮑警官還是其他人也好,我不信就算你不是阮家的繼承人,愿意收留你的人一個也沒有。” “鮑哥是有家室的人,我昏迷了三年,原來的戰(zhàn)友升職的升職,調走的調走。”他垮下臉,不開心地喃喃道,“我只有你了啊,凜哥?!?/br> 我挑了挑眉,“難道盧意棠也會忍心讓你留宿街頭?” “我都說了我不喜歡她?!彼碱^皺得死緊,都快和他臉頰的酒窩一樣深厚了,“也許青春年少時確實懵懂喜歡過,覺得和她在一起玩很開心,但從來沒有像和你在一起時心動,只是看見了照片就覺得非要見本人一面不可。” “你不喜歡女孩子,那為什么要讓我穿小裙子?” “因為我是個變態(tài)。” 他罵自己罵得如此順水流暢,渾然天成,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得愣了半響后說道: “但盧意棠是個好姑娘?!?/br> “……”他沒說話,只是眼巴巴地看著我。 “上輩子在你臨死的時候,我其實對你說了些話?!蔽壹傺b沒看見他眼底的渴望,“不是什么你想聽的話,反正現在的你是絕對不會乖順聽從的” 他孤疑地看著我,“不會是什么下輩子讓我和她在一起的混賬話吧?” 我眨巴著眼睛,默不作聲地把視線移向窗外。 “你要是敢把我推給她,我就,我就……”他結巴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最后只能泄氣把頭轉到一邊,“……我也不能怎么樣,誰讓我瘋了一樣地喜歡你。” “哦,是嗎?”我輕描淡寫地把上輩子他在警局對我說的狠話重復了一遍,“喜歡我到恨不得掐死我,嗯?” “凜哥,當時我從無盡的黑暗里醒來,盧意棠說你來看我了,你都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么高興?!彼嘈χf,“雖然臥底任務失敗了,但也把我家里人嚇得不輕。我想著這回該好了,我都死過一回了,難不成他們還能逼我死第二回。我正想去找你的時候,轉頭就在床頭柜的花籃下看見了那張請?zhí)?,知道你已經和易遲晰結婚了?!?/br> “你說既然是這樣,我又何必垂死掙扎呢,還不如直接死在邊疆算了。我又恨自己為什么不早一點醒,這樣就有機會去婚禮上搶親了。那時我覺得上天對我很殘酷,那些痛苦都加深在心里,在警局見到你的時候明明很高興,可那些糟糕的情緒占領了上風,傷人的話怎么都忍不住了?!?/br> 他的聲音里隱隱都帶上了哭腔,“你到現在都還能計較盧意棠的事,那你怎么會不理解,我知道你再也不會屬于我時的心情呢?” 外面的雨聲沒有大到能遮掩他聲音的地步,他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我嘆了口氣,“阮東慈,我雖然現在沒和任何人在一起,但你知道我不缺愛人,把你堂而皇之地留在我家里,更是件不可能的事情。”我鄭重地說道,“你覺得我能用什么名義留下你呢?” “什么都行?!彼穆曇艉茌p,“只要能留在你身邊,讓我端茶送水也好,做小伏低也行,無論什么都可以?!?/br> 于是我母親提著禮物和行李回來的時候,發(fā)現家里多了位目似朗星的花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