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融道：“你們不看好李寬或張嵩，那總該有個(gè)人選，才好向陛下推薦吧？”

    幾人面面相覷，虞獻(xiàn)輕咳一聲：“我們以為，劉尚書足以擔(dān)任此職?！?/br>
    賀融不置可否，摸摸肚子，又拿起筷子夾菜吃。

    要不是當(dāng)著下屬的面不好失儀，太子真想伸手過去搶筷子了。

    “三郎，上回你曾與我說過，李寬在丙申逆案中……”

    “大哥，”賀融打斷他，“當(dāng)時(shí)那件事，我也僅僅是懷疑，空口無憑，沒有證據(jù)，根本無法令人信服，就不必再提了。劉尚書固然能干，但陛下屬意衡國公，旁人也沒有法子，除非……”

    太子：“除非什么？”

    賀融笑了一下：“我不信在座諸位會(huì)想不到?！?/br>
    太子猶豫：“你的意思是，與張嵩他們結(jié)盟？”

    賀融頷首，道：“恕我直言，劉尚書如今雖貴為六部尚書之一，但誰都知道您與太子殿下走得近，而且您現(xiàn)在剛擢升尚書沒多久，若馬上拜相，恐怕會(huì)惹來更多非議與反對，從而對太子不利。”

    劉衷嘆了口氣，起身拱手道：“安王一針見血，字字珠璣，確是如此，下官欽服，實(shí)不相瞞，我們的確考慮過與張嵩等人合作，共同驅(qū)逐衡國公，但我上門拜訪張嵩時(shí)，對方非但自視甚高，言外之意，婉拒了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為其說情的打算，不愿與我們合作?！?/br>
    賀融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吃菜，實(shí)則腦海中飛速運(yùn)轉(zhuǎn)，思考太子今日請他過來的目的。

    只是單純想請他過來出出主意，還是希望自己能明確站到他那一邊，成為太子黨一員？

    父親登基之后，兄弟幾人，不可避免有了自己的打算，哪怕是四郎這種成日不著調(diào)，寧可放棄親王爵位的人，其實(shí)也是不愿屈從現(xiàn)實(shí)，將就自己的人。

    賀僖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

    另一邊，虞獻(xiàn)也道：“歸根結(jié)底，還是張尚書不信任我們，也覺得太子殿下根本無法讓陛下改變主意，更不愿落下一個(gè)結(jié)黨的嫌疑，它日惹來麻煩。”

    太子見賀融沒有開口的意思，不由有些失望，但仍是打起精神笑道：“你今日剛回來，我本不該拿這些事來煩你，就當(dāng)是過來吃頓飯，順便見見阿歆與你嫂嫂，來，喝完這杯酒，你且早些回去歇息……”

    “我倒有一個(gè)法子，”賀融終于道，“分化丞相之權(quán)?！?/br>
    太子神色一動(dòng)：“怎么說？”

    賀融：“劉尚書長年在吏部，對朝中各部權(quán)職熟稔于心，想必懂我的意思。”

    劉衷沉吟道：“安王殿下的意思，是設(shè)左右丞相？”

    賀融笑了，別看劉衷當(dāng)不了丞相，好歹也是六部尚書之一，能坐到這個(gè)位置上的，有幾個(gè)不聰明？

    虞獻(xiàn)同樣一點(diǎn)就透，不由面露喜色：“不錯(cuò)，一位丞相，大權(quán)在握，兩位丞相，則可互相制衡，陛下肯定也會(huì)同意的?！?/br>
    太子：“如此一來，李寬肯定會(huì)占去其中一位，另外一位，陛下會(huì)選誰？”

    其他人不約而同，望向劉衷。

    劉衷苦笑：“陛下十有八九，會(huì)選張嵩?！?/br>
    太子微微皺眉：“那這樣一來，左右丞相，還是沒有我們的人。”

    “大哥，我渾身燥熱，有些不勝酒力，為免失禮，想先行告退?！辟R融放下酒杯道。

    太子笑道：“你我兄弟，客氣什么，這東宮多的是床給你休息，來人，先上一碗醒酒湯！”

    賀融卻道：“這里畢竟是東宮，你我是兄弟，更是君臣，我不可過于隨意，那些言官本來就看我不順眼，若知道我在你這兒留宿，又該說我居功自傲了。再說許久沒回安王府，我也想回去看看了。”

    太子失笑：“好吧，我說不過你，那我讓人用馬車送你回去，看你現(xiàn)在這樣，肯定是騎不得馬了?！?/br>
    賀融沒有推辭：“那就多謝大哥了?！?/br>
    他起身拱手行禮，劉衷等人也紛紛起身相送，太子更是親自將他送到門口。

    “以后有空，多過來瞧瞧阿歆，給他帶點(diǎn)宮外的小玩意兒，他總想出宮玩，可宮里規(guī)矩大，哪里由得他想出去就出去的？早知還不如在魯王府時(shí)自在，那會(huì)兒咱們兄弟都住在一個(gè)府里，要串門也方便得很。”太子絮絮叨叨道。

    話說這樣說，但若真的讓他們回到魯王府里住，又有幾個(gè)人愿意？

    從東宮到宮門口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太子挺貼心，還派了一頂小轎，將賀融他們送到宮門，馬車早已停在那里。

    一上馬車，賀融直接往旁邊一歪，開始捶腿。

    他的腿原就比常人容易累著，坐久了難免發(fā)麻。

    見桑林在摸肚子，賀融就笑：“沒吃飽？”

    桑林跟著他一道去赴宴，太子沒有怠慢他，特地單獨(dú)給了桑林一桌，就在賀融旁邊。

    “還好，就是沒敢多吃，怕失禮?！鄙Ａ趾俸僖恍?。

    “感覺如何？”賀融一腿伸直，一腿微微屈起，后背往車壁一靠，沒骨頭似的慵懶。

    桑霖眨眨眼：“殿下問的是什么？”

    賀融：“對長安的印象，對人的印象，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暢所欲言?！?/br>
    桑林想了想，道：“長安城很美，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美，阿爹與阿云他們?nèi)羰莵砹?，定?huì)大開眼界。陛下……挺和氣的，平易近人，沒什么架子，不過我頭一回陛見，還是挺緊張的?！?/br>
    賀融閉目養(yǎng)神，漫不經(jīng)心：“衡國公和太子呢？”

    桑林苦惱道：“說不上來?！?/br>
    賀融：“怎么就說不上來了？”

    桑林：“你們說的那些話，像繞了好幾個(gè)彎，我聽都聽不大明白，中原人都是這么說話的？”

    賀融笑了：“那倒不是，只有對特定的人才這樣。說得太明白了，容易落下把柄，也顯得失禮。”

    桑林撓撓頭：“可我聽得腦子都要打結(jié)了，可真是太難懂了，就像剛剛太子對您的態(tài)度……”

    賀融依舊雙目微合，只從鼻腔里嗯了一聲，示意他說下去。