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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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也是個可憐人,明明人就在身邊,也幾十載光陰了……卻不會連阿雪的一朵梅花,都不曾收到過吧?” 白帝聞言,驟然擰眉,咬牙切齒。 他回頭看了岑爭一眼,眼神狠鷙,瞳色藍得如同要結(jié)冰一般,岑爭卻展顏一笑,天真爛漫,人畜無害的樣子。 白帝沉聲警告道:“岑爭,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br> “殺我?” 岑爭歪頭思考片刻,問道:“就像當(dāng)初陛下在這里斬殺蒼龍一樣嗎?因為一條血債,永遠與所愛之人同床異夢、不得善終?” 白帝斬龍,是人間百姓都聽過的事。 七十年前,白帝與蒼龍爆發(fā)了一場屠龍之戰(zhàn),翻江倒海,震天撼地,最終幾乎重置了整個乾坤,從山川、河流,到地勢、海域,完全改變了九州四海的版圖。 百姓傳言,一片海域內(nèi),不能同時存在兩條真龍,是以有此一役,便稱白帝為真龍?zhí)熳印?/br> 只是人間鮮有人知: 那一戰(zhàn)中死去的蒼龍,從前化形入世時,原是一位救人無數(shù)的神醫(yī)。 他是與岑爭師出同門的前輩,更是如今白帝枕邊人“阿雪”的摯友之子。 自從屠龍之戰(zhàn)結(jié)束后,白帝便囚禁阿雪于不周山至今。 可六十年了,他片刻都不曾得到過枕邊人的諒解,更別提傾心;無論怎樣百依百順,他也絲毫沒有打動過對方。 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在這位似乎擁有了一切的帝王身上,體現(xiàn)的可謂淋漓盡致。 “不太劃算吧?”岑爭冷冷道。 白帝深吸一口氣,雙手五指握成爪狀,青筋暴起,半晌才克制住,復(fù)握成拳,道:“既然你嫌命長,此行我就親自命人送你一程?!?/br> 岑爭低頭抱琴,彎腰行禮道:“不勞陛下費心。草民向來固守本心,從不走岔路。” 白帝甩開衣袖,裹挾著風(fēng)雪,騰空而去。 送走了帝王,整個寒廬都松了一口氣。 門房、廚娘、曬藥小童……三三兩兩打雜的,全都聚在一起,開始開火做飯。 “哎,這世道,哪還有人家大半夜開火的?”廚娘抱怨道,“又不是隔壁開黑店的?!?/br> 曬藥小童道:“如今藥廬的利潤和黑店也差不離了,飲食上哪有規(guī)律的?白日里都是忙得腳不沾地。我們早起還吃了一頓,岑大夫一天都沒吃了?!?/br> 廚娘怪道:“那是他自己早晨起不來。我飯都給他送進門了,人家說是太冷,怎么叫都不肯出被窩?!?/br> “也就給岑大夫送這兩頓飯了,下一個來租住的就不開藥廬了。”門房消息靈通,說道,“聽說是個詩人,貶謫過來的,人也不錯,咱們能休息休息。” “岑大夫為什么要走?”有幫廚姑娘悵然若失地問道,“尋仙真的能尋到嗎?” “你還不知道嗎?還不是……”廚娘用食指比了一個向上的手勢,“上面那位。這么多年,一直都對小岑大夫威逼利誘,現(xiàn)在逼得他都跑到斬龍灣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居然還追過來想行那事……哎呀呀,真是有傷風(fēng)化……” 小童問:“追過來做什么?什么有傷風(fēng)化?” 幾個大人嘆氣道:“你不要問了,長大以后自然就會知道?!?/br> 岑爭在廬內(nèi)打了個噴嚏。 “奇怪……是不是包袱皮該洗了,有灰塵?” 他揉了揉鼻子,想:還是又要染上風(fēng)寒了? 岑大夫是“被”據(jù)說有潔癖的,為了保持風(fēng)度,不得不把白衣洗得一塵不染。 可是人間的氣候嚴酷,縱使是離著仙界最近的斬龍灣,一入秋的溪水也是涼得瘆人,常使岑爭染上風(fēng)寒不說,還容易將他雙手凍傷,難以撥弦。 “哎,往后到了仙界就好了吧?!彼参孔约旱?,“都說仙界世外桃源,氣候宜人,還有妖類在水中生活,水總不會太涼了?!?/br> 到了三山,也不會再這么累了吧…… 治病救人是好事,只是工作太久,也想歇歇了。岑爭想。 ——傳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人間鬧天災(zāi)時,常有人時不時說要渡海東去,到仙界避難,可是去了便沒有回來的,于是待災(zāi)情緩和以后,多數(shù)海邊人還是不敢冒險,去尋什么三山。 但岑爭是信那些傳說的。 因為岑爭的外祖母,就是從仙界下界來的,還是個為了入世救人才來的神醫(yī)。 據(jù)說她曾與辭世的蒼龍以師兄妹相稱,所以岑爭也算是與白帝有血仇。 只可惜她入世太早,對仙界的記憶本就不多,業(yè)已模糊,岑爭也就對三山所知甚少。 但就在十年前,仙界又有一位仙君下界行醫(yī),名叫江琛,表字懷昱。他手持白玉蕭,腰佩白玉牌,豐神俊朗,舉世無雙,人送令名:“玉郎君”。 江琛不止精通樂律、可為人間驅(qū)魔辟邪,還熟知天文地理,通曉古今,是個奇人。 岑爭有幸在他返回仙界之前與他一晤,得了他的一卦——卦象顯示的結(jié)果,讓江琛這個問卜人都很震驚。 “你與仙界的緣分較常人有大不同,可以說是千絲萬縷,剪不斷理還亂。”江琛勸他說道,“他日你若有心求仙,務(wù)必請從斬龍灣渡忘川,入銜月港,去見一見無量海主人?!?/br> 忘川不是川,而是斬龍灣外的海,波濤洶涌,據(jù)說只需順流而下,就能飄向三山。 岑爭疑惑道:“無量海主人?” 江琛點頭:“他手上有一把絕世仙琴,經(jīng)年無主,據(jù)我猜測,恐怕就是在等你?!?/br> 沒有哪個琴師在聽到仙琴時會不動心,更何況是絕世仙琴。 岑爭心向往之,問道:“可我要怎么尋他呢?” “直報仙琴名諱即可,”江琛笑道,“‘梅梢月’之名,仙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br> 三山…… 梅,梢,月。 岑爭咀嚼著這三個字,幸福地沉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一早,廚娘端著早飯,也不敲門,直接進了寒廬側(cè)廳。 岑爭:“哇!” 廚娘:“呀!” 岑爭只穿著布料厚實的中衣,露出一小截領(lǐng)口的皮膚,趕緊裹好外衣,抱怨道:“李嬸,你今天怎么不敲門??!” 廚娘也埋冤道:“誰知道你今天起得這么早!” “今天要出海,我當(dāng)然起得早,”岑爭無語,但看到早飯,心情立刻變得歡快起來,稱贊道,“怎么做得這么豐盛,是因為最后一頓嗎?” 廚娘嗔道:“呸呸!你這什么烏鴉嘴,出海前怎么敢講這樣的話!” 岑爭不甚在意,坐下用餐。 斬龍灣在東,離仙界近,較內(nèi)陸要暖些,可晝夜溫差也不小。 岑爭怕冷,換完衣服還是覺得冷,便也不束發(fā),披著花布面兒的棉被,拿筷子端碗,毫無昨晚在病人與帝王面前那副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 廚娘看慣了他這樣,摸出一截黑繩和木梳,走到他身后為他梳頭。 岑爭一頭青絲如瀑,漆黑且直,披散著也是好看的。 只是一被廚娘攬起脖子上的長發(fā)來,他便“嘶——”得吸氣,夾起肩膀,攏緊了棉被,道:“啊啊、脖子好冷啊……” 廚娘:“……嬌氣包!” “不梳了不梳了!”岑爭搖頭道,“脖子著涼,會凍出后遺癥的。” 廚娘用梳子柄敲了敲他的頭,訓(xùn)道:“到了中午又嫌熱,沒人再給你梳頭了。” 說是這么說,她還是給岑爭散下了一半長發(fā),只將上半部分簡單地束了起來,還叮囑道:“海上又冷又潮,你得多帶幾件衣服,不然曬不干,沒得穿,容易落了風(fēng)寒濕疹?!?/br> 岑爭一只耳朵進,另只耳朵出,很快吃完熱騰騰的早飯,不那么冷了,便披上雪白的狐貍毛披風(fēng),抱琴出去了。 “你包裹不要啦!”廚娘在身后喊道。 “差點忘了!”岑爭接過她遞來的包裹,笑著說道,“我走啦!” 廚娘又怨道:“不跟他們打聲招呼了?都在后院吃飯,說要送你呢?!?/br> “不啦?!贬癄帗u頭,“又不是不回來了,以后山長水闊,有緣再見!” 岑大夫這輩子最不喜歡的事,就是告別。 自從外祖母辭世后,岑爭孤身一人,獨自行醫(yī),已有十年之久,從來不在一個地方久待。 臨行時,出海口處的漁民見到他,有認識他的,招呼道:“岑大夫,出去尋仙?” 岑爭一點頭:“走了?!?/br> 漁民示意他稍等,隨后給他端來一盞白酒,勸道:“喝點再走。以后到了仙界,有的是美酒,就是不好再嘗到咱們?nèi)碎g的玉塵雪釀了?!?/br> 岑爭知道凡人不信三山,只當(dāng)是他臨行前的最后一碗酒,接過喝了,抱拳謝道:“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 酒是烈酒,也是劣酒,卻是漁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酒,權(quán)作他與人間的簡易告別了。 而后一人一舟,孤帆遠影,隨波逐流。 …… 三日后,岑爭遠遠地見到了三座仙山的虛影。 “竟然這么快就到了?”岑爭不禁感慨,“都說煙濤微茫信難求,難道真的是我仙緣太深的緣故?” 岑爭本來還在暗暗期待著仙界勝景、仙妖百態(tài),卻越是靠近岸邊,越覺察到不對: 這片海域岸邊沒有人聲,也沒有船只,甚至沒有飛鳥游魚! 他心里底一涼,挺直背脊,靠在船帆上,正準備取下背上的琴,竟忽見天邊掉下來一個人,“噗通”一聲直墜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