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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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如諱這話一出,在場眾人中,最好奇的居然是無名,還歪了歪頭,看著她準(zhǔn)備聽她繼續(xù)說。 衛(wèi)箴面無表情,心里甚至有點激動:來了來了,人物又開始自己給自己補充設(shè)定了! “我聽說方家曾經(jīng)出過一件大事,叛逃了很多人,方大公子年紀尚輕,花了一番功夫才勉強穩(wěn)住在天外天的地位?!贬┲σ埠闷妫蚱薇臼峭著B,大難臨頭各自飛?“難道是當(dāng)時分開的?可是據(jù)我了解,文先生應(yīng)該不是這樣的人吧?!?/br> 文如諱飲茶,眼神含笑,很是凄涼地說:“我是什么樣的人,現(xiàn)在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岑雪枝體諒道:“每個人都難免有些難言之隱,是我問得冒昧了,先生見諒。” “倒也算不上是難言之隱,”文如諱將茶盞微微傾斜,看著杯中的殘月道,“天外天的事,若無人問起也就算了,既然還有人想知道,我多說幾句也無妨。 “這件事完全是我的罪過,在我一個人的心里住久了,我怕自己都會忘了,我還有罪要贖。” 十幾年前的天外天,不僅同現(xiàn)在一樣與世隔絕,位于萬丈高空之上,是一座名副其實的空中花園,還戒備森嚴,不能輕易進出。 但是每年,天門都會打開一次。 屆時會有人出去,帶人回來。 文如諱的母親姓文,就是被從人間帶回來的,一位下等靈根的農(nóng)家新婦。 角落里的無名冷不丁問:“新婦?” 岑雪枝看在眼里:武神……好奇心這么強嗎? 衛(wèi)箴:你有一點武神的架子啊!這問題問的,跟個學(xué)齡前兒童一樣…… “已為人妻,但被方家的人發(fā)現(xiàn)有風(fēng)靈根,也有幾分姿色,就被強行擄回了天外天?!蔽娜缰M卻給無名認真解釋了一番,在說這些時,就像在說別人的家事一樣沉靜,“所以她郁郁寡歡,剛生下我就去了。” 將文如諱的母親帶來天外天的,是個姓方的男人,由方家賜姓,為方家辦事。 他雖然曾強占過文如諱的母親,但也不認為文如諱就是自己所出,所以將信將疑地把孕婦養(yǎng)到了將要發(fā)動的時候,算算時間,不像是自己的種,便沒有認這個孩子。 于是年幼的文如諱,剛出生便被扔在了方家家仆的宅子里,自生自滅。 湊巧的是,方家家主的一個小妾此時也發(fā)動了。 她聽說文如諱的事后,便與那家仆密謀,把文如諱偷偷抱來,與自己的女兒調(diào)了包。 “這是什么道理?”這回岑雪枝也奇怪了,“只聽說過下人賄賂產(chǎn)婆去做這種事的,她卻讓自己的女兒放著富貴榮華不享,去做下人?” “因為她的女兒沒有風(fēng)靈根。”文如諱解釋道,“風(fēng)靈根是異靈根,與金木水火土不同,一出生就能看出來,而在天外天,沒有風(fēng)靈根的嬰兒都會被扔出去摔死,所以是小姐還是丫鬟,區(qū)別不大?!?/br> 無名追問:“天外天里,一個沒有風(fēng)靈根的人都不留嗎?” “不留,沒有風(fēng)靈根的人只會成為天外天的負擔(dān)?!?/br> “那也沒有必要扔下去摔死啊,”岑雪枝不解,“去沙洲或者廣廈找一戶人家,給點銀子,寄養(yǎng)著不也可以嗎?方家連這點錢都出不起?” “不是錢的問題,是方家歷代家主都認為,如果孩子留在下界,時間長了母親必然會有思凡之心,所以非摔死不可。”文如諱低著頭,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杯子,“這位夫人是個聰明人,知道她的女兒必死無疑,只能先為自己著想—— “如果她這次沒能生下帶著風(fēng)靈根的一兒半女,接下來等著她的,也許就是失寵之后的‘典妻’了?!?/br> 典妻,是天外天一個成文的規(guī)定: 凡是入了天外天,每個女子必須生下三個以上帶有風(fēng)靈根的孩子,方能結(jié)丹。 如果一直懷不上呢? “每生一個孩子之后,再隔三年懷不上第二胎的,就要被‘典’給別的男人,地位由高到低,每三個月?lián)Q一個,直到懷上為止。 “就算是方家家主的妻女,也不例外?!?/br> 文如諱當(dāng)時不明白,離開天外天后才漸漸想通: 這個規(guī)矩最早一定是由方家某一任有惡癖的家主所制定的。 后來人也有不少會為愛妾美姬變通,但既然不危害到自己的利益,又能壯大天外天的根本,便不可能徹底改動這個規(guī)矩。 “夫人知道自己早晚會被家主看膩,與其被早早典給別的男人,不如先保自己三年再說,所以陰差陽錯救了我一命?!蔽娜缰M回憶起救命恩人時,眼神還是溫柔的,“后來沒過兩年,她就為家主生下了一個兒子,得了寵,沒有再被典出去生第三個孩子,過了幾年太平日子?!?/br> 所以文如諱小時候,是作為方漱的meimei被養(yǎng)大的。 并且在剛能開口說話時,小文如諱就博得了方家家主的青眼。 “我有一項異于常人的能力,就是過目不忘?!蔽娜缰M道。 怪不得!岑雪枝想,作者有這樣的特殊之處,才解釋得通為什么能畫出《社稷圖》來。 生出這樣一個女兒,又緊跟著生下一位小公子,想來也是個聰明伶俐的,湊成一個好字,這個小妾母憑子貴,盛寵之下,竟然得了方家家主的恩賜,愿意帶她回一趟她在廣廈的娘家——這可是方家的正室都沒能爭取到的機會。 小公子年紀太小,不宜顛簸,被留在了天外天。 而文如諱卻被第一次帶去了人間。 她被廣廈的繁華看花了眼睛,埋頭進人間的藏書庫中,三天三夜沒有舍得閉眼,直到被“父母”帶回去。 可在回去之后,小公子竟然死了。 無名聽得入迷:“正室做了手腳?” “大夫人說是突發(fā)高熱,但方老爺勃然大怒,查到底發(fā)現(xiàn)是小公子中了毒,”文如諱頓了頓,“于是大夫人被送去了別的地方?!?/br> 被典了。 被典給別的男人,以后就再沒有機會回府,何況從前是方府的主母,一朝被典了出去,心里落差也太大,大夫人沒過幾天就自盡了。 文如諱的“母親”也被安撫了一番,從妾位挪為側(cè)室。 方老爺對死去的孩子很是掛念,眼看文如諱年僅五六歲便出口成章、落筆成文,迫切想要一個這樣的兒子,很快就給了文如諱的“母親”第二個孩子。 如果這一胎生下來是男孩,正室的位置必然也不會再空著了。 這時另一位側(cè)室坐不住了: 她膝下的大公子天資優(yōu)秀,如無意外,是能將原本正室所出的嫡子方漱取而代之的,但現(xiàn)在不同了。以后沒有個能說的上話的兒子為她撐腰、新的正室若再清算起小公子夭折的舊賬來,當(dāng)時在府里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下一個被典出去的,難保不是她。 可她不像之前的正室那樣傻,她找到了證據(jù),將文如諱的真實身份揭露了出來。 “我的救命恩人就這樣被典出去了?!蔽娜缰M語氣毫無起伏地說,“后來我再也沒見過她——她原本身體就弱,不適合懷胎生子,卻為了連生三個孩子用了猛藥,可能出府沒多久就死了吧?!?/br> 但文如諱并沒有出府。 方老爺愛惜文如諱的才華,反而將她留在了府里,安排在公子們身邊做伴讀—— 他要將文如諱許配給自己的幾個兒子。 意識到這一點后,文如諱開始害怕了。 幾位年長的公子們看她的眼神也不同了。 這一年,府里最大的兩位公子已經(jīng)及冠,但文如諱才八歲。她不明白為什么一夜之間,這些曾經(jīng)的“哥哥”們就變了,變得陌生又可怕。 只有嫡長子方漱一個,還同從前做哥哥時一樣,對她視而不見,反而成了她唯一不會懼怕的人。 無名出神地問:“云中太守方漱?他多大年紀?” “十歲?!?/br> 衛(wèi)箴心想:可以,從小就是冷面閻王,霸道總裁人設(shè)不崩。 “他雖然比我大了兩歲,但在學(xué)問和眼界上都遠不如我,伴讀時受了我良多教導(dǎo),”文如諱談到他時,是第二次露出溫柔神色,“可惜善歌者使人繼其聲,善教者使人繼其志,我前教出一個他,后又教出一個魏影從,還如何稱得上‘先生’二字?” 方漱與文如諱相反,書念得不怎么樣,但在武學(xué)一道上是個奇才,兩個靈根都是變異靈根,一風(fēng)一雷。 風(fēng)雷雙靈根,還是岑雪枝第一次聽說。 方漱同連吞說的一樣,實力非比尋常,本來應(yīng)該能得方老爺器重,但可惜性情至剛易折,從不看人臉色,很不討人喜歡,上面又沒了生母照料,所以府里反而沒有人把他當(dāng)回事。 岑雪枝想:這點不是和文如諱很像嗎? 于是文如諱開始試圖親近他,以一些人間故事為交換,哄他能多照料一下自己,而方漱也是個孩子,對天外天之外的事物有好奇心,自然上鉤了。 “你想聽這個故事的結(jié)尾嗎?”小文如諱怯怯地問,“那下次四公子再來找我的時候,我去你房里躲著可以嗎?” 方漱點了點頭。 可在這偌大的府里,兩個孩子相依為命,挨欺負是家常便飯,一來二去,替文如諱吃過幾次虧的方漱便意識到不對了,拎起她的衣襟道:“我現(xiàn)在給你幾拳,打到你服輸,你一樣要給我把故事講完,我何必替你受過?” 小文如諱便曉之以理:“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你是方家唯一的嫡子,是將來要繼承方家、執(zhí)掌整個天外天的人,怎么能和其他公子一樣,做有違圣賢之道的事呢?” 這些人間的道理,在天外天是沒有人講的,方漱覺得新鮮,竟一點一點的,全都聽了進去。 方漱的性格本就自我,持續(xù)替文如諱做擋箭牌,幾年下來也養(yǎng)成了習(xí)慣。 他漸漸將文如諱當(dāng)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方宅里除了他,誰也不讓碰。 時間一長,文如諱在情竇初開的年齡,反而真的對方漱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但在她十三歲、方漱十五歲時,她搬進方漱的房中住了三個月后,肚子里沒有什么動靜,大公子便來要人了。 文如諱還不知道大公子要她做什么,方漱卻已經(jīng)是十五的半大小子了,心里一清二楚,自然不肯放人,于是事情終于鬧到了方老爺面前。 方漱被叫去訓(xùn)了一通話。 “老爺怎么說?以后怎么辦?” 小文如諱又慌又怕。 “他說讓我先娶了你,”方漱若無其事道,“這樣就能再給我們?nèi)甑臅r間。” 文如諱就這樣與方漱成婚了。 婚后文如諱的生活并沒有什么變化,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方漱為了安撫她,就隨手送了她一把仙劍,教她練劍,但練了一兩年,見她也沒有什么太大長進,后來也就放棄了。 而在兩人成親后的三年中,方府中又出了幾件大事。 這些事全是由于方老爺又從人間接來的一位嬌妾,姓令。 這位令姨娘入府三年,只得了一個女兒,誰料卻是最不省油的燈: 她趁方老爺閉關(guān)時慫恿側(cè)室,給大公子和二公子投毒,好讓側(cè)室的三公子上位,而后又慫恿大公子的生母去給三公子下毒報仇,所以待方老爺提前出關(guān)時,府上竟然一下子失了三位公子! 之后她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將一切罪名全都推到了四公子的生母身上,最終把四公子的生母直接推下了天外天。 隨后,四公子瘋了。 方老爺下令將四公子囚禁了起來,明明是容顏不老的金丹修士,卻仿佛一夜間老了許多。 而文如諱十六了,仍然沒有懷孕。 一天夜里,方老爺將僅剩的一位公子方漱叫到了房中,與他夜談了幾句。方漱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背著手站在樹下,看著月亮,沒有進屋。 文如諱在窗邊看著他,正要去問他為什么不回房間,卻見府內(nèi)的十幾名侍衛(wèi)來到院中,一字跪在方漱身前。 領(lǐng)頭的說道:“公子,一切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令姨娘說,再過一炷香的功夫,老爺體內(nèi)的毒便會發(fā)作。” 方漱淡然道:“那就動手吧。” 文如諱推開門,問:“動手,動什么手?” “是要殺了方老爺嗎?”無名聽得眼神發(fā)亮,問,“成功了,是嗎?” “是的,”文如諱笑了,“這個故事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結(jié)局還合你意嗎?” “方老爺是該死?!睙o名道,“很合我意?!?/br> 岑雪枝下唇輕顫,問:“那你和方漱……還有方府的其他人呢?” “我……” 文如諱放下杯子,起身邁向亭外,看著月亮,月色與那夜一樣清澈。 “我和他大吵了一架。” “幾位公子的毒,都是你讓令姨娘下的嗎?”文如諱問。 方漱轉(zhuǎn)過身,看著她,答非所問道:“你十三歲時,大哥第一次問我索要你,要到了父親面前,如果不是我保你,你現(xiàn)在還不知道會在誰房中?!?/br> 文如諱追問:“那二公子、三公子呢?” “三哥在我七歲時就暗害過我,沒有得手,我只是如數(shù)奉還而已;二哥……”方漱移開目光,又轉(zhuǎn)回身去看月亮,“他本可以不死,但他擋了我的道?!?/br> 四公子就更不必說了。 “老四自幼讓我吃過不少苦頭,”方漱道,“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那老爺……” 文如諱話還未說完,前院就響起一片哭聲:“老爺!快去找大公子!老爺被令姨娘害死了!” 方老爺何罪之有? 這還用問嗎?他當(dāng)然是罪人,是典妻之律千古罪人的共犯,只是他的仇人,那個行刑者,在文如諱的心里,不應(yīng)該是他的親生子方漱。 更何況二公子何其無辜,方漱怎能無故弒兄? “那你以后……”文如諱艱難地問道,“要怎么處置三位夫人?” “全都是殺人兇手,沒有自絕的我會親手幫她們解決。令姨娘已經(jīng)自盡,我答應(yīng)她將小妹養(yǎng)大,但……”方漱拔劍,劍身上倒映著文如諱的臉,毫無感情地同她解釋道,“難保她長大之后不會從別處得知這些事,想要向我尋仇,所以絕不能留?!?/br> 文如諱后退了兩步,方漱卻回身,上前一步。 “你不用擔(dān)心——今日之事,除了你我,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整個宗家上下,所有可能知情的人,都如我掌中螻蟻,已經(jīng)收拾干凈了。” 他話音剛落,身前的一排死士便齊齊自盡了。 原來無辜的人不止二公子一個……文如諱踉蹌后退了一步。 方漱右手握劍,劍身在月光下如純潔的天山初雪一樣干凈,文如諱卻仿佛在這劍上看見了洗不凈的鮮血。 他左手申向文如諱,攤開手掌。 “現(xiàn)在我的人已經(jīng)將天門打開,明日起就會宣布放歸天外天的所有人,無論男女,是去是留,全隨他們——”方漱眼神中竟有一絲笑意浮現(xiàn),像個邀功的孩子,同她說道,“曾答應(yīng)你的,我做到了?!?/br> 在邦無怨,在家無怨。 這是方漱所想。 人之過也,各于其黨。 這是文如諱所想。 方漱之黨,恐怕是她。 “你說……你明日,會放歸天外天的所有人,”文如諱的嗓音沙啞,問道,“那其中,也包括我嗎?” 有那么一瞬間,方漱失了從容,驚訝、茫然與憤怒在他眉目間一閃而過。 但他很快就揀回了自己冷漠的表情。 “不到明日,這件事就會傳遍整個天外天,舊令一廢,天門一開,大亂將至,”方漱同她確認道,“你偏要挑在現(xiàn)在、方家千瘡百孔的時候背叛我嗎?” “難道不是你特意挑在此時告訴我的嗎?”文如諱越退越遠,問他,“小姐今年才四歲,還不記事,令姨娘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你……真的不肯放過她嗎?” “我可以放過她,”方漱眼神冰冷地看著她,仿佛又變回了當(dāng)初那個十歲的孩子,答道,“不過這是你最后一次求我,也是我最后一次答應(yīng)你?!?/br> 他取下腰間的仙劍,扔在文如諱面前。 那劍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還是在他十四五歲于府中受盡冷眼時用的,筑劍時筑了雌雄兩把,另一個掛在文如諱腰間。 “你今天要走,好,那么從此以后,我們恩斷義絕?!?/br> 此情應(yīng)是長相守…… 你若無心我便休! ( 最后一句,據(jù)說是,張若虛的。 ps,方家家主六個兒子,死的順序是61234,方漱排第五,第七個是meimei(往死里寵?。ú皇恰?/br> 另外,作者自我反思過了,最大的問題不是筆力屑,而是劇情全靠人來人往,又不喜歡大改大綱,覺得故事寫了就要寫完,所以只能下一本改進了。 所以,對不起……t t 配角回憶這章就結(jié)束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