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她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讓陳春花有種被肯定的感覺。 是啊,家人因為她賣雞蛋比其他倒爺賣的便宜,每天賺的錢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連家里日常開銷都不夠而有些譴責她,她的愛人對于她的行為一直也是不認同的。 市場里的競爭對手因為她賣便宜雞蛋認為她是有意壓價,紛紛排擠她。 只有她自己知道,大家過的都不容易,從老鄉(xiāng)手里收雞蛋大約3分5一個,她轉(zhuǎn)手賣到六分錢就可以了,何必為了多賺那一兩分錢就失了價值底線呢。 她是為了能生活下去才來這里賣雞蛋的,而不是為了賺黑錢來的。 歲月磨平了她的棱角,可是沒有磨滅她的良心。 明知有些不合時宜,但陳春花還是忍不住鼻子一酸。燥熱的空氣不給她留感性的時間,微微激動的心情漸漸熄火。 她輕輕放下籃子,后知后覺地說:“我沒有錢,買不起你的香皂?!睆膩頉]有一刻這么暗恨自己的貧窮。 因為三丫被婆家瞧不起的事,陳春花迫不及待地想要做出改變。如果是以前范晴雪找到她要合作,她肯定是要再三考慮的,但是今天,她固守的心像是被現(xiàn)實狠狠捅了一刀,生疼生疼的。 賣香皂,是一個能改變自己家境的絕好機會,不否認,她心動了。 只可惜沒有起始資金,家里的錢刨除吃喝花銷和三丫結(jié)婚、小丫上學要用的,根本買不了多少香皂,實在是不富裕。 范晴雪看穿擰著五官的陳春花的窘境,知道她家里確實沒錢,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搖了搖,煙粉色的紅唇上下開合,“我先供一批貨,不收錢,等你什么時候賣完什么時候再給我錢?!?/br> 聽到這里,陳春花先是詫異地睜大雙眼,緊接著像是想到什么,微微瞇起眼,越發(fā)狐疑。 “這么便宜的好事,不會有詐吧?” 陳春花的懷疑合情合理,不掏一分錢就能弄到緊俏貨的貨源,還是事后結(jié)賬,怎么想怎么有問題,不由得她不小心。 “撲哧”一樂,范晴雪頰側(cè)的酒窩深陷,攏出甜甜的弧度。 “大嬸,我騙你干嘛?我自己的貨直接放到你那里,該擔心的是我才對吧?要是你帶著香皂跑了,我才真是損失大了呢。” 范晴雪其實不擔心陳春花攜貨私逃,七十年代的法律嚴苛,偷東西、耍流氓之類的都會槍斃,更別提這種攜貨私逃情節(jié)嚴重的了,逮到了妥妥去見閻王。 而且這個年代對人員流動管控嚴格,去哪里都要開介紹信,沒有介紹信就私自出逃,被查出來肯定會被當成敵特分子斃了。 這才是范晴雪拋出誘人條件的有恃無恐的根本原因。 為了打消陳春花的疑慮,范晴雪垂眸打開帆布包,掏出紙筆,用帆布包墊著筆記本,邊寫邊自我介紹:“我叫范晴雪,是國營百貨的售貨員。貨物來源肯定合法,但是不方便跟你透露,我們簽一紙合同吧,省得彼此都不放心?!?/br> 大方地告訴陳春花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因為她的工作太明,只要到國營百貨買東西就能認出來,被發(fā)現(xiàn)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袒露身份有助于增進兩人的信任,畢竟合作這件事是雙向選擇。 一聽到面前的女生竟然是百貨商場的售貨員,陳春花連忙后知后覺地笑笑,“你好,你好,我叫陳春花?!?/br> 這年頭,得罪誰也不好得罪售貨員,因為她們決定了你能不能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她們的地位在平頭老百姓眼里可以說是比政府當官的還要尊崇。 沒想到小小的少女居然是“鐵飯碗”的持有者,下一刻,陳春花眼珠一轉(zhuǎn),瞬間想通了范晴雪不自己去黑市親自賣香皂的原因。 經(jīng)常去國營百貨的人肯定能在黑市上認出范晴雪,只要有人到國營百貨的革委會舉報,她的穩(wěn)定工作立馬會被擼下來,甚至還會因此被下放,得不償失。 所以找個所謂的“代理商”勢在必行。 想通之后,陳春花輕輕舒了一口氣,用衣角擦了擦手心微沁的汗水,好奇地走近范晴雪,看向她手中正在寫的合同。 纖纖玉指握住漆黑的鋼筆,黑白交映,有種極度的視覺沖擊感,又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字體娟秀干凈,字如其人。 范晴雪敏銳地感覺到了在她自報家門之后陳春花態(tài)度的變化,了然一笑,手下不停筆,勾著唇角繼續(xù)將合同寫完。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看今天三點能不能碼完下一章,最晚不超過5點,么么我的小天使們! ~感謝在20200310 21:44:22~20200311 10:12: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泥頭1128 10瓶;28570634 5瓶;tiamo、錢滿罐 2瓶;?彌明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合同書不過是一紙保障, 所以范晴雪只寫了幾行關(guān)于雙方的權(quán)利與義務,和違約后如何賠償?shù)膯栴}, 寫完一份后又抄了一份,陳春花仔細閱讀完條款后,像在做夢一樣輕飄飄地簽了字。 合同里面對陳春花的約束只有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范晴雪的信息,也不允許她私自探查貨物來源, 一旦違約就要賠付范晴雪所有的經(jīng)濟損失,并且范晴雪有權(quán)直接終止合約。 對范晴雪的約束項是每個月都要提供1000塊香皂貨源, 如果供貨不足或者在臨景市又找了其他代理商,則需要賠償陳春花100300的違約金。 同時, 合同里面對香皂的價格和付款方式做了注釋,陳春花從范晴雪這里的拿貨價格是4角5分錢一塊, 無論增加多少貨源,價格不變,至于售價陳春花可以自己決定, 范晴雪無權(quán)做出干涉。 陳春花賣出貨物后每月中旬統(tǒng)一付款, 如果未按時付款,可以酌情延后一到兩天, 但是最晚不能超過三天, 否則合約作廢。 看到陳春花簽了字, 范晴雪也提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想了想,她又掏出一盒紅色胭脂讓陳春花蘸上按了手印,自己同樣按上手印。 原本范晴雪想一人一份各自保存合同書, 但是擔心發(fā)生意外,所以她直接把兩份合同都收了起來。 陳春花第一次簽合同,根本不知道要自己保留一份,所以沒有質(zhì)疑她。 其實范晴雪的空間里可以售賣的利潤更高的東西不少,但是在目前不方便拿出來,只能選擇原材料簡單易得且不打眼的香皂賣。 香皂受眾廣,需求量大,陳春花每天賣出去四五十塊不成問題,而且范晴雪也不擔心市場飽和的問題,臨景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幾十萬的人口,香皂再多也能賣出去。 再說明年范晴雪參加高考后就會主動和陳春花終止合同,香皂賣個一年多完全沒問題。 等上了大學,趕上改革開放的潮流,她就可以放手大干,不至于畏手畏腳的了。 賣香皂,不過是她積累資金的第一步。如果和陳春花合作愉快,她甚至可以考慮讓陳春花做她未來公司在臨景市的負責人。 陳春花激動地搓搓手,臉上咧開大大的笑容,怎么也想不到天上居然真的可以掉餡餅。 從范晴雪手里以4角5分錢的價格進貨,她轉(zhuǎn)手只需要賣5角錢就行,一塊香皂純利潤就是五分錢,一天賣個四五十塊,至少能賺2塊錢,一個月下來就是60塊朝上,天啊,這可比正式工們賺得多多了。 往常陳春花需要起早貪晚偷偷摸摸地跑去鄉(xiāng)下收雞蛋,三四天也就收上來30多個雞蛋,除去自己家吃和被婆婆、小叔子分別要走幾個,剩下的20個雞蛋賣不了多少錢。 粗粗一算賬,陳春花就被能賺到的錢嚇了一跳,心臟怦怦直跳,看向范晴雪的眼神宛如在看財神爺。 陳春花激動的嗓子有些沙啞,張了張嘴半天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她連忙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詢問:“那個,丫頭,不,是范同志,咱們從什么時候開始履行你的那個合同?” 香皂不到手,她有一種落不到實處的空茫感,覺得和做夢似的。 范晴雪尖巧的下巴微微揚了揚,“你家有沒有大一點的結(jié)實筐子?我把東西放到筐子里,約定一個安全的地點,你把東西搬回家。” 頓了頓,她深黑的瞳孔看向略顯興奮的陳春花,“你家里有能藏香皂的地方嗎?不要被家里人發(fā)現(xiàn)?!?/br> “大的筐子倒是有,不過不太結(jié)實?!标惔夯嗨稼は氲匕鸭依锏臇|西翻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符合要求的籃筐。關(guān)于藏香皂的地點,她家的院子里倒是有一個小的地窖,不過肯定是不夠安全的。 緊鎖著眉頭,片刻后她猛地一拍腦門,“黑市里有個賣編筐的手藝人,他編的筐子又細密又結(jié)實,一會兒我去買兩個?!?/br> 偷偷湊近范晴雪,陳春花把手擋在嘴側(cè)悄悄說:“你知道離百貨商場不遠的地方原來有一家地主壞分子不?他們家里人都被斗的死絕了,現(xiàn)在那特別荒涼,據(jù)說晚上還鬧鬼,沒人敢去那里。我媽曾經(jīng)給那家人當過丫鬟,知道有個秘密的地窖,把東西藏在那兒絕對安全。” 這個地窖陳春花連自家的家人都沒跟說過,她的mama也只和她提過一嘴,是個絕對私密的場所?,F(xiàn)在范晴雪和自己是同一條繩上的蚱蜢,利益攸關(guān),所以她才會毫無顧忌地說出來。 范晴雪聽完,眼睛一亮,“你確定沒有其他人知道?” “那個地窖只有大地主家里人知道,我媽還是在極其偶然的情況下發(fā)現(xiàn)的,如今那家人都沒了,肯定安全。我一會兒帶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位置很隱蔽,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br> 陳春花信誓旦旦地說完,麻溜地拎起放在地上的籃子,顧不得去黑市賣雞蛋了,興致勃勃地要帶范晴雪去看看。 范晴雪考慮了一下,點頭同意了,她相信科學,信奉唯物論,根本不相信鬧鬼的傳言,不過利用鬧鬼來隱藏地窖的秘密正好,省的被人發(fā)現(xiàn)她和陳春花私下的交易。 走小路轉(zhuǎn)了兩圈來到陳春花說的那個大地主家,屋舍坍塌,滿目斷壁殘垣,找不出一個完整的建筑。院子里雜草叢生,足足有半人高。 陳春花扒拉幾下雜草,順著石子路走到牛棚邊,精準的步子沒有踩到一叢野草,放下竹籃,她推動木制的牛槽子,拉開下面的木板,下一瞬就露出一個不大的約三四個立方米的地窖。 范晴雪微微蹲下身,雙手撐著膝蓋,探著身子往下看,地窖的周邊被大塊的石頭砌好,里面凌亂的擺放著幾個小的空箱子,可見主人取東西離開時的匆忙。 地窖不反潮也沒有老鼠洞,用來存放香皂正好。 “這里原來是地主家藏錢和金條的地方,建國前他們一家把錢和金條都帶走了,準備跑到海外避難,結(jié)果被飽受虐待的長工們告發(fā),全部給關(guān)押了起來,錢財也沒收了。建國后接受了廣大人民的審判,沒多久就先后死了。” 嘆了一口氣,陳春花咬咬牙:“我媽就是在他們家干活時,被抽聾了一只耳朵,現(xiàn)在被那只壞耳朵影響得說話都有點問題了?!?/br> “算了,我跟你說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干嘛?!泵銖姅D出一個笑容,她小心地把木板和牛槽子恢復原位,轉(zhuǎn)身和范晴雪商量:“以后你把香皂就放到這里,注意放完后把一切恢復原位,我每天都會趁沒人的時候取一些到黑市賣。有事的話,可以在這里留張紙條?!?/br> 范晴雪滿意她的反偵查意識,直起身,垂眸撥弄修長的手指?!靶?,如果你有十分情急的特殊情況,也可以到國營百貨找我,不過咱倆明面上最好裝作不認識。” 彼此對視一眼,用眼神下達了合作愉快的意愿。出了地主家,沒走出幾步陳春花便把自己手上的竹籃遞給她,“這些雞蛋送給你,就當是我跟你表達一下誠意?!?/br> 想到以后慢慢會好過起來的日子,她頗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以后看誰還敢瞧不起她們蘇家,瞧不起她陳春花的女兒! 對給予她改變的范晴雪,陳春花飽含感激,不顧她的意愿,二話不說愣是把籃子塞到了范晴雪的手里,然后邁開雄赳赳氣昂昂的步伐趕往黑市。 她還要去買新的竹筐和竹籃,等湊夠錢買一個大一點的帆布袋,裝香皂更方便一些。 陳春花內(nèi)心guntang,恨不得下一秒直接飛到黑市上開始賣香皂賺錢。同時,暗暗下定決心一定不能違約,務必保護好范晴雪的相關(guān)信息,不透露出去半分。 “呦,這不是陳阿花嗎?今天怎么來的這么晚?現(xiàn)在可沒有你擺攤的地方嘍?!彼膫€年齡不一的婦女見到陳春花過來,一致對外的開始擠兌她。她們總是輕蔑地喊她陳阿花,不叫她正式的名字。 雖然她們來黑市賣東西多少會做一些偽裝,不過臨景市就那么大,經(jīng)常來這里的人還是能認出彼此的。加上糾察隊管的沒有以前那么嚴了,好多人索性不做偽裝直接過來。 “咦,阿花姐今天沒帶雞蛋來啊?是不是總往村里跑被人給舉報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挽著自己的竹籃“噗嗤”一笑,眼里的不懷好意明晃晃的。 陳春花不耐煩地瞪了那個女人一眼,她說之前怎么收雞蛋的時候越來越難了,大家都不敢把雞蛋賣給她,原來是有人從中做了手腳啊。 眼睛一轉(zhuǎn),她皮笑rou不笑地回了一嘴:“我不賣雞蛋改賣別的了,以后你也不要來我這里買東西,老娘懶得賣給你?!?/br> 女人氣的鼻子一歪,指著她的腦袋大罵道:“死婆娘,我將來就是死也不買你家的東西,就憑你那窮酸相能賣什么好東西?大丫、二丫、三丫的婆家哪個看得起你,哪個真正把你當親戚看?趕緊拿個鏡子好好照照自己那德行,呸!” 要不是陳春花,她們幾個的雞蛋也不至于賣不上價,本來商量好了一個雞蛋賣8分錢,結(jié)果只有陳春花一個人賣6分錢,她們懷疑她純粹是跟她們過不去,故意壓價出售,想把她們擠出市場。 因此四個人對陳春花沒有一點好臉色,碰了面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故意找茬吵架。 四個人中又屬韓麗榕叫囂得最兇,因為她們倆的娘家在同一個村,收雞蛋的時候都在那個村里收。村子養(yǎng)雞的人家并不多,每只雞一天只能下一枚蛋,攢夠要賣的數(shù)額不容易。 兩個人同時收雞蛋,陳春花給出的價格又比她多出兩厘錢,所以村里人自然愿意把雞蛋賣給陳春花。這件事讓韓麗榕恨得咬牙切齒,帶頭在黑市排擠她。 “這是你自己說的,死也不買我的東西,希望你記住這句話?!彼菩Ψ切?,懶得搭理韓麗榕的污言穢語,提煉出自己想聽的內(nèi)容,重點提醒她。 “大家給我作證,我韓麗榕以后要是買你陳春花的東西,我就蹲在墻角學狗叫!” 作者有話要說: 韓麗榕:……汪? ~感謝在20200311 10:12:57~20200311 14:24: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彌明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