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把山洞里雨夜的濕氣烤得干燥，李駟悠然地坐著，等著術(shù)虎女給他答復。

    他也不急，反正他閑得沒事做，江湖上向他這樣的閑人確實是少有的。

    但也正是因為他閑，所以才會這樣沒事給自己找事做。

    何況柳冉都已經(jīng)付他錢了不是嗎，無論在哪一個行當里，收人錢財替人辦事，這都是規(guī)矩。

    不過，術(shù)虎女關(guān)外人的身份倒是讓他有些留意，一個關(guān)外的成名高手突然來到中原要挑戰(zhàn)各地名士，這確實不是一件常見的事。

    而且術(shù)虎這個姓氏，總讓李駟覺得有些熟悉。

    他是打算等過些日子就寫信給嚴亭之問一下，看看官家那邊有什么意思。

    術(shù)虎女則是皺著眉頭坐在火邊想著李駟的話。

    憑她手里的那本街邊買來的兵器譜，想要找到各地名家確實很麻煩，如果有人能帶她去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挑戰(zhàn)的大小事宜都要聽對方的，這一點讓術(shù)虎女有些猶豫。

    畢竟要是這樣的話，她就不一定能夠試探出那些名士的武學了。

    想了好久，她才看向李駟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可以叫我李駟。”李駟看了看外面的雨說道：“算是個江湖人。”

    這雨明天早晨應該會停，起碼不用淋著雨趕路了。

    聽到了李駟這個名字，術(shù)虎女第一時間想起了自己前段時間聽到過的那個江湖故事，她皺著眉頭看著李駟，說出了一個名字。

    “盜圣李駟？”

    “嗯？”李駟側(cè)過了頭來，他是沒想到居然連關(guān)外人都知道他，不過他也沒什么好隱瞞地，點了點頭說道。

    “是有人這樣叫我?！?/br>
    “你不是用劍的嗎？”術(shù)虎女不解地問道，在她聽到的故事里，李駟的劍術(shù)該是出神入化的。

    但是眼前這個人，之前與她交手的時候明顯用的是暗器才對。

    “你聽誰說的?！崩铖喛嘈α艘幌?，擺著手說道：“我根本不會用劍，非要說我會用，那也只是在亂揮而已?！?/br>
    “那你背上的是什么東西？”術(shù)虎女看向了李駟后背的那個布袋。

    那布袋的大小確實就像是一柄劍一樣。

    “哦?！崩铖唽⑹址旁诹松砗蟛即?，了然地解釋道：“這是我一朋友的東西，我是打算等再見到他的時候就還給他的?！?/br>
    “如此?！毙g(shù)虎女低下了自己的眼睛，斟酌了一下李駟說的話，心中暗自做著計較。

    看來那些江湖故事果然不可當真，李駟不會用劍，這一點她記下了。

    而之所以她會這么輕信李駟的話，主要還是李駟的暗器功夫著實太好了，但凡是習武之人都明白，習武最忌的就是博而不精。想要練好一門功夫就必須專心鉆研，東打一棍西敲一棒是很難有所成就的。

    所以通常的武人厲害的就只有一門兵器，境界越高這種現(xiàn)象也就越明顯。

    李駟的暗器給術(shù)虎女的印象太深，以至于她先入為主的相信了李駟不會用劍的說法。

    但事實上，李駟也確實不會用劍。他要是會用，先前獨孤不復的劍也就不一定會被他砍斷了。

    “那么你的意思呢？”李駟看著術(shù)虎女問道。

    “······”術(shù)虎女不做聲地眨了眨低著的眼睛，半響，抬起了頭來看向李駟。

    “你可以先跟著我，但是不能管得太多?！?/br>
    “行。”李駟舒開了眉頭，淡笑著說道：“我的要求也不多，只要你不傷人就好?！?/br>
    畢竟要是真讓術(shù)虎女殺了幾個江湖大家或是門派掌門，那這事可就大了，鬧不好他的幾個朋友和熟人也得被牽扯進去。

    那幾個可不像他這樣無牽無掛，要是門派里死了人，他們不管也得管，到那時這就是一件大麻煩了。

    所以，還不如先將這麻煩扼制在最開始的時候。

    別的不說，李駟對自己的陪朋友還是足夠義氣的，在大多數(shù)的時候。

    說完了正事，李駟的注意力是很快轉(zhuǎn)移到了其他的事情上。

    他看著術(shù)虎女，突然好奇地指了指自己的頭發(fā)問道。

    “說來，你的頭發(fā)為什么這么短？”

    就算是在關(guān)外，也沒有這樣子的習俗吧。

    術(shù)虎女的神情怔了一下，然后她皺著眉頭，移開了自己的眼睛，臉色微沉地說道。

    “這關(guān)你什么事?！?/br>
    其實她短發(fā)的原因很簡單，在金國，奴隸是不允許蓄長發(fā)的。

    這是用來區(qū)別身份的方式，短發(fā)的人，無論走到哪里都是身份最低下的象征。

    所以當李駟提到她的頭發(fā)的時候，術(shù)虎女下意識的以為他是在譏諷她。

    這種話，她也聽過無數(shù)次了。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接著李駟卻是笑了一下，說道。

    “沒什么，我只是覺得短頭發(fā)蠻好看的。”

    他上一世也是留了一輩子的短頭發(fā)，終歸是覺得短發(fā)順眼一些。

    火邊，術(shù)虎女愣一下，她有些懷疑地扭過了頭來，看向了李駟的臉龐，見那張臉上確實沒有帶著什么諷刺的神色，只是單純的在笑。

    她才呆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然后立刻回過了神來，有些僵硬或者說是匆忙地躲開了自己的視線，繃著臉說道。

    “你說什么呢，莫名其妙?！?/br>
    她側(cè)著臉，看著山洞地外面，不再說話。

    李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無奈地抬了抬眉頭，雙手抱著頭，半躺在了山洞的石壁上。

    山洞里是又靜了下來。

    術(shù)虎女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人說她的頭發(fā)好看。

    從很小的時候起，她就羨慕那些能夠留著長發(fā)的女孩，她也想要一頭那樣的頭發(fā)，非常想。

    那一定會很好看的吧，那時的她是這樣覺得的。

    可是當她對管事提出這件事，然后被打斷了一根骨頭之后，她就再也沒有想過這些東西了。

    從那時起，她更加明白了一件事，她是一個奴隸，是一個和普通人不一樣的人。

    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再是當年那個含著手指，羨慕地看著別人的頭發(fā)的女孩了。

    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當聽到李駟認真地說她的頭發(fā)好看的時候，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慌亂了一下。

    就好像是自己最丑陋的地方，卻被別人夸贊了似的，忍不住地想要遮起來。

    但是······

    術(shù)虎女偷偷地瞥了一眼懶散地躺在那里的李駟。

    真的好看嗎，像這樣的頭發(fā)。

    她想著，卻沒有問出聲。

    因為她怕得來的是一聲笑話。

    因為她是個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