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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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我坐在桌前,素手置于桌上托著下顎,一雙眸子望向窗外,視線穿過鋪天蓋地的雨簾。 眺望向院子墻外,仔細(xì)看著這個自由自在、令我一直向往的地方。出神了好一會兒,收回目光輕輕露出一絲歡喜。 并不是很喜歡下雨天,陰暗又潮濕。尤其是春雨,綿綿不斷似的好像到處都被雨水籠罩了。 罷了罷了,倒是許久沒有吃點心了,我輕揭開上官婉柔送來的漆紅木盒,輕拿起桂花糕品嘗一口,掀開茶蓋輕輕品茶湯。 點心總能令人心情變好,這樣想著嘴角上揚,勾起一抹入點心般甜甜的笑。 這時,窗外雷雨大作。雨便似斷線了的珠子來得兇,來得猛。 落在屋檐上,房檐上最后卻還是浸濕了大地,抬眼望去明明是白天烏云壓著青山籠罩在黑暗里。讓人不免心生膽怯。 用完點心,隨手翻了翻書。知是無趣,托腮望著窗外的大雨。天空一道白光閃過,隨即便是低沉的雷聲,被那聲音嚇了一跳,不免用手捂著雙耳。剛捂上雷聲又過,無奈只好放下了手。 “雨越來越大,終究是出不去了。”嘆了口氣,懶洋洋趴在桌上。 醒來時,屋外雨止。新開的花被大雨打落花瓣,讓人不免心疼。 草芽上滿是新鮮的露水。推開窗,新鮮空氣鉆了進來使人心情氣爽。 揉了揉太陽xue,望著窗外美景,勾起一絲淺淺的弧度:“真美的景?!?/br>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近來,執(zhí)一油紙白木傘緩緩?fù)崎T。將傘收起我看到二姐那清秀的面龐。 “二姐,大雨剛停,你去了哪里?” 上官婉瑩輕輕進來抬眸道:“見雨淅淅瀝瀝下,今日有了賞雨的興趣便與婉柔在院外賞雨,見雨停了也就回來了。” “你們在賞雨時,我還在歇息。怎不見婉柔?想必這丫頭又貪玩了!” 上官婉瑩微笑道:“果然讓meimei猜對了,婉柔貪玩遲遲不肯回來。見她如此我也沒有刻意叫她回來,待她玩完自然就來了?!?/br> 我輕輕點頭:“無拘無束的日子總是讓人難忘,多點自由也是難得的事。” 走出屋門,望見臺階上赫然坐著的上官婉柔一身素衣粉紅淡雅,額前散著幾縷小兒青絲,長發(fā)垂鬢,頭上簡小珠釵松籠盤起。 雙頰透著桃色睜著清亮翠眼的盯著手中杏黃的糖人。 我抿了抿唇心下不舍開口,良久輕輕閉目湊近正要嗅到那甜膩。 上官婉柔忽覺一陣清風(fēng)掠過,隨著一聲嬉笑低頭再看,手中竹簽已然不在,心中不悅。 當(dāng)即跳下了臺階,蹙眉喚著眼前的我:“三姐,你怎的搶我的糖人?” 我身上青衣紋著幾許繡花,腰間鳴佩環(huán)眉目中盡是笑意,面上笑窩淺淺,耳邊流蘇隨著俏皮跳動的步子一顫一顫。 其齡與婉柔一致亦是髫年,我聞言不屑的眨了眨眼,垂目看了手中的糖人開口道:“我們是姐妹,姐妹之間哪有你我之分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我的。” 上官婉柔聞言正摸不著頭腦,轉(zhuǎn)首只見我說話間唇齒已陷入糖人中,婉柔當(dāng)下急得無語凝噎。 隨后她抬起手背覆上眉目,咬著下唇不禁哭出了聲,齒唇不清的呢喃:“三姐....三姐欺負(fù)婉柔?!?/br> 我咬了一口,扭頭見婉柔潸然淚下,連忙伏身探頭看了看她,抬起稚嫩的手掌替她拭去了淚水,輕聲道:“我跟你鬧著玩,你還當(dāng)真了。你看這是什么?” 說著從衣袖中拿出裹著油紙的糖人遞到她手中,婉柔揉了眼睜眼見了,心下一喜,扇動羽睫眨去淚珠,欣然啟了粉紅:“是糖人!” 我微微一笑望向她活潑的面容,耳聞一聲鳴啼,幽幽轉(zhuǎn)首。 原是擾了枝頭沾飲露水的鳥兒,見其撲騰幾下便沒有蹤影。 —————————— 坐于桌前,似是專心修著指甲,已然將一些藥粉嵌入指甲中。不深,輕輕一磕就會落下來。 剛剛將藥粉隱藏好,上官婉柔便進來了。忙笑著起來迎接,親熱喚道:“四妹,你來了?!?/br> 我熱情拉著她入座,丫鬟適時端來兩杯熱茶和一盤糕點。 令她退到房外守著,這才對婉柔笑道:“meimei,三姐新得了些新茶,說是什么....雪頂含翠,還是什么上等好茶??墒莏iejie不懂品茶,覺得很苦。還遠遠不如點心來的美嘴,所以請meimei嘗嘗鮮。不過,我這里的茶準(zhǔn)不如大姐那里的,meimei可別笑話?!?/br> “怎么會呢?!蓖袢釡赝裥χ藨B(tài)優(yōu)雅地端起茶杯,淺嘗一口道:“恩,果是好茶?!?/br> “真的嗎?那jiejie也嘗嘗?!闭0碗p眸,儼然一副好奇模樣。 指甲在茶杯沿上輕輕一磕,眼見藥粉悉數(shù)落入茶杯,這才欲端起茶杯。 本以為下毒陷害之事已是勝券在握,誰知素手突然被婉柔抓住,大驚之下抬頭看去。 婉柔嘴邊帶著冷笑,幽幽問道:“三姐,你在茶杯里放了什么,可以告訴meimei嗎?” 瞪大雙眸,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人。怎么會?怎么會......她怎么看出來的?現(xiàn)在該怎么辦..... 突然從床榻上坐起,渾身被冷汗浸濕,一縷發(fā)絲粘在臉上,很是難受。伸手一抹,臉上竟?jié)M是水漬,不知是汗還是淚。 微定心神,環(huán)顧四周。周圍漆黑一片,還在自己熟悉的木屋里。下意識低頭仔細(xì)查看指甲,見里面并無藥粉,也沒有糕點和茶,才松了口氣明白過來只是個噩夢。 許是聽見屋內(nèi)動靜,二姐從門外緩緩進來輕聲詢問:“璃兒?璃兒你還好嗎?” 稍緩了口氣道:“沒事,只是夢魘了。二姐現(xiàn)在幾時了?” “現(xiàn)在是卯時?!?/br> 卯時?天還未亮,想毒發(fā)還得在待一會罷。重新躺回榻上,勾起一抹自嘲笑意。還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婉柔是與我如此情誼深厚的姐妹,我怎能有對她毒害之心? 罷了罷了,只是場噩夢會很快遺忘掉的。 夜夜漫漫青燈殘壁冷寒,也罷,自己終歸不是那精于心機之人,只一出,長長久久生活在安穩(wěn)之中就好。 ———————————— 晨曦,燕歸巢,風(fēng)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于廊下靜坐,晃動雙足,盯著腳上一雙新做的粉底黃花緞面的弓鞋,輕輕吟唱起了一段長相思來,清音緲緲輕快愉悅。 “璃兒如此,怕是動了春心了不成?” 忙起身望去,見來人清麗容色,臻首峨眉,舉手抬足間儀態(tài)端莊,沉默溫婉,觀之可親。 彼時展露笑容,上前親親昵昵地挽著她的胳膊:“二姐今日怎么肯丟開賢書,來與璃兒作陪?” “你看看你,我?guī)讜r不與你作陪了?這不是,昨日用紙扎了小船,咱們?nèi)ズ舆?,我有些貼心的話要告訴你?!毖哉Z間,難得帶上了幾分羞怯。 至河邊,細(xì)柳裊娜,與二姐同時將紙船放進了清澈河水中,看著它們隨春水落花漂去。 “jiejie要和璃兒說什么?” “我聽母親說,春日里放紙船,船漂得越遠,便嫁的越遠。我想和璃兒一同放紙船,漂得一樣遠,咱們嫁去一處,最好是兄弟兩個,這樣,你我依舊相伴一世的。” 我巧笑嫣然:“這樣的愿望自然是好的,不知會不會實現(xiàn),二姐我們走吧!” 上官婉瑩望向我疑惑道:“去哪里?” “jiejie隨我來就是?!?/br> 如此清靜,蔚藍天空下白云朵朵,草肥水綠花兒飄香。 起風(fēng)了,草地邊那枝金桂飄灑了一地的小花粒??諝庵袕浡纳铕ビ舻墓鸹ㄏ阄叮逖艅e致讓人身心舒暢。 我將婉柔帶來的風(fēng)箏緩緩拿出,上官婉瑩抬眸望向風(fēng)箏,輕輕微笑道:“原來meimei是想放風(fēng)箏,可否讓jiejie一試?” 我輕輕點頭微笑:“二姐若是想放便可拿去,meimei只是有想法但并未學(xué)過放風(fēng)箏?!?/br> 上官婉瑩莞爾一笑,輕輕拿起風(fēng)箏把風(fēng)箏放了起來,隨風(fēng)飛起飛的十分的高。 “二姐你看,風(fēng)箏飛的好高??!” 上官婉瑩望向風(fēng)箏微笑,見我露出一絲驚喜,她使手中的風(fēng)箏在空中越來越高,看那風(fēng)箏和云卷云舒,時長感嘆自己這一生,倒也活的精彩。 有些人,一輩子都普普通通,慶幸我如今不平凡些。 —————————— 在夜空中,不明的幾顆星子隱在明亮的月牙旁,滿月時沒有星星的影子,殘月時只有無邊黑暗和孤寂,亦是沒有星子,當(dāng)繁星滿天時卻又沒有月的影子..... 披了件衣裳起身合上了經(jīng)書吹熄了蠟燭想要睡下,卻聽見窗縫有呼呼的風(fēng)聲。邁步走過去合上了窗戶。 梅雨季節(jié)夏雷滾滾。滴滴答答的水珠從屋檐上滴下,山林的夜晚靜得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側(cè)耳細(xì)聽,只聽見沙沙的細(xì)雨聲中,嗒的一聲,細(xì)微的聲響。 蹙眉疑惑,復(fù)又輕輕走到了窗前。伸出手,卻沒有完全推開,只留一條縫隙。 朦朧的人影被雨水打濕,四下流散。那個人的聲音帶著稚嫩的笑意,就像是一股清風(fēng):“三姐,不會認(rèn)不出我是誰了吧?” 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已感受到人的活力,在這炎熱的夏日中溫暖入了冰冷的身體。 就像是那深府幽冷的夜里,曾有一夜像是被人點燃了一樣,讓人貪戀的溫暖,以為是一生一世。 “雨微....” “三姐,木屋清冷你與二姐保重身體,大伯母斷不會是如此無情之人,三姐安心便是?!?/br> 暖意滲入冰冷的骨髓,推開了門,她的身影早已經(jīng)融入夜色之中。只有門口那一枚小小的石子,玲瓏圓潤,靜靜地丟在了門角。 撿起來,攥在手心,涼冰冰卻暖在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